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天下】九玄妖夜》莫颜轩

14、水柒之心

　　“啊！两个妖主！”听到有人叫她，顾晴溪回头看去继而大叫着伸手颤抖的指着白枭烨和白筱夜，一双眸子里满是迷茫，透着一股孩子的可爱劲。
　　“不，妖主只有一个。”白枭烨被她逗笑了的摇头，温柔得摸摸她的头，惹得顾晴溪红了脸，“中间的事情太过于复杂……”
　　“我相信妖主有不得已的苦衷！”白枭烨话未说完，顾晴溪就立刻抢答道，那态度立场坚定得很，有些幼稚却让人心暖。
　　“真是个乖孩子。”白枭烨伸手再次摸摸她的头。
　　“师傅不要！”
　　正聊着，白筱夜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了小小的尖叫，她在心底暗叫不好，他们怎么忘了，这个有隐藏人格随时暴走的水柒？
　　水柒的长袍被自身散发出来的戾气撕扯得破烂，他的眸子变得极黑，深幽的不见底，这一次，他比之前暴走的都更加厉害！
　　龙尧一甩长袖，一盆水便是迎头泼上，全身滴水的水柒只微微愣了片刻就继续暴走，手中不断燃起黑白双生火，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十分的燥热。
　　铺天盖地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猛，燃烧着整个夜晚，让人忍不住不断的咳嗽，火光冲天，炽热中带着薄凉，白筱夜发现，脚下的湖水竟是意外的结了冰。
　　“妖主！”随着顾晴溪的大喊，樱花幻境瞬间笼罩在整个药庄，空气中一瞬间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香气以及淡雅浅调的歌声。
　　那些翻飞的花瓣都是一枚枚蓄势待发的利刃。水柒双手一挥，樱花瞬间被点燃，那些燃成灰烬的樱花破碎，聚散，再破碎，再聚散。
　　火克木。
　　白筱夜有些担忧的看向顾晴溪，只见她的额头满是冷汗，嘴角已是溢出了鲜血，可她仍旧聚集着微薄的灵力，保护着自己。
　　不，她保护的，是白枭烨……
　　因着见不得漂亮的好孩子受伤，白筱夜凝聚起灵力，将顾晴溪塞进了，而水柒也因为感受不到顾晴溪的气息而开始疯狂的想要攻下药庄。
　　“龙瑛！照顾顾晴溪！”白筱夜感到不妙，回头吼道，随即加速跟上了龙尧和水柒的步伐。
　　龙瑛眨巴了下眼睛，化掉白筱夜的结界将她抱出。
　　结界里重伤的粉衣少女已被染成全身血红，她很虚弱的蜷缩着身子，眉头微皱，嘴里不断淌出鲜血。
　　此时的她，如同樱花，却是愈开愈烈，周围的樱花一瞬间散落得更加浓烈，染了她的血液，成为红色，霎时间整个山庄里落英缤纷，铺散了整个夜晚，象征着死亡的话不断的舞动着……
　　“小晴溪，已经没有危险了哦。”
　　白枭烨上前，轻抚她的头，顾晴溪动了动，收回了所有的樱花幻象，紧促着的眉头也抚平，白枭烨微笑，弯腰将她从龙瑛怀里接过，向着屋内走去。
　　初升的朝阳熹微，暖暖的，十分漂亮，火红的染了半片天空，湖水破冰，虽有黑烟缭绕也难掩此时的温馨。
　　白枭烨也是个温柔的人呢，龙瑛边想边微笑着，继而跟上前去。
　　另一旁发疯的水柒却是更加奇怪，明明天已经快亮，她却是丝毫没有恢复的样子。
　　他依旧在疯狂的屠杀，只一息，整个城，陷入了恐慌，惨叫声不断的发出，其中夹杂着莫名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看到城里的场景，饶是白筱夜和龙尧，都是吃了一惊。
　　满城的鲜血，浓烈的让人恶心。
　　唉声遍野，整个城，都笼罩在血腥气中。满目的鲜血淋漓，在熹微的阳光下化作斑驳的雾影，弥漫着，地上满是被火灼烧着的尸体，发出阵阵糜烂的味道。
　　白筱夜蹙眉。
　　龙尧一个闪身，从一栋豪华的民宅里揪出了发狂的水柒，然而哪怕是龙尧，也无法压制现在的水柒。
　　白筱夜来不及思考，她将灵力凝聚，化实，渐渐的化作一个透明的针状物，这是他在古书上曾看到的一则术法，名为定魂针，凝起灵力，击于发狂之人后颈，则可令其昏迷。
　　“龙尧，控制住他！”
　　白筱夜话音刚落，龙尧身上的灵力便瞬间暴起，化作手中光影一般的锁链，他的动作飞快，将锁链缠在水柒身上。
　　水柒身上立刻燃起了黑白双生火，似是要吞噬龙尧的灵力一般。
　　白筱夜飞身上前，将手中的针拍入水柒后颈。
　　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是第一次使用，也因为水柒发狂的原因一直未明，她的心头不断的发颤，思考着万一不成要怎么办，龙尧也是戒备异常。
　　水柒全身一愣，那双诡异的眸子渐渐褪色，后又变得迷离，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奋力摇着头，抬手伸向白筱夜的方向，复又随着身体重重倒下。
　　白筱夜与龙尧深吸一口气，去寻找生还者，帮其消除记忆，救治伤口，送离这里，又就地挖坑，掩埋死者。
　　待到处理完水柒整出来的烂摊子，他们才回去，而回去时顾晴溪已经醒了，然而……
　　“嘭咣！”他们刚走到门口，屋里就砸出了一个药碗，里面浓黑的药汁洒落了出来，顺着药碗的碎瓷弄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们龙族来照顾！”屋里传出来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坚决。
　　“你别闹了先把药喝了好不好？”屋里龙瑛无奈的声音传来，她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往屋外走，“啊，哥，筱夜回来了。”
　　龙瑛一在门口看到她们就一脸看到救星的模样，眼睛亮亮的看看白筱夜，然后又无奈的看看屋里。
　　“我亲爱的筱夜回来了啊。”忽的一道欠扁的声音传来，白筱夜吞了口口水，回头去看，这……白枭烨怎么还没走？
　　想着想着，满眼疲惫的龙尧就一手领着水柒一手强硬的挡在白筱夜身前。
　　白枭烨对于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龙尧丝毫不畏惧，依旧笑着看着她:“吾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在为何不劝劝晴溪？”白筱夜挑眉。
　　“因为吾也讨厌龙族。”
　　好吧，原来顾晴溪是受了你的影响。
　　白筱夜撇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内，还未靠近就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冲着自己飞了过来，白筱夜蹙眉，将那些东西接住，道:“是小爷我。”
　　“妖主！”
　　顾晴溪一下子兴奋起来，就差下床往白筱夜怀里扑了，她懒得解释自己是不是妖主的问题，只径自走到床边为她盖好被子。
　　“这一刻，我希望我是你口中的妖主。”白筱夜微笑，“你觉得妖主真的那么讨厌龙族么，当年的事情谁是谁非还未有定论。”
　　“是龙烺！是他陷害的！”
　　顾晴溪再次激动的大吼，她怒目圆睁，像是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有些逗趣。
　　看了看周围，白筱夜的目光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向屋外的情景，有几只小鸟飞落，在地上啄着什么，熹微阳光下，尘土都变得很清晰，偶有落花飞过，从窗户飞入，落在白筱夜的瞳仁里。
　　“可我觉得，妖主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为什么……”顾晴溪不解。
　　“自由。”白筱夜伸手摸摸她的头，“并且有晴溪陪伴啊，妖主一定很喜欢晴溪吧？”
　　看着眼前的人刷的一下子脸红透了，白筱夜心情大好，门外小小端了新熬好的药进来，虽然……闻起来味道依旧不好。
　　顾晴溪皱着眉头，看着白筱夜，后者却笑得满脸温柔，虽然打心眼里不想喝但她却是十分听话并假装勇敢的接了药碗直接喝，一边喝一边偷偷看着白筱夜。
　　晴溪还是小孩子，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师傅……”
　　“嘭！”苏辙离站在门口，话为说完就被顾晴溪一个药碗直接中头，褐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头发流满了七彩的长裙，他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阴冷过后是各种无辜与水汽朦胧。
　　白筱夜安抚的摸摸晴溪的头，这孩子好喜欢砸东西啊……
　　顾晴溪抱紧白筱夜的手，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着，他咬着牙一副要生吞苏辙离的样子，就连她抓着白筱夜的手劲都十分的重。
　　“晴溪……”
　　白筱夜想要劝慰她，可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逐渐凝结的似有似无的灵力，知道劝不了，白筱夜一掌打晕了她。
　　她无奈的看着怀里昏睡时仍皱着眉头的顾晴溪，无奈的替她抚平眉头上的皱褶，换了小小来继续照顾。
　　白筱夜走出屋子，没有看一眼，也没有同苏辙离说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近些日子，白筱夜愈发抵触他了。
　　走到门口，白筱夜暗自给龙瑛发了传音——看好苏辙离。
　　第二日，水柒再醒来时他正被绑在木桩上。
　　窗外的阳光刺痛他的眼，他感觉全身上下都痛的不行，而他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绑着，他动不了，难受的要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水柒醒来后惊慌的大声嚷嚷着，他动动手腕，发现依旧无法挣脱，那锁链是龙尧灵力所化，因着实力的差距，水柒并无法挣脱，于是，他郁闷了。
　　一向看重形象的他瞅着自己满是灰尘，破破旧旧还有着浓重血腥气的衣服，以及自己脏兮兮的头发，一向注意形象的他瞬间被膈应到了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偏过头去不断的干呕。
　　“救，救命……”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么。”
　　这时，白筱夜和龙尧刚捧着药碗进门，就看到水柒无辜的小眼神，那眼神凄楚的……
　　再加上这一身邋遢的行头，真是……白筱夜不由得轻咳。
　　“什么？”他不解，挑起一侧的眉，一双眸子被鲛人泪弄得满是水光，带着几分可怜。
　　“你屠了半座城。”龙尧挑眉。
　　“哈？”
　　“还是早上。”白筱夜毫不客气的补刀。
　　“这……”
　　“师傅，你的化妖已经不受月光控制了。”好吧，小小才是最会补刀的那个。
　　“你们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三个人齐刷刷的摇头，水柒欲哭无泪的在心里画着圈圈，撅着小嘴十分的无辜的看着白筱夜。
　　“我就换个衣服……”水柒打着商量，白筱夜挑眉，伸手为他施了个净身术并顺手拿窗外深绿偏青的叶子给他做了身衣服。
　　只是……似乎不太理想。
　　以至于当水柒看到自己草叶裙土著人一样的打扮时愤而用头撞着身后的木桩，白筱夜扶额，无辜的笑笑，眸子里却满是狡黠却没有道歉的意思。
　　龙尧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而那并不明显的弧度逃过了白筱夜的眼却没逃过水柒的，水柒只停了一下并未说话，一瞬间满目阴沉，可之后那些阴沉便被无奈替代了。
　　“哥！外面那些孩子吵着要见水柒！”龙瑛从门外挤进来，颇有些无辜的看着龙尧和白筱夜，“还有，苏辙离不见了！”
　　“先生！我们要见先生！”龙瑛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彭彭的砸门声。
　　“要不让他们见见？”白筱夜挑眉，对于苏辙离的失踪，她并不在意，因为那是必然的。
　　苏辙离这是心虚了呢。
　　他用笛声操控水柒，追杀他自己和顾晴溪，然后又屠了半座城……
　　这个孩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得很呢。
　　从白枭烨出现后，苏辙离就变得不正常了，他开始不缠人，总是有些消沉的模样，不爱说话，总是神游。
　　之后，苏辙离和水柒这两个几乎没有同时出现过，少有的几次也是在追杀，而当白筱夜最后一次见到苏辙离时，他在水柒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香气，水柒屠城时周围也有奇怪的乐声，而那个乐声乃是控心之术。
　　白筱夜虽不明白苏辙离如何让水柒化妖，只觉得一切都十分的奇怪而沉重。
　　最不解的是顾晴溪很排斥他，这种排斥，原自白枭烨，妖主白枭烨。
　　因着苏辙离已经离开，放开水柒自是无所谓的，那些孩子得了许可后急忙忙的跑进来，扑在水柒怀里哭，水柒笑着，蹲在他们中间，伸手摸着他们的脑袋，笑弯了眼睛。
　　白筱夜微笑，这样的水柒，很美好。
　　阳光散落了他一身，泛起了微光点点，应着他璀璨潋滟的眸子，他耳上的鲛人泪熠熠生辉，小小走了进来，同他们抱在一起。
　　笑着哭，哭着笑。
　　……
　　只是，有一种无法打破的魔咒，那就是美好都不会长存。
　　一切的美好，都是为了让悲剧更加狰狞。
　　“滴答——”
　　这是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白筱夜，龙瑛，龙尧都睁大了眼睛，这样的事实，太过于残酷了。
　　那些年幼孩子的笑都显得十分的狰狞，扭曲着，令人作呕。他们手中明晃晃，尖锐的银色小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红色，血光，满目都是红色，无情的红光，冰冷的红色，薄凉的血光，哀默的血色，一点点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睛以及心。
　　那红色被绿色吸收，被白色遗忘。
　　“小小……”
　　水柒呢喃着，看着怀里微笑着的人，他感觉，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疼痛着，那种疼痛和之前所有的都不同。
　　这次的，是失去的疼。
　　如同把心搅碎的疼……
　　他不知道，小小对于自己来说算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背叛对自己来说算什么，只觉得，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太过于沉重了……
　　“不要……为……为我哭……”
　　小小微笑着，颤抖着手去抚摸他的侧颜，她的血在她微笑着的唇角破碎，坠落，混着她的泪。
　　“能死在你怀里……小小，很开心……”
　　“一直一直……小小……都好喜欢师傅……
　　虽然你不允许我这么叫你……
　　师傅……你总是那么的伤感，那么的悲伤……好像总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
　　你总是蹙着眉头……
　　从我刚刚来到你身边，到我死在你怀里……
　　或许，这就是我最好的解脱吧……
　　阿柒，我爱你……”
　　小小口中的音节不断的破碎，断裂，直到再也查询不到踪迹，她的身体泛着微光，围着水柒旋转，围着水柒舞蹈，最后化作一枚白色的珠子，悬挂在他的心口前。
　　水柒伸手捂住了小小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他抬眸，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他看着那些孩子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连波澜都没有。
　　“为什么……”
　　“外，外面的人……说，说你是妖怪！”其中大一点的孩子扔了手里的刀子，泛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外面……”
　　最是单纯的孩子，最容易被利用……
　　“呵……呵呵呵……”水柒紧紧握住胸前的珠子，泪水刺的他的眼睛生疼，他狂笑着，有些颓废的狂笑着，“小小……是我害了你……”
　　看向这样的水柒，白筱夜蓦然有些心痛，她蹙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儿，满手血腥，害了一个美好的少年，背负了不该背负的命运……
　　她张口，想要解释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不忍，也不配去道歉。
　　“妖主，他其实……还有救。”顾晴溪的声音在身后弱弱的响起，水柒抬头，急迫的目光看向顾晴溪，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让顾晴溪不由得吓了一跳。
　　“妖界有奈落花。”白枭烨替她解释道。
　　“阿夜……”
　　“去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