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挖心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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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城地处华南，天气潮湿炎热，春秋冬三季都很短，夏季几乎占了全年的四分之三。直到一月初，久违的冬天才终于初现端倪，虽然白天的最高气温依旧在二十度上下，早晚却开始清凉起来。
周一早上七点，上班族陆陆续续出门，拥挤的交通打破了城市伪装的静谧，浮躁的本质逐渐显露出来。初升的朝阳斜斜洒下金辉，一层层将那喧嚣包裹，令整座城市看起来道貌岸然。
竹海区景云派出所中，通宵值班的民警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交班，他勉强打起精神，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准备站好这最后一小时岗，电话却于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要报报报报案……荣景公园发现尸体……”
半个小时后，市局刑警队长乔谨安带着几名队员，以及法证、法医赶到现场。
尸体的死状非常惨烈，左边胸腔被掏空，露出一个可怕的大洞，心脏不翼而飞。脸则像是被刀片削过，血肉模糊，连五官都无从辨认。
这恐怖的一幕令经验丰富的刑警们都深感不适，更不用说第一个见到死者的报案人了。那是来公园晨练的一位老人，此时正由派出所的民警陪着，温言软语地安抚。
乔谨安走到老人身旁，后者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正用普通话结结巴巴地跟民警交谈。
穗城是一座讲粤语的城市，像老人这种年纪的，普通话大多讲得不好，乔谨安便直接用粤语问道：“阿叔，能说说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吗？”
转用母语，老人说话顿时流畅了许多，他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每天七点都会来这个公园练太极拳，今天早上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后生仔急匆匆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浅色的大袋子。这么早很少会有年轻人来这里，我就多留意了几眼，谁知却见到那袋子有暗红色的痕迹在不断扩展，看起来好像是血。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那后生仔大概急着离开，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追来。等他走远，我顺着他的来路走，就见到了那具尸体。”
“你还记得那后生仔长什么样吗？”
老人想了想，说：“他的帽子压得很低，不大看得清相貌，只有望我的时候匆匆打了个照面，不过当时我很惊慌，根本不敢多看，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是在哪个位置见到他的？”乔谨安问。
“我带你去。”
法证人员还在现场取证，法医则在对尸体做初步的检查，暂时还没什么结论，乔谨安便带着几个刑警随老人来到了公园门口。
“就在这里。”老人走到一处花基前，说，“他是从我左侧经过的。”
乔谨安站到他旁边，只见花基后是一株高大的木棉，此时并非花期，满树都是绿叶。他按照老人的叙述，模仿疑凶逃走时的情形，抬头望向木棉树，并保持着这个动作足足有五分钟。
年轻的刑警队员宋青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看不出任何玄机。
“老大，你在看什么？”他问。
乔谨安指着木棉树的一根枝桠：“那里好像有个摄像头，你去把公园管理处的人叫来。”
景荣公园非常大，前几年常常举行各种花卉展览，游人如织。后来政府一声令下，全市公园免费开放，这里的收入骤减，工作人员也陆续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如今连管理带保洁一共就只有五个人。案发时还没到上班的钟点，负责人还是接到派出所民警的电话才匆匆赶来的。
自己的地盘发生命案，负责人一头冷汗，面对神情严肃的刑警队长，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摄像头是有的，就是……就是很久都没有检查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民警在旁边训道：“管理室没有监控吗？连摄像头坏没坏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管理的？”
“阿sir，我们用来监控的那台电脑的显示器坏了，本来打算今天上班的时候找人来修的……”
乔谨安打断他：“带我们去管理室。”
负责人倒是没有说谎，显示器的确坏了，不过电脑一直开着机。乔谨安看向身后的宋青山：“山仔。”
“收到！”宋青山立刻走到电脑前，在主机上捣鼓了一会儿，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电脑主机连到了笔记本上。
屏幕上，九宫格的监控视频仍在运作，乔谨安看了看，说：“把九号监控调出来。”
九号监控就是木棉树上的那一个。时间倒回七点，报案人从镜头外走了进来，不到一分钟，那疑似凶手的后生也出现在画面中，而他抬头望向老人的时候，被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整个脸部。
“山仔，进入内网比对公民信息。”
五分钟后，宋青山完成任务：“疑凶名叫周显民，男，现年二十五岁，穗城丛华区人，无犯罪记录。”
丛华原本是个县级市，后来被合并到穗城，改为区，离穗城有两个小时车程。
乔谨安下令：“山仔，调查全市所有摄像头，追踪周显民踪迹；阿晴、阿均，你们两个排查他的所有社会关系；老杨，你去查最近几天的失踪人口，如果有人报案，将家属带到局里进行DNA比对；如果没有，走访公园周边的民居，看是否有失踪的流浪汉。”
众人得令而去。乔谨安回到案发现场，等法证、法医采证完毕，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法证道：“死者的伤口应该是由莲花状、四周嵌满锋利刀片的凶器造成，现场并未发现类似的凶器，但在死者的衣服上，我们采集到了几组指纹和一些衣物纤维，可能是疑凶留下的，我会尽快将检验报告发给你。”
乔谨安转向法医，后者道：“根据死者的肝温，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早六点到七点，死前疑似服食过安眠类药物，具体要等切片和血液化验后才能得知。”
乔谨安点点头：“根据目击证人和公园的监控，我们已经初步锁定嫌疑人，我会让山仔把疑凶信息发给你们，如果能匹配上，麻烦马上通知我。另外，要尽一切可能确认死者身份。”
尸体被运回市局做进一步的解剖，众人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乔谨安则将公园管理处的监控全部带了回去，逐一查看。
下午四点，副队长温晴和刑警郑钧那边先传来消息。疑凶周显民是一家小贸易公司“穗城商贸”的职员，为人内向孤僻，跟一众同事都不熟。公司人事科两天前接到他的请假电话，说是母亲生病，要回乡下探望，这两天公司没有人见过他。
他的家庭关系十分简单，父亲早亡，无兄弟姐妹，只有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本来在乡下居住，一个星期前被他接到穗城。案发大约两个小时后，老母亲无故失踪。因为他租的是城中村的房子，人员混杂，监控又少，暂时查不到老母亲的踪迹。
法证去出租屋采集指纹做了比对，证实与死者衣服上的其中一组指纹属于同一人。至于死者的身份，就暂时没能确认。
乔谨安正在翻看手上的各种资料，宋青山大呼小叫地蹿了进来：“老大，我发现周显民的踪迹了！”
相比起他的毛躁，他家老大就显得沉稳许多：“在哪里？”
宋青山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他面前：“周显民离开荣景公园后，打了一辆车牌为穗A3068M的出租车沿青云大道往东行，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宁恩路出现，车上的乘客却换成了一个女人。青云大道转宁恩路中间有一段监控空白，周显民应该是在那里下了车。”
他敲了几下键盘：“我用人脸识别技术扫描所有公共场合，终于在下午三点半又追踪到了他的踪迹。老大你看——”他将电脑上的画面放大，“是一家私人会所，在天禾区，叫做朝曦会馆。”
视频中，周显民仍旧戴着那顶鸭舌帽，头埋得很低，手上却空空的，那个袋子不见了。
“再放大一点。”乔谨安道。
宋青山一边照做，一边说：“老大，虽然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但是此人是周显民无疑，我已经从多个角度做过比对，无论是面部特征还是身高衣着都对得上……”
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大通，却并没有得到他家老大片言只语的点评，转头一看，只见乔谨安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左下角。
周显民进入朝曦会馆的时候，旁边有个长发女人也在往里走，而乔谨安的目光，便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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