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向公子的一封家书》雪上川

21、凿壁偷音

　　绿腰镇和上清镇比邻而居，来回马车只需一天。
　　而陈芊也不仅仅是伏庭眼中的那个富家小姐，得到伏庭他们肯定的回复后，这个姑娘快速地准备了两辆马车。

　　伏庭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眉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
　　陈芊必然是和她未婚夫一辆马车，剩下他们三个人……还不知道会不会挤。

　　然而事实显然出乎伏庭的意料，马车虽然数量少，但是内容却不小。车厢内十分宽敞，两边座椅上也放了靠枕，坐着十分舒服。厢内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各种精巧的零嘴把抽屉都塞的满满当当。

　　伏庭看了向温瑾一眼，轻声道，“看来……这个陈姑娘对我们颇有信心啊。”
　　他们上午就出发了，且不说收拾行李的时间，光去采购这些寻常店家里买不到的吃食就要花费半天的时间。

　　“若是在出家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也不足为奇。”向温瑾看了看坐在伏庭身边大吃特吃的林白，淡声道，“我带了一个小师弟出门的消息也从未遮掩，仔细打听打听红曲山庄里的人，自然就明了了。”

　　“难倒是不难，关键的是这份玲珑心。”伏庭忽然从柜子里取了一块糕点，然后掀开了车帘，看似随意地问车夫，“大哥，这么早就赶路，您还没吃什么东西吧，来，吃块点心压压肚子。”

　　那车夫也是个憨厚人，不太好意思地接下了，“也没什么累的，收人钱财就要替人家办好事嘛。先谢谢小哥您了。”

　　“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上清的人呐？”伏庭继续搭讪道，“是绿腰镇的不？”

　　“对啦。”路途虽然不远，但是一个人驾车难免无聊，两个人说话权当是消遣了。车夫继续说道，“就公子您刚才拿的那点心，也是绿腰镇的呢。”

　　“哦，”伏庭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怪不得。我说怎么这么好吃呢，看我弟弟都吃的停不下来。”
　　他顿了顿，呢喃自语道，“就不知道是谁放在车里的了。”

　　“当然是陈家的那位姑娘了，”车夫指了指前面的车厢，道，“陈姑娘是好心人，来之前听说二位公子还带着个孩子，所以特地买了玲珑阁的点心放在车厢里了。”

　　“哦……这陈姑娘真是细心啊。”伏庭笑呵呵地附和，又递给车夫一块糕点，才把车帘放了下来。

　　回过头来的时候，林白已经松了手上的点心，颇不情愿地擦了擦嘴上的糕点，嘀咕道，“怪不得我昨日在客栈看见了两辆马车，只是这一辆大一些，所以我就只当是客栈生意好来着。”

　　“陈姑娘在出上清镇之前就已经备好了一切，难道就不怕我们不来吗？”伏庭若有所思。

　　林白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却不笨，“简单，因为她不了解师兄。她以为只要讨好我，自然就成功了一半。”

　　“有道理。”向温瑾难得露了个笑容，伸出手揉了揉林白的脑袋，“不管她耍的什么花招，绿腰镇都不远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去了就知道。”

　　正如向温瑾所说，日上竿头的时候，他们就到了绿腰镇，但是下车的时候，却出了点状况。
　　本来请了人家来帮忙，自然要将人家请入家中、盛情款待，但是伏庭和向温瑾却婉拒了陈芊的邀请，住进了一家干净卫生的客栈。

　　这一点，他们早就盘算过了。
　　这一来陈家的底细他们尚未得知，陈芊又是私自出逃，去了陈家也不知主人家是什么脸色；二来，他们对于陈芊算计这件事，心里还是略有芥蒂，分开来也便于他们私下里商量商量；又再者，林白如今不过十一二岁，虽然聪颖伶俐，但是还是太过稚嫩，有曲白羊在前，他们出入江湖也不敢不小心。

　　陈芊被婉拒，心里有些失望，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外多有不便，因此也未曾多强留，只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告辞了。

　　林白尚且还是一个小孩子，睡眠量本来就大，再加上这一路颠簸也把他累坏了，他便在伏庭的催促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困倦地上了楼。

　　等到伏庭和向温瑾把他们随身的行李等等都打点干净，早就已经过了饭点。
　　人就是这样，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总是本能地隐藏了身体的本能；等到闲下来了，那些被忽略已久的本能又排山倒海地呼啸而来。

　　伏庭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想要开口却又不太好意思，只好委婉地问：“林白自从吃了那些点心其他的还没吃过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还没等他拐弯抹角地露出自己的目的，向温瑾就已经看出来了，“也好。他这一睡只怕是要连晚饭都错过了。明日起我们只怕没这么悠闲，不如就趁今天，陪他出去逛逛吧。”

　　“行，我去叫他起来。”伏庭高兴地答道，眉眼角都沾上了几分喜气，让那张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凡间的烟火色。

　　绿腰镇虽不算大，但却异常繁华。
　　再加上适逢这一月是赶集月，官府也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情，对市集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从绿腰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走过，男男女女络绎不绝，不论富贵穷贱，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林白尚且还是个小孩心性，看见那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小玩意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虽然他不会扯着衣角当街哭闹，可那眼神摆明写着渴望。

　　伏庭这个人耳根子软，心更软，对听话懂事的小孩子总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包容心。
　　他看林白恋恋不舍地看着摊贩手上的梅花糕，忍不住低声道，“给他买一个吧，我看……也不贵。”

　　伏庭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是很足，毕竟出钱的才是大爷，穷困潦倒的他只能是个孙子。更何况向温瑾虽然一直表现出尊重伏庭的模样，但是在大事情上他也绝不含糊，不该让的寸步不让，简直无情。

　　谁料这次向温瑾倒是很好说话，只觑了他一眼，从钱袋中掏出了几枚铜钱，对摊贩道：“两个。”
　　等到摊贩接过了钱，他才回过头，慢条斯理地道，“不贵。”

　　伏庭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被对方将了一军。

　　林白吃到了梅花糕，喜滋滋的不行。小孩子容易满足得很，接下来的一路都规规矩矩的该走就走。倒是向温瑾，性情大变地给他买了许多小人偶、又或者是小人书等等。

　　哎，师兄真是被这个小妖精魂给勾走了，居然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人家常说，东南西北风，最怕枕边风。
　　林白一边舔着手上的山楂糕，一边又愧疚又庆幸，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反而没怎么注意到两个大人的对话。

　　“还饿么？”向温瑾特地放慢了脚步，逐渐和走在林白身后的伏庭并肩，轻声问道。

　　伏庭摇摇头，心里还有些感动感激，“谢谢你了。”
　　他如今身无分文，更无一生钱之技，生存全靠向温瑾，只是他脸皮也不厚，老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已经不太妥当，若还伸手要，就真的是不要脸了。
　　在他进退维谷之时，向温瑾还能如此体贴地察觉到他的窘境，不愧是君子。
　　而他两袖空空，别无长物，也只有这一句谢谢相送。

　　向温瑾也不回应，两个人只慢慢地并肩前行，林白虽然活泼好动，但是警觉性也不低，绝不会离他们超过两臂距离。

　　“上一次，”人潮涌涌，向温瑾站在伏庭的外侧，两个人顺着人流散步，一阵沉默后，伏庭忽然问道，“你怎么和陈姑娘发那么大的火？”

　　他转过头来，特意看着向温瑾的脸，可对方仍旧面色淡定，未曾露出半分蛛丝马迹，“没有。”

　　伏庭有些失望，答案明显是敷衍之词，但向温瑾不愿意回答也是真，他也不做那个讨人嫌，权当自己方才没有说过半句话。

　　谁料这一页都要揭过了，向温瑾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生气了？”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伏庭惊愕，接着失声笑了出来，“我虽然认识你时间短，却也知道你的确是个君子，平日里也几乎不曾见你动过怒……”

　　“不见怒，只因怒未曾上心头。”向温瑾淡淡地答道。

　　“……”
　　伏庭渐渐地收了笑容。

　　他自己知道，这一次可能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处了。他忍不住有些悔恨，觉得自己实在是话太多，勾起了向温瑾的伤心往事。

　　不过他刚想把话题扯开，就听见向温瑾在他头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想知道，等哪一日闲下来了，再和你说吧。”

　　伏庭微微一愣，不是吃惊他态度的转变，还是吃惊于向温瑾何时离他如此之近了？
　　向温瑾比他高一头不止，伏庭抬头时才发现自己才到对方的肩，再往上看时，向温瑾嘴角噙着的浅浅的微笑就撞入了他的心头。

作者有话说

　　下章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