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苏慕清

7、挖心人（七）

　　穗城北区，利仁私立医院。

　　电梯叮一声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不远处就是重症监护室，周围安静得很，走廊上一高一矮两个身着护士服的女孩正在六神无主地徘徊，见男人来到，立刻迎了上去。

　　男人一看她们的神情，就猜到情况不妙，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郭先生的情况怎样？”

　　高个女孩答：“排异现象非常严重，心律不齐，持续低热，手术后一直未曾进食，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下降得很厉害。杨医生说……说……”

　　“说什么？”男人的语气冰凉彻骨。

　　高个女孩被这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嘴唇跟着哆嗦起来。矮个女孩见状，赶紧帮她把话说完：“杨医生说可能是之前降低免疫的药物份量不大对，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排异现象。”

　　男人厉声道：“份量不对？我出钱养着你们，你们竟然给我犯这种低级错误？郭先生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们，就连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女孩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男人阴鸷地望了重症监护室一眼，说：“等下杨医生出来，让他到三楼办公室找我。”

　　两个女孩巴不得有人背这个锅，连连点头答应。

　　男人再次走进电梯，往三楼而去，谁知电梯门刚合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大少，那帮差佬可能盯上阿密了，现在正在朝曦会馆查监控。另外，周显民家里也有人在二次搜索，我怕他们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你看……”

　　男人粗豪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儿：“管好你的手下，别他妈净给我找麻烦！”

　　“阿密的事是我的责任，大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保证下不为例。”

　　男人沉吟片刻：“实在不行就舍车保帅，总之不能让差佬怀疑到我们头上。至于周显民那边，你马上派人过去，想办法把他老娘的病透露给那些差佬，将周显民的杀人罪坐实。”

　　“是，我这就去办。”

　　.

　　温晴带着郑钧和另外两名刑警来到了周显民的出租屋。

　　屋里相当凌乱，看得出主人离开的时候非常匆忙。上次法证来的时候，已经把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都带回去了，他们这次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温晴将狭小的出租屋划分为四块区域，分派了一下人手，说道：“大家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几名刑警各居一方，把自己的双眼当放大镜使用，以极慢的速度开始搜索起来，就连墙角那些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破败堆积出来的印痕也不放过。饶是如此，几个小时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郑钧道：“晴姐，这里早就被法证搜遍了，我们没有他们专业，就算真能找到点什么，也不一定有用。我觉得不如去访问一下左邻右舍，或许会有收获。”

　　访问邻居的工作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不过房东不在，其他租户又都跟周显民并无交往，因此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料——但也好过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找蚂蚁。

　　温晴想了想，正要答应，一个刑警突然大声说道：“晴姐，你过来看看这个，会不会对破案有帮助。”

　　他手里拿着一张发|票大小的打印纸。打印纸卷成一团，是在抽屉的夹缝里找到的，已经快被卷破，上面有不少水渍，将铅字化开，许多地方都看不清楚了。

　　温晴接过去，艰难地辨认了半天，说：“好像是一张医院的处方单。”

　　找到纸条的刑警道：“据邻居们所说，周显民的母亲体弱多病，这张处方单或许就是他母亲的。周显民既然把母亲从乡下接过来，说明他有孝心。如今两人都失踪，如果能知道他母亲得了什么病，进而查出她的下落，那么周显民的行踪也许就能查到了。”

　　郑钧凑近看了看：“这个章是市第三医院的，现在三甲医院的医疗系统都联网，只要有周显民母亲的名字，就能查到她的就医记录。”

　　温晴掏出电话打给宋青山：“山仔，帮我查一查周显民母亲的信息。”

　　“好的晴姐，你稍等。”宋青山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分钟，周显民母亲的所有资料就发到了温晴的手机上。

　　温晴看了看，说道：“阿均跟我去一趟市第三医院，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继续搜查，如果查不到什么线索，就去走访他的邻居，看能不能拿到一些有价值的料。”

　　医院听说牵涉到刑事案件，非常重视，相关人员立刻将周显民母亲的就诊资料调了出来。温晴和郑钧一起看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温晴：“我大概知道周显民的作案动机了。”

　　.

　　乔谨安和杨晓平从朝曦会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

　　杨晓平道：“乔队，这事如果真的牵涉到霍启超，我们还是跟上头打声招呼吧。”

　　英泽酒店是穗城的纳税大户，这且不说，其董事长霍九公的口碑也极好，虽然定居意大利，但时不时会派人回国做一下慈善，是远近闻名的儒商。如果事情处理不好，会带来非常恶劣的影响。

　　乔谨安走到路边停车位，招呼杨晓平上了那辆破旧的大众公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什么都要请示上面，那很多案子就查不了了。”

　　“可是……”

　　“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你们照做就是了。”他拿起一瓶水递给他，“英泽酒店是一定要造访的，不过现在太晚了，去了也找不到人。我先送你回去吧，案子的事明天再说。”

　　“那你呢？”杨晓平问，“这么晚还不准备下班？”

　　“我回局里看一看山仔和阿晴那边有什么收获，顺便整理一下这单案子的所有资料。”

　　杨晓平叹口气：“漫漫回来了，你不抽点时间陪她？”

　　乔谨安一愣，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苦笑：“大概是一个人太久了，一时还不习惯。”

　　“早点回去吧。”

　　“嗯。”

　　他将杨晓平送回家，看看表已经八点了，拿出手机想给姚漫漫打个电话，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存她的号码。

　　昨晚他从市局将她带回家，今天早上一起出门上班，中午一起吃饭，他竟然连她的号码都忘了问。

　　想到姚漫漫，他顿时打消了今晚加班的念头，打算把车开回市局，这就回家。谁知刚到市局门口就接到宋青山的电话，后者的声音鬼鬼祟祟：“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有人在你办公室里赖着不走。”

　　乔谨安奇怪：“是谁？”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宋青山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

　　乔谨安：“……”这小子简直找抽。

　　他犹豫了一下，把车停了，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对于“赖”在他办公室的人，他并没有什么思路，但急着要回家，因此加快了脚步。

　　办公室里只开了门口的一盏小灯，照着晚归的男人，越往里光线越暗，而他的办公桌则是明暗的分界线。一个女人缩在他的椅子上，双目微闭，身上盖着他留在柜子里的外套，青丝遮掩，露出半张绝美的脸蛋，整个人恬静得如同月光下的天使。

　　他一时有些不敢迈步，生怕惊扰了她。

　　谁知偏偏有人不懂得欣赏这静谧之美。

　　“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宋青山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满腹委屈地跑到他面前，“那位姚小姐七点就在这里等你，未经同意便用你的私人珍藏泡茶，乱动你的办公桌，还用你的电脑上网！”

　　他越说越气：“我警告过她，说你的电脑里有机密文件，外人是不可以随便上的，但她却说自己不是外人。更可气的是，她竟然知道你的开机密码！老大……”

　　他还在喋喋不休，姚漫漫已经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带着些迷茫望着门外的两人。

　　乔谨安不理宋青山，径直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困了就回去睡，你这样容易感冒。”

　　宋青山：“……”

　　他来刑警队半年，就没见到他家冰山老大对谁这么温柔地说过话，男人没有，女人更没有。

　　姚漫漫冲乔谨安笑了笑，用更加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猜到你不会按时下班，怕你饿着，所以做了饭菜，拿过来跟你一起吃。”她指了指饮水机旁边的桌子，“喏，就在那里。”

　　桌上放着三四个保温饭盒，乔谨安一一打开，发现这顿晚餐一共有四菜一汤，可谓是相当丰富。

　　姚漫漫看了看门口的宋青山，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不等他反应过来，又立刻恢复那副温婉的神情，用抱歉的口吻说道：“早知道山仔也加班，我就多做一点了，不好意思啊。”

　　潜台词就是，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滚吧。

　　宋青山差点没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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