《[十二国记]许汝荣光》池药

2、初见

　　赤色麒麟是稀有的。宗麟诞生时，蓬山的女仙们纷纷赞叹这如此美丽的颜色。一般的麒麟出生，六年便可化为人形选王，而宗麟却用了八年时间来成长，于是格外受到了女仙们的关注。蓬山上的十几年，她在女怪白央一和女仙们的宠爱下，把烈火一般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再者说她在能力方面虽然比不上某位黑色的麒麟，但宗麟降服的使令们也是十分强悍，足以让人闻风丧胆（除了英招）。
　　英招哭晕在墙角。

　　所以宗麟对王的期望很高，毕竟好王才能配得上好麒麟。
　　虽然这种想法曾经多次被王夫人否定过，但宗麟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相信她的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

　　黑色的高筒靴跨过门槛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呀”一声，吸引了当铺里伙计的注意。星辰抬头向大门望去，发现站在门口的有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女子身着嫩黄色精致长衫，身材高挑，黑色的长发披到腰间，耳垂上挂着两个带着亮光的红色宝石，丹凤眼轻挑，朱唇微扬，眉宇间透着一丝妩媚的气息，让人不敢怠慢。而她身后那人比她稍矮了两寸，浑身被黑斗篷包裹着，看不清相貌，显得十分古怪，不过……在这个特殊时期什么怪人都有。

　　“客官们好！”离门口最近的老板娘迎上去。这是她这周第一次见到客人，而且看上去还来历不小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是因为流亡，缺少钱财而来此……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好好珍惜。
　　老板娘把他们带到前台，“有客人来啦！衡宁快出来帮忙！”

　　宗麟低着头跟在班姬的身后，只觉着这王者之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有点激动也有些期待。

　　衡宁听到吩咐后捧着两杯茶水就过来了，“客官们请慢用。”

　　是他！
　　就是他！
　　绝对是他！

　　有一个声音在她心中疯狂地呐喊。
　　理智在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宗麟心中一阵强烈的波动，斗篷下的双手也因为紧张微微颤抖，她深呼一口气，用右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左手腕上的两个金环。
　　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当他将茶水递给那个黑斗篷人时，他忽然瞧见那斗篷里的人正用一双剔透鲜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瞬，当他回过神来，再想去一探究竟时，那位黑斗篷却已经低下头。
　　那个黑斗篷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衡宁表示自己很好奇，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怕吓到别人所以才出此下策，遮住容貌。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给他带来一种疏离之感，让人难以接近。
　　真是奇了怪了。

　　“我们主仆二人乃是从陆川而来，准备到巧国避难，途径晋州，哪料身上的盘缠已经花尽，只怕是寸步难行了，所以……”班姬露出一副为难之色，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玉镯，“老板娘，这个玩意可以换多少钱？”
　　老板娘接过玉镯仔细研究一番，要说这镯子从成色和质地上来看都是特上品，在市面上十分罕见的……
　　反正她是没见过品质这么好的首饰。看起来这位女子还真的是来路不小，但是他们铺里并没有这么多钱来与之交换，于是她将镯子放在桌上推了回去，真诚地说道，“对不起客官，我们这里怕是将整个店都给您也比不上这个镯子的价。”
　　班姬表示失策，明明她都已经把自己最廉价的首饰拿出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宗麟。
　　宗麟也看了班姬一眼。

　　“啊？可是我们主仆二人身边实在是没有盘缠了，连旅店也住不起……现在是乱世，生命最重要，这些珠宝首饰留在我身边也没多大用处了。”班姬继续一副为难的样子。

　　趁老板娘不经意间，她的丹凤眼一晃，幻术直接侵入对面妇人的眼里。
　　果然还是直接用幻术比较方便。

　　“……啊，这样啊。那不如姑娘你们在这里住下来吧。”老板娘已经被班姬操纵。

　　“哈，恭敬不如从命了！听闻州府大人派军驻守在这里，想必这里也是一个临时避难的好去处。”班姬笑了起来，“那这个玉镯就先交给你们保管吧，作为我们这几天打扰的谢礼。”

　　老板娘点头，转过身交代衡宁:“你把这两位客人带到西边那个空厢房里去吧。”

　　衡宁和星辰一脸蒙逼。
　　喂！（老板）娘！你的尿性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喏，客官们你们今天就住在这儿吧。这里不比客栈，房间是很简陋的，还请你们多担待一些。”衡宁表示很尴尬，没想到今天他们小小当铺转身为客栈了，他将宗麟两人带到老板娘指示的房间前后又指了指自己所住的地方，“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忍不住又好奇地朝黑斗篷看了一眼。可是那黑斗篷依然低着头，让人琢磨不清。

　　班姬点头。

　　衡宁完成任务，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一道意想不到的女声冷不丁地在他背后响起。

　　衡宁一惊。

　　“你……”不用多想，是那个黑斗篷在说话。这声音空灵飘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衡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身体已经停止了前进。
　　回头一看，发现那位黑斗篷放下了自己的帽子。

　　那人露出一张少女精致的小脸，杏脸粉腮，两根粗麻花辫垂到了她的前胸，更显灵动。
　　……以及之前他不小心撇见的那炯炯的酒红色双眸晶莹剔透正如利剑般盯着他。
　　就算班姬的美貌也绝比不上这位小姑娘的。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仙人飘然出尘的姿态吧。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知为何，衡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话语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衡宁。”

　　得到答案后宗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她直径进入了房间。留下衡宁一个人在房外发愣。

　　微风刮过落叶，将它们带到池塘的中央，引起阵阵涟漪，那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波动了水中的世界。鱼儿们被惊起，纷纷潜入池塘底部，躲进藻类深处。

　　少女高傲的神情在他脑海中不断被放大。
　　果然好奇怪……

　　衡宁回忆起这位少女的衣领边缘镶着金边，上面的花样也缝制得很精细，衣服是他没见过的材质，想必一定十分昂贵。这两位贵客身世不凡，估计是哪位大官家的女眷沦落至此。
　　不过在这乱世中，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衡宁狠狠揉乱自己的小卷毛，却突然想起今天轮到自己做饭，于是他面带愁容地向厨房走去。
　　不过早已有人在厨房准备晚餐了，毕竟这可是难得的自我表现机会。

　　“衡宁哥哥，我来帮你做饭吧。”星辰见衡宁走进来马上从忙碌中抬起了头，露出一脸甜美的笑容。
　　“好妹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心。”
　　星辰脸红之。

　　“台甫，他就是王吗？”班姬恭敬地站在宗麟身旁。
　　“我不知道，但是他给了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宗麟看着整个房间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忍不住蹙眉，“你快把这里打扫一下！这么脏真是恶心死我了！”
　　班姬受命，待她打扫完房间后，便隐去了身影。

　　“英招。”宗麟在班姬打扫干净的床铺前坐下，召唤出她的使令。
　　“台甫。”这只人面鸟翼的使令在她身后浮现出的身影。
　　“你跟在那个叫衡宁的人身边，有什么特别的事马上通报我。”宗麟想了想，最后又加上一句话，“护他安全。”

　　她也算是经历的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个特殊的人，可是当真正见到了之后却发现此人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宗麟认为所谓的王者，便是有王者之风，王者之姿，王者之神，拥有让她臣服的霸气。可是这个自称衡宁的人和她的想象相去甚远。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俯首称臣呢？

　　不过奇怪的是，自从和他相遇后她的身体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之前路上生的病好了一大半。而且只要一靠近他，她就会变得很精神，心里是止不住的安宁。但是只要一和他分开，就像现在，恍然若失的落寞感充满了她的全身。

　　宗麟揉了揉眉心，想起之前景麒和她说过的话。
　　——麒麟和王之间的关系，是超越一切存在。所谓的王，便是麒麟一切的精神来源和生活。

　　少女发出一声自嘲，当初的她听这话时一点也不相信，甚至还觉得景麒有些夸张过头了。现到如今，感同身受，她也默默在心里向那位前辈赔了个不是。

　　宗麟躺在床铺上，耳边是风刮过树叶的破碎零落之声。她闭上眼睛，却发觉自己越来越清醒，辗转反侧之际，她脑海中浮现出衡宁那双金色的眼睛。现在想来那颜色和凝极环的颜色很相似，纯粹的颜色。
　　她抬起左手细细把玩手腕上的两个圆环。

　　一想起明天又可以见到他了，宗麟的心情大好，纤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进入了难得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