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彩虹光》微雨蔷薇

36、橘子味的心事 第4章

　　周末，苏老师和好朋友做心理咨询工作的秦娜吃饭，吃饭的时候，她们也在讨论“早恋” 的问题。
　　“秦娜，你是学心理学的，我问问你，如果学生早恋，或者出现早恋的苗头，做老师的，应该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引导？”苏老师说。
　　“你们班有早恋的？”秦娜边吃边说，“这没什么呀，这说明孩子性别发育都挺正常的。”
　　“别开玩笑，我说正经的呢。“苏老师严肃的说。
　　“我也说正经的呢。其实，早恋是我们中国人创造出来的词汇，西方人或者欧洲人从来不谈这样的词汇，他们不会创造出这样的一个词来压制孩子。一个正常的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心中喜欢一个优秀的异性，这是挺美好的事情呀，干嘛要拿个早恋的帽子给他们扣上。”秦娜说。
　　“我们不是生活在东方的价值观里吗？那我们就拿我们生活的这个环境来说事儿，你说，作为老师，如果遇到学生早恋的问题，最好的疏导方式是什么？”苏老师作为一个资深班主任，还是从实际问题出发，寻求解决的办法。
　　秦娜想了想，说：“这个嘛，应该因人而异吧。一般而言，很多孩子早恋跟家庭有关，如果孩子从家庭中获得足够的情感需求的满足，一般不会早恋。我觉得，你可以和这个孩子的家长沟通一下，看看家庭教育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父母有没有满足孩子的情感需求。如果孩子在家庭中很多情感没有得到满足，比如一个女孩子，她存在一定程度的父爱缺失，可能就会早早从异性身上寻找补偿。这都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总之，我觉得作为老师，你可以对孩子进行一些暗示和引导，但千万不要给孩子扣上一顶早恋的帽子，你应该让孩子觉得，这种感情是美好的，是正常的，但是行为上不能越界，要用理智来约束自己。最主要的事，千万不要跟家长一起围追堵截，把孩子的情窦初开看作洪水猛兽，夸大问题，甚至把这个说成是有害的，是羞耻的，这样将来孩子心理会有阴影的，可能会对她将来的爱情婚姻等等，都造成影响。”秦娜说。
　　苏老师点点头。她觉得秦娜说得很有道理，也明白这种事情不能采用粗暴的方式，现在的初中的孩子们，对早恋的话题非常敏感，如果处理不当，会让孩子心理产生负担。比如茜茜，苏老师能够看出来，这孩子最近是有心理负担的，她的眼神中有困惑，有矛盾，有迷茫。对这种敏感细腻的孩子，更应该细心呵护，慢慢进行引导，可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茜茜妈妈把这件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已经相当紧张 ，作为老师，她不能再那么紧张，这样会把紧张情绪传染给孩子，更不利于处理问题。
　　那么，她应该怎样开展工作呢？苏老师思索了很久。
　　这个周一的班会很特别。苏老师让男生们去操场打篮球，教室里只剩下了女孩子们。
　　“今天我要和大家讨论一些女孩子们青春期的话题。”苏老师说。
　　女孩子们目光炯炯的看着老师，表情兴奋好奇。他们没想到老师忽然会开这样一场特殊的班会，陡然间充满了期待。
　　苏老师开始慢声细语地和大家讨论青春期的烦恼。
　　起初，女孩子的发言都轻描淡写。有的说，因为脸上起痘痘而烦恼，有的说，因为来例假的时候不能吃冷饮而烦恼。
　　后来，苏老师把话题从身体引到情感上，她问了这样几个问题：
　　“如果你忽然间发现自己很在意一个男生，该怎么办？”
　　“如果你忽然收到异性表达爱慕的小纸条，该怎么办？”
　　“如果被别人传出自己和某个男生如何如何的‘绯闻’该怎么办？”
　　起初大家都不做声，对这样的话题，都不敢贸然发言。毕竟，这个年纪难免都有点小秘密，如果在全班女生面前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还是有顾虑的。
　　后来生活委员微微站起来，她是个大方的女孩，平时上课的时候就爱积极发言，这时候她说：“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我要是收到那种言语暧昧的小纸条，肯定会撕掉，或者交给老师。”
　　钰儿小声说：“那是你没有收到，真收到了，就未必这样做了。”她有过这样的体验，收到那种小纸条，当下心里就乱了，这是多么不好意思的事情，怎么会把纸条交给老师呢。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如果收到纸条交给老师，或者撕掉，那似乎有点不尊重对方呀。”凌儿反对微微的说法。
　　“可是不交给老师，自己偷着看了，那不等于有早恋想法吗，那样内心就不够纯洁了？”微微说。
　　凌儿不同意，“那怎么能说明有早恋想法呢？只是收到一张纸条，能说明什么呢？什么内心纯洁不纯洁，微微你这想法怎么好像还停留在封建时代。一张纸条就代表不纯洁，那不是太可笑了。”凌儿向来说话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考虑到给别人留情面。
　　微微倒是没有在意，她关注的事问题的本身。
　　后来有个女生说：“我觉得收到纸条应该冷静，想一想怎么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好好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有好几个女生都在点头。
　　“也许可以告诉好朋友，跟好朋友商量一下对策，毕竟遇到这种事，憋在心里肯定特难受，不如让好朋友分担一下。”小凡说。
　　“可是万一朋友把这个说出去了，谣言四起，那就不好了。”又有一个女生说。
　　教室里热闹起来，大家就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后来小会的发言让得到大家一致认同，她说：“我觉得，遇到这样的问题，应该冷静分析一下，如果对方是恶作剧，就别当回事。一笑而过就好了，跟搞恶作剧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对方是认真的，也不应该随便把纸条给别人看，应该跟对方说清楚，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年纪，自己还没有这个心思。”小会还说，“以前心理老师不是给我们讲过青苹果和红苹果的故事，我们现在还在青涩的年纪，虽然青苹果散发着清香，可是还不到成熟的季节，我们不能随便摘取恋爱的果实。” 大家都点头。
　　关于“绯闻”的问题，大家普遍的观点是不要在意，谣言止于智者。这个结论让苏老师刮目相看，没想到孩子们看待问题还挺成熟的。
　　在大家的热烈的讨论中，茜茜一直显得很沉默。不过，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她一直在认真倾听同学们的说法，她特别想听听，对于苏老师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大家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做。可惜，没有人谈到这个问题。
　　最后，苏老师说：“同学们，你们都是可爱的女生，在这个最美好的年纪，你们如果对异性产生了喜欢、佩服之类的感情，是很正常的，不必过于自责，因为这种感情是美好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应该任其发展下去，就像小会说的，现在大家的未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不像成年人一样，能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所以很多情感，应该让它作为美好的东西留存在心里。我是大家的老师，我也希望做大家的朋友，如果你遇到了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班会之后，还真有几个女生来找过苏老师，诉说自己内心的一些烦恼，请老师帮忙出出主意。茜茜在周五放学的时候，也来找苏老师了。
　　“老师，这是我的日记，您能抽空看看吗？等您看过之后，我们再聊聊吧。”茜茜脸儿红红的，放下本子就匆匆跑出了办公室。把这个本子交给老师看，是她犹豫很久的决定。
　　苏老师拿着那个本子，那是一本散发着橘子味的本子，很漂亮。苏老师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日记本，这是茜茜的一颗真诚激动的心。
　　利用一个周末的时间，苏老师认真地读了茜茜的日记。她发现，茜茜是个感情细腻的女孩子。她的文字炙热而真诚，她在日记上很细致地写了自己内心的波动，写了对宗羽真诚的感情。苏老师能够读出，这个孩子的内心常常处于一种矛盾之中，一方面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产生重要的想法似乎是不对的，她一直处在困惑之中。看过日记，苏老师更加喜欢茜茜这个女孩子了，她的感情是那样的纯洁真挚，她生活的这样投入和认真。
　　苏老师也发现，正如她猜测的那样，茜茜对宗羽的感情是默默的，一直保存在内心里，两个人没有实质的交往，两个人的感情，根本不能算是早恋。它只能算是一个女孩情窦初开时，对异性的朦朦胧胧的喜欢。
　　苏老师看完日记约茜茜谈了一次，她把交流的地点选在会客室，因为这里比较安静，没人打扰。
　　“茜茜，看过你写的东西，我更喜欢你了，你又真诚，又真实，对待所有的事情，都那么认真。”苏老师说。
　　茜茜显然没有听明白老师的话，低声说：“老师，我还以为看过日记的人都会鄙视我呢。您说，我的有些想法，是不是不纯洁的？”
　　“怎么会不纯洁呢？真诚地喜欢一个人，这种感情是纯洁而美好的。”苏老师语气肯定。
　　“这么说，您支持我和宗羽交往？”茜茜对老师的话有些意外。
　　苏老师笑了，“同学之间的所有正常交往我都支持，我当然支持你跟宗羽有正常的交往。不过，就目前而言，超越同学之情的交往还时机未到。”
　　“那我该怎么办呢？”茜茜迷惑的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最近自己太迷茫和困惑了，她也不会把日记本交给苏老师，向苏老师倾诉自己的烦恼，真诚的想讨个主意。目前，苏老师是她最信任的人，妈妈虽然跟她很亲，但她绝不会把日记本交给妈妈，因为担心妈妈会多想，会小题大做。
　　“茜茜，老师看到你在日记中提到了‘爱情’这样的字眼。爱情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同时也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它常常和责任呀、考验呀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我认为你们还太小了，现在还没有办法真正参透它的意思，所以此时言爱为时过早。，保持真诚的友情就非常好呀。”苏老师说。
　　“我也知道我这个年龄不应该这样，我知道我还太小，不应该想这些事情，可是我常常不能控制自己。”茜茜表情苦恼。
　　“你不能控制的是内心的矛盾。”苏老师说：“我看你的日记，发现纠缠你的是爱或不爱的念头。其实，你不用想的太多，大大方方的和宗羽交往就好了，就像普通同学那样，互相帮助，然后，把爱情一类的概念先放在一边，或者埋藏在心底，先发展一份美好的友情，这样不好吗？至于你们之间能否有爱情，那是长大以后该考虑的事情，现在烦恼有些为时过早。”
　　茜茜看着老师，苏老师的笑容让她的心里觉得踏实了很多，她不再那么自责，她在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苏老师又说：“茜茜，很多女孩子在你这个年龄都会有类似的矛盾和苦恼，这很正常。宗羽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他确实有值得喜欢的地方。我希望你们成为朋友，在学习上互相促进，在思想上一起成长。”
　　茜茜想了半天，点点头，说：“老师，我可以试试。”
　　苏老师把那本橘子味的日记本递到茜茜手上，“茜茜，这本子很漂亮，还有股香香的橘子味，而且，这里面记录的，都是美好的东西，你拿回去，好好收藏。”
　　有了那次谈话之后，茜茜真的试着大大方方地和宗羽进行交往了。
　　当然，他们的交往不是那种男生女生之间暧昧的交往，他们在一起研究学习，讨论班务，偶尔也会谈谈一些理想呀、兴趣爱好呀、未来规划呀什么的。
　　在和宗羽建立朋友关系之后，茜茜发现，原来的朦朦胧胧的喜欢一旦变成了现实的交往，原先的矛盾烦恼也随之一道而空，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了明朗的友情，跟男生之间的友情，不同于女生，男生的很多想法是宽广的，新鲜的，能给人带来很多启发。她享受到了友情带来的欢乐。茜茜现在的心情明媚多了，原来的说不出的隐隐约约的感情在阳光下一暴晒，倒真的没有什么了，她终于坦然了，而宗羽，似乎从来都是坦然的。
　　看到茜茜的变化，茜茜的妈妈还是有些担心，她在电话中向苏老师表达自己的忧虑，“苏老师，你说，现在茜茜虽然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心事重重了，变得整天乐乐呵呵的，可是她是不是跟宗羽来往有些密切了？这样到底好不好呀？你知道吗，上个周末她竟然把凌儿和宗羽他们带到我们家里来玩了，几个孩子又笑又闹，看上去很开心呢，可是我却觉得担心呀。”
　　苏老师笑了，“茜茜妈妈，茜茜和宗羽越是正常交往，我们越不应该担心，他们的感情现在一点都不暧昧，是明朗的友情，这正是我们期待的。我们现在所要做的，是不断引导他们的情感健康发展。”
　　茜茜妈妈觉得老师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作为一个患得患失惯了的母亲，她还是说：“我就是担心孩子把握不好友情的尺度，因此耽误了学习。”
　　苏老师说：“不会的，上次考试茜茜的成绩名列前茅，宗羽也是。所以这方面，我们不必担心。”
　　“奥，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茜茜这孩子最近学习还真的进步了，人也开朗多了，这倒是挺让人欣慰。或许我有些杞人忧天了。”茜茜妈妈说，“苏老师，这段时间我一直打扰你，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这些年，茜茜爸爸一直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带着茜茜，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这孩子身上，孩子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有时候心事重，容易把小问题放大。”
　　“我能理解。”苏老师说，“我也是一个妈妈，我知道做妈妈的辛苦，也知道一个人带着孩子更加不容易。茜茜妈妈，虽然我们很关注孩子，但是很多事还是不能过度干预，我觉得，我们还是来做一个观察者吧。当发现孩子遇到问题的时候，再想办法匡正。在孩子成长的路上，真正的主人，永远是他们自己。你说呢，大姐？”
　　“谢谢你苏老师。”茜茜妈妈真诚表达感谢，她觉得遇到苏老师这样耐心又懂孩子的老师，是一种幸运，她说，“苏老师，你说，我以后还要注意些什么吗？”
　　苏老师笑了，“茜茜妈妈，你爱孩子，为孩子付出很多，是个称职的妈妈，不过，还是觉得，孩子成长的过程，应该有爸爸的参与。我建议让孩子的爸爸多参与孩子的教育管理，他在外地工作，回家不方便，但是可以利用探亲、书信、电话、网络等各种途径多和孩子交流。他多和孩子交流，孩子也会感受到爸爸对她的关注。一个孩子，如果孩子在父亲那里获得足够的爱，就不会去早恋中寻求补偿了。”
　　茜茜妈妈点点头，“好，苏老师，我也觉得茜茜爸爸对她的教育参与有点少，接下来我会和茜茜爸爸谈谈这个问题，茜茜爸爸也很爱茜茜，他会和我一起努力的。而且，他最近也说过，她想调回来，想回到我们母女身边。”
　　放下电话，苏老师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下，茜茜、宗羽他们正在打排球，脸上绽放着青春快乐的光芒。苏老师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