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你》卢意

11、11.七里香

　　11.七里香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

　　认识何蔚风的第一年接近尾声，唐姝特地选了个下雪天，坐上了去何蔚风他们小区的公交车。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由于雪天路滑再加上春节前车辆拥挤，车子愣是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

　　唐姝放假才得了些自由，妈妈把自己的旧手机临时借给唐姝假期使用，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怕手机电不够用，还特地带了个满电的mp3在公交车上听歌。

　　那时候唐姝听歌还只是听旋律，高中毕业以后她才开始听歌词。

　　彼时唐姝听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mv她并未看过，但是她偏爱这首歌的旋律，纯粹简单，带着些女孩子的不甘，她常常觉得，能写出这种歌的女孩子一定有很特别的故事。

　　何蔚风居住的小区很大，外围有很多新的楼房，旁边零零星星靠着些小别墅，唐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何蔚风，我在你们家小区门口等你，好久不见我想你了。】唐姝犹豫着还是给何蔚风发了一条□□息，生怕他不来，过了两分钟，她又补充道：【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临近春节，小区的大门都敞开着，门卫对进出的户主非户主都很友好，周围住得近的一些老人和小孩时常会进锻炼，唐姝看到远处的乒乓球桌前有人在切磋，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跟人家打听。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何蔚风的？高中生，就住你们小区。”

　　对方的眼睛里只有球拍和球，根本没注意听唐姝说了些什么，唐姝待了会儿觉得自己太过于突兀，转身往小区里面走了。

　　九十点钟，出了一点儿太阳，唐姝顺着走廊扫视着一间又一间教室，不大会儿，她看到何蔚风的回复。

　　【在写作业，你回去吧。】

　　那一瞬间，唐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何蔚风总是这个样子，来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了。

　　等唐姝参观完何蔚风住的小区已经是晌午了，她在小区门口的一个快餐店吃了午饭，又坐着玩了半天手机。

　　下午的时候天开始下雪，唐姝看了下天气预报，预计五点钟以后会有大到暴雪，路面湿滑不宜出行。

　　手机电量不足，唐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何蔚风发消息。

　　【何蔚风！我信了你的邪！大暴雪和你，我偏要看看今天谁先来！】

　　唐姝有一种天生的固执，也不知是像谁，唐姝六岁上幼儿园就被一群小男孩围着唱歌，九岁就收到人生的第一封情书，初中的零食几乎都是男生所赠，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尝试过在异性面前吃难。

　　可是何蔚风的出现，让唐姝第一次觉得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原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绕着她转。

　　何蔚风做完三张数学卷子时间已经不早，何蔚风的成绩排在班级前十，他擅长理综，语数英却是中规中矩并不突出，相比较而言唐姝却是个难得的数学天才。想到这一点，何蔚风又拿出手机翻看唐姝发过来的消息。

　　何蔚风从书桌前起身，他轻推了下眼镜框，有一点点不安。走到窗前时，外面已经能看见一片雪白了，何蔚风朝着窗户呵了口气，他用指尖在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字，他又在心里默数三声，然后拿出手机给唐姝拨电话。

　　电话关机了。

　　几乎没有犹豫，何蔚风套上外套出去找她。

　　小区门口离何蔚风家不远，何蔚风从不打伞，但是想了想唐姝一个女生，还是给她拿了一把。快到晚饭时间，他匆匆出门，妈妈听见了动静，从厨房悄悄探出头来。

　　何蔚风开门，朝屋里知会：“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韩璐没说什么，只提醒他穿双防滑的鞋子，务必在雪下大之前回来。

　　唐姝后面的时间一直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耐心地等何蔚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没办法再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何蔚风来见她。mp3也没电了，耳机里也是安安静静空洞无比。

　　很多天之后的某一个午后，唐姝向苏茜描述那个雪天时，苏茜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那天他没有出来找你，你怎么办？”

　　那一刻唐姝眼睛里是完全的坚定和认真，苏茜以为她接下来的回答会是诸如“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这种，可没想到唐姝只是淡淡地低下了头，仿佛早有准备地说：“如果他没来，我就骂死他，狠狠地骂他，骂到他对我负责才行。”

　　可是何蔚风终究还是来找她了，漫天的风雪，远远的，他看见那个女生蹲在小区底商的屋檐下，小小的一坨，直勾勾地看着他来时的方向，他知道她一定等了他很久。

　　何蔚风从来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唐姝知道。

　　“你是猪吗？放假不好好待在家里，瞎跑什么？”何蔚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并不客气。

　　唐姝笑：“《新桥恋人》里有一句台词说，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我觉得有道理，所以我就来了。”

　　唐姝仰头，她外套里面穿的是件低领毛衣，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被冻得有些泛红，可她仍然蹲在那里，维持着一副等待的样子。

　　因为暴雪天的缘故，公交车已经停运，天也差不多黑了。唐姝还未成年，旅馆自然是住不了的，偏偏这附近唐姝也没有任何亲友，除了依赖何蔚风，她似乎别无选择。

　　何蔚风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唐姝来，唐姝长相出众，完全是依赖于她立体的五官和一张小脸，身高中等体型偏瘦，总让人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何蔚风和韩璐关系亲近，经常有茶余饭后坐在一起谈心的时候，每次韩璐都会直言不讳地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平时有没有走得近的女同学啊？”、“以后大了娶媳妇想找什么样的啊？”，诸如此类。

　　“从没想过。”何蔚风每次都这样说。

　　可是当他打开家门，唐姝僵着整个身子在他背后拉他的衣服下摆的那一瞬间，何蔚风真的觉得，这样的场景他曾经竟然真的幻想过。

　　韩璐没想到何蔚风居然会带个女孩子回家，何蔚风的温吞性格没有人比韩璐更加了解，她常常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自从进了学校，那副黑框眼镜就拨空了他所有的思想。在高考之前，她觉得他都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主见和行为。

　　“这是你同学？”韩璐虽有一肚子的问号，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和气地给唐姝倒水拿毛拖鞋。

　　何蔚风让唐姝不要拘谨，又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手机充电器递给她：“边上有插座，你把电充上一会儿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下吧，省的他们担心你。”

　　唐姝难得安静，何蔚风进了厨房和韩璐在说些什么，唐姝知道他们的对话一定有关于她，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偶尔小心翼翼地瞄一样何蔚风的背影。

　　等何蔚风再出来的时候，唐姝的杯子已经见底了，她起身往饮水机的方向走，何蔚风看出来她在他家的不自然，试图开导她：“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唐姝眼神锋利地看了何蔚风一眼，在心里暗暗道：“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我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厨房里面那位可是我未来的婆婆大人！”

　　何蔚风嘴角微抽，泼凉水道：“这房子是租的，想住这里改天我去帮你要房东儿子的联系方式。”

　　唐姝想起不久前做的一个梦，十分模糊，但是她却记得一些，大概是陪妈妈看的家庭伦理剧太多了，在她梦里何蔚风的妈妈坚决不同意她嫁给何蔚风。

　　唐姝不自觉地笑起来，当事人尚且都不同意她嫁给自己，她竟然已经想到要去攻克他妈了。

　　“何蔚风何蔚风，”唐姝小碎步走到何蔚风面前，她有点不知道等一下要如何跟他妈妈相处，忐忑道：“你妈妈凶不凶啊？不会用眼神杀死我吧？”

　　何蔚风忍俊不禁：“你以为是拍宫斗剧啊？我妈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那就好，唐姝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何蔚风进房间拿东西，唐姝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何蔚风，让我看看你房间什么样。”说着不等何蔚风反应，风一样地钻了进去。

　　“哇，你的寒假作业已经搞定了。”唐姝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蔚风堆放在书桌上的卷子们，密密麻麻的字符，这些题她看着都陌生。

　　何蔚风不以为然：“天气这么冷，不在家写作业还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唐姝小脑袋一转，讨好似的看着何蔚风，央求道：“反正你已经做完了，能不能借我带回家抄一抄？开学的时候还你。”

　　“不可能。”何蔚风一点都没有犹豫。

　　唐姝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不过没关系，明天她走的时候可以趁何蔚风不注意偷偷夹带出去，哈哈，想想就很厉害。没想到有一天他唐姝能跟这个冷漠如霜的何蔚风这么亲近。

　　何蔚风的房间很小，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书桌书架，一个小衣柜，然后再无其他。

　　“等等，何蔚风，我今晚睡哪？”何蔚风家只有两个房间，莫非她今晚要和何蔚风妈妈一起睡？

　　那她需要准备什么吗？

　　哈哈哈哈，这也未免太刺激了些吧。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