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苏慕清

3、挖心人（三）

　　车上，宋青山一直喋喋不休埋汰治安队，被杨晓平呵斥了，又转而唠叨姚漫漫。

　　“现在的‘失足妇女’可真猖狂，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都敢动手。要我说，就该先关她们十天半月的小黑屋，把她们的浪劲收一收再说。你们看她那齐B短裙，真是……啧啧，辣眼睛。”

　　杨晓平喝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宋青山不服气：“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这些人为了钱，什么放荡的样子都做得出来，你要是不信，下次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比刚才那女人漂亮身材好的多得是！”

　　“整个市局都知道你是富二代，‘见多识广’，就别跟我这儿炫耀了。”杨晓平冷冷道。

　　宋青山一愣，在他的印象中，杨晓平是个很随和的人，对他这个新人兼晚辈一直很照顾，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转头向乔谨安求助，谁知后者一直盯着窗外，似乎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车厢里陷入了尴尬的沉寂当中。

　　“老杨，停车。”乔谨安突然道。

　　杨晓平赶紧踩了刹车：“乔队？”

　　车子正好停在一家医院的大门前，乔谨安冲着急诊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带山仔去看看胳膊，不用报工伤了，发|票拿回来我私人报销。”

　　宋青山疑惑：“老大，我的胳膊你已经给我接上了，为什么还要去看医生？再说这的确是工伤啊，凭什么要你破费？”

　　杨晓平将他从后座揪出去，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示意他闭嘴。

　　乔谨安跟着下了车：“我先回局里，你们看了医生就下班吧，不用赶回来了。”

　　杨晓平点头：“好的。”

　　乔谨安在附近打了个车，往市局而去。等他走远，宋青山终于忍不住道：“杨叔，老大今天怎么回事？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不会是因为没抓到周显民的缘故吧？应该不至于啊……”

　　杨晓平狠狠拍了拍他的脑门：“刚才你一直在贬低的女人，是乔队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宋青山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杨晓平看着他：“你傻了？”

　　宋青山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唤回来。他用见到喜马拉雅山在自己面前坍塌的语气问道：“杨叔你真的没搞错吗，那种一身夜场风的女人会是老大心中的白月光？”

　　“你可以把这句话去乔队面前重复一遍，如果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当我说的是假话。”

　　宋青山：“……”

　　“不是我说——”他愤愤不平，“这种女人也配得上老大？”

　　杨晓平训道：“局里时不时扫一下黄，也没见过你对那些‘失足妇女’有这么大的怨气，说来说去不就因为人家一招就卸了你的胳膊，还骂你是废材吗？”

　　这话戳到了宋青山的痛处，一想起在老大面前丢脸，他就觉得不能忍。

　　“你别不服气，漫漫的武功跟乔队不相上下，今天要不是看在乔队的面子上，你的另一只胳膊早就不保了。”

　　宋青山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思：“杨叔，你跟那个女人认识？”

　　杨晓平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是不是傻？当时大家都没动，就你非要去当出头鸟。”

　　小伙子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都认识她？”

　　“你说呢？”

　　“这这这……怎么认识的？”

　　杨晓平叹了口气：“五年前，她也是刑警队的一员。”

　　宋青山十分不敢相信：“所以她是怎么从警花变成失足妇女的？”

　　“当时发生了一些事，她给乔队留了封绝情信，之后不告而别，一消失就是五年。”

　　“什么事？”

　　杨晓平瞪了他一眼：“这事牵涉到乔队的隐私，不该你管的就少管！尤其在乔队面前，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说话！”

　　宋青山：“……”

　　.

　　姚漫漫跟十几个“失足妇女”一起，被治安队的人带回市局，分开录口供。

　　“我再说一次，我跟阮志诚是男女朋友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去开房很正常。”姚漫漫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民警冷冷道：“既然是男女朋友，你跑什么？”

　　“阿sir，我们正在关键时刻，你们突然闯了进来。这种事关上门来怎么激情都无所谓，但凡有点脸面的，谁愿意被人围观？不跑难道给你们上演活春宫吗？”

　　这番不要脸的话着实把民警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出声：“既然阮志诚是你的男朋友，那麻烦你讲一讲他的喜好。”

　　“不知道。”

　　“你对自己的男朋友完全不了解？”

　　姚漫漫嗤笑着打量他，就像在欣赏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阿sir，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要先深入了解对方？大家看上眼，又都有需要，就开个房接触一下喽。至于喜好什么的，相处久了慢慢就知道了呗。”

　　有人敲门进来，递了份文件给民警：“阮志诚的血液中检出有迷|奸水的成份，而且浓度相当高。”

　　民警看向姚漫漫：“你还有什么话说？”

　　姚漫漫嫣然一笑：“阿sir，你不会是想说我强|奸他吧？据我所知，我国法律可没有女人强|奸男人这一说。”

　　“你们用迷|奸水，还说不是非正当关系？”

　　“这叫情趣，懂不懂？如果这也犯法，你们怎么不去查封那些成人用品店？”

　　民警抚了抚就要爆裂的青筋，说：“既然你无法提供任何证据，证明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么我们有权扣留你接受调查。”

　　“你有证据证明我们卖|淫嫖|娼？”姚漫漫反问。

　　民警默念了好几遍“我是人民公仆”，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警方做事自有一套程序，用不着向你交代细节。”

　　姚漫漫耸耸肩，给了他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

　　民警收拾好口供，带她去拘留室，路上却被人截住。

　　裹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看上去比过去更加冷酷肃杀，眸子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芒，沉沉地坠在姚漫漫身上。

　　尽管那目光并非针对自己，但民警却莫名有些胆寒：“乔……乔队？”

　　乔谨安冲他点点头：“我来保释姚漫漫。”

　　民警愣住了。即使亲眼见到嫉恶如仇的刑警队长掐死这不知悔改的“失足妇女”，也不会比他刚才听到的更让人吃惊。

　　“保释她？”民警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你的……”

　　“家人。”

　　民警转头去看姚漫漫，发现这个可恶的女人已经将方才那气死人的漫不经心和不要脸都收了起来，一双杏眼弯弯的，笑看着乔谨安，神情非常温婉。

　　民警虽不相信英明神武的刑警队长会被这么个女人骗到，但还是好心提了一句：“乔队，这位姚小姐是今晚扫黄的时候……”

　　“我知道。”乔谨安打断他，“允许保释吗？”

　　民警从他话音里听出了两分怒气，一时不敢确定这“怒”是对自己，还是对姚漫漫，结结巴巴道：“可……可以的。”

　　“那就麻烦你了。”乔谨安客气地说道。

　　民警松了口气，带着他们去办理保释手续。

　　十分钟后，两人从治安队出来，乔谨安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依旧用那种暗沉的目光盯着姚漫漫。

　　此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初冬天气，未免有些寒凉。姚漫漫从朝曦会馆被抓到市局，身上还是那身被宋青山评价为“夜场风”的打扮。超短裙挡不住寒意，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看上去楚楚可怜。

　　乔谨安走过去，用风衣裹住她，她趁机抱住他精壮的腰，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他：“小师叔。”

　　乔谨安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过了很久很久，才仿佛用尽所有意志似的放开她，问：“你现在住哪里？”

　　“金钟路的春熙宾馆。”

　　“我送你过去。”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宾馆门口，姚漫漫解开安全带：“小师叔，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乔谨安径直下了车：“走吧。”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姚漫漫顺从地跟着他走进宾馆，说：“三楼，3201号房。”

　　电梯停在十七层，许久都没有动静，乔谨安拽着她从楼梯上去。

　　“不好意思，有点乱。”姚漫漫打开房门，指了指床，“你先坐，我收拾一下。”

　　乔谨安却并不坐，而是走到衣柜前，将她的衣服全部拿了出来，连带着贴身的那些一起，放在床上叠好，问：“行李箱呢？”

　　姚漫漫冲着墙角努了努嘴：“喏。”

　　乔谨安将箱子拿过来，将衣物一件一件放进去，拉上拉链，说：“回家。”

　　“这里挺好的。”姚漫漫道，“你工作忙，我不想打搅你。”

　　乔谨安看了她一眼，直接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给前台：“3201退房。”

　　姚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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