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话 神明惩戒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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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撞击而落下的呢帽使得原先隐藏起来的过长额发散乱开来，覆盖住陷入昏迷的青年那素白的面容，沉静得好似进入甜美睡梦的少女。
“看起来这么女气的一个家伙值得俄罗斯□□大费周折地花钱来解决吗？”
袭击者随意地将犯案的铁棍扔到地上，抬脚踢了踢失去了意识的青年，面上带着满满的不屑意味。
“对雇主的要求从不怀疑过问。”
同伴那无趣的回答让这个体格魁梧的袭击者兴味索然地耸耸肩，动作粗暴而随意地抓起青年的衣领，像驼物者运输货物那样将其甩至肩上。
存在于这世间的一切生物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能从鱼龙混杂的群居物种中一眼认出自己的同类，无论对方加以何种的掩饰、那些留存在骨血中的东西总是能够被怀有同样成分的人辨别区分。
丹妮拉有时会在城区游荡，作为被归存在社会底层、打上低贱标签的一类鼠辈，她熟记着城市阴暗面的每一道巷口小路——为了节省时间同样也是为了避免被治安署的人捉拿到的一份保障。
谈及社会的阴暗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犯罪、绑架、失足女与皮条客，在少有人涉足的地段，这样的戏码常常上演。
丹妮拉有时也会碰到过那样的情况，但往往能够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就如擅于藏匿逃窜的灰鼠那般灵敏而迅捷地退离那片敏感地区。
只是——
今天她似乎未得神明的垂青。
以那种堪比光抵达地面的速度、感知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丹妮拉却直至温热的血液溅及脸颊才想起她该逃这件事！
明明……那个无论是头部、颈部还是露出的手腕都缠绕着绷带的青年——实际上单看面容说是少年也不为过的年轻人——是在微笑，那浑身上下浓郁到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血腥味却将他整个人化作嗜血的修罗，冷冽的目光在望向她时犹如尖锐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即使平日里习惯了那种轻蔑的、不屑一顾的眼神汇集在她身上，面对着此刻青年这唯有一片沁寒的目光，她仍旧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那样的目光和以往那些自诩高贵之人的轻蔑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只因他看她就像在看着墙上沾染的污迹、未入得眼中便已被归类为死物。
——会被杀掉的！
惊如擂鼓的心脏收放加快，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速度提升，原本因过度紧张而被压制着的呼吸沉重起来。
丹妮拉忘了自己是何时又是怎样开始奔跑的，等她意识到时她已经离开了那由两侧的灰色墙壁叠靠而成的狭小巷道，然而如阴云笼罩着的杀意却宛若化作了实体，紧紧地贴附在身后，一点点地收拢直至将她整个包裹。
下城区的尽头靠近河道，因属于俄罗斯□□的管辖之地而鲜少有军警选择踏足。平日里向来对这块地盘敬而远之的丹妮拉却在此时无分毫犹豫地选择了踏足，没有什么能与那个人周身散发着的可怖气息相比。
只一味重复着双腿交替的动作，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在几乎只要纵身一跃就能落入水中的那个瞬间，丹妮拉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时候所处的状态。
瞬发性的记忆片段，能够录入某些单靠视觉不会留意到的细节。
她记得在不到三分钟以前所撞见的事，那个缠绕着绷带的青年站在光线明暗交替的界位面，离巷口有着相对较远的距离——那是受其杀戮而倒地的对象血液飞溅再远也不可能到达她面颊的远度。
但她确实能够感受到那黏着在脸上、因寒风肆虐而有所干涸凝结的血液，所带来的触感。
钢筋水泥浇筑的长达千百来米的铁索桥中心位置，少女动作麻利地翻过护栏，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自耳畔擦过，如平地惊雷轰然而起。
身体短暂腾空又落下，水面在惊起巨大波澜的同时泛起无数白色的泡沫。
落水的瞬间冰冷而刺骨，搅动而起的泡沫几乎阻隔了丹妮拉的视线，瞬息之前裂开的冰面边缘犹在掉落着细碎的冰渣。
在能够划开手臂凫水之前，骤然靠近的一抹黑影便是丹妮拉在水下模糊的视界画面最后的成像。
如果此时得以从高空俯瞰，会发现在这一片地广人稀的空泛江面、那接近铁索桥中央的位置靠前一侧，被破开的可供一成年壮汉出入的冰窟窿中，一道身影攀着裂口的边缘浮出水面。
“太宰把握时机总是那么准确得让我苦恼哇。”
拖着湿答答滴水的身体、沿着冰冻的河面一路小跑到达岸边的少女不满地抱怨，零下好几的温度在她浓密的长睫上蒙了浅白的一层细霜，敛盖起其下如野兽般尖细的淡金竖瞳。
“我可没说做我的部下是件省心省力的事。”太宰微笑着，将缠有绷带的手安至少女的发窝。
“……哈、哈啾！”时枝吸了吸鼻翼，随手拂开太宰搭在她脑袋上的手掌，“请不要招呼都不打就发动能力啦，干部、大人！”
太宰微微笑了，看着时枝岚那恢复圆润的淡金瞳仁，对她的措辞不置可否，“那么你将目击者转移到了哪里？”
转移，而非杀死。
时枝岚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眸，“我不知道哦太宰，因为能力发动太过仓促而且还是被动、在未准备好的状态下想要确定位置实在是……”
在零下的寒冷天气里，穿着单薄衣衫的少女无辜地推卸责任，在身为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的青年愈发明朗的笑容之下适时缩了缩脖子。
“好啦，通过血液可以追踪。”
“那若是真话确实值得一试。”
港口黑手党不乏有异能奇特者，却也存在异能发动不稳定之人，时枝被归纳入后者——前提是如果这份信息准确无误——对于不曾交付彻底信任的黑手党成员，首领未下令将其处决也是因为她的能力。
被划归入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干部太宰治麾下，也是考虑到了若其异能失控无法为黑手党效力时，就由太宰决定将其处分。
当然，黑手党概念里的‘处分’等同于死刑。
“真假与否太宰很容易就能分辨，毕竟太宰是太宰呀。”
江河面因冰冻而封航了有段时间、此时却宛若响起了船只将入码头之际拉响的汽笛鸣声，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着，靠近江边的北风较之在建筑群间穿梭的弄堂风来得更为凛冽。
“……时枝有听说过‘异能的奇点’吗？”太宰的话题岔开得有些突然，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望向了城区的上方口。
“趁着俄罗斯□□还没有赶来，先离开吧。”
未作进一步的解释，而将这个话题导向得有些没头没尾。
潮湿昏暗的环境，壁上燃烧着的蜡烛因空气时有时无的流通而间隔性地跳跃流窜，发出荧弱得仿佛一掐便断的火焰。
陀思妥耶夫斯基醒来时迎接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情景。
暗灰色的影子在地上起起伏伏，他在先前所感受到的颠簸正源自于此。
他匿于额发下的双眼微微朝着边缘发散，那等距安置有照明蜡烛的墙体因长期潮湿的环境而浮起泛黄的水印，剥落去原本粉饰过的白色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砖体，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那充斥着灰斑的干皱面皮。
脚步声在冗长的走廊中回荡，逼仄而单调。
被顶住腹腔的不适感一直到链条划过金属质物的声音响起才宣告终结。
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地上——或者说是被带他来此处的人用对待战俘的态度那般粗暴地摔在了地上，手指触及之地一片濡湿，角落处堆置的棉被之类物品的下方隐隐传来啮齿类生物逃窜的动静。
从很远处响起的落锁声经由曲折幽深的地道回转，拉起经久不散的曲音。
青年从冷湿的地面站起，动作迟缓而僵硬，似乎是对承受牢狱之灾这样的现状抱以绝望之姿。
如若不曾望见他那双眼中的神采——
半闭半开的眼睑覆落而下的阴影凸显在深与浅交织的背景之上，在足够深邃的瞳孔着色上、影影绰绰晃动着的暗影勾画而成条条细纹，犹似在酝酿一场极致猖獗的风暴。
或许那样的描述不够合理，但此刻注视着青年的双眼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新约所言：耶稣基督蒙受迫害被钉上十字架，受难身亡而于三日后复活。
——让罪孽深重之人的血染红这片洋溢着罪恶的土地，愿每个灵魂得以从名为「恶」的枷锁中脱离以此得到救赎。
那是那双眼无声传递而出的信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话 神明惩戒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