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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收尾是一件很严肃的事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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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的目光顺着海岸向前走,白色的浪涛一点点冲刷着岸边的礁石,黑色被破碎的百色网络覆盖,像是——像是什么?他一时也找不到那个喻体,只能看着那些破碎的白色发愣,它们一次次冲上去,又一次次落下;就像他现在……
布诺的手环绕着他,那双手温暖有力,就像一个遥远的梦境中某个破碎的声音在和他说话,布诺的声音传到他耳际:“还好吗?”
黄泉懒懒拥住他的脖颈,轻松地把两人的位置倒转;他坐在布诺身上,挑衅地弯起红眸。“你真是个棒槌,”他像是得到什么很令人喜悦的发现般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喜欢玩野||战?”
布诺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紧了。他金色的瞳仁凝视着黄泉,接着唇角忽然挑起一个比黄泉更恶劣的笑容,稍微往上顶了顶,换来黄泉脸上骤然的僵硬,“布诺——唔——”
黄泉的手撑住了他的肩膀。“你——你还是——哈、你还是冰山一点比较好!唔……”他配合着布诺的动作,没有迟疑也没有羞怯,甚至在某方面而言他比布诺更主动并且具有攻击性。“哈……你这个棒槌……”
“你这句话从哪学的?”布诺在两次喘||息的间歇问出口,“我不记得你以前说过谁是棒槌……”
“要你、管——啊——”黄泉的话语断断续续,红色的发丝在他脸侧摇曳,布诺注视着他怔忪的脸,“说的是我,我怎么就不能管?”
“……麻烦你变回冰山啊。”黄泉喘了口气,有点示弱地回答。“夏莲……啊……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红莲吧,大概。你——哈——布诺——”
黄泉剧烈地颤抖起来,布诺骤然加快的动作使得他几乎无法跟上节奏。“布——唔——你疯——啊,啊——布诺——”
布诺翻身压住他,扣着他的手腕按在沙土上,海浪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拍打。黄泉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拔高,接着他们同时失去力气,布诺几乎砸在黄泉身上,而黄泉也明显拥有支撑他的能力,“你发什么疯啊……”
“棒槌在我们那里只有两种作用,一种是捣药,一种是捶人。”布诺侧面地、轻松地回答,黄泉愣了不到两秒钟,挂上一幅更假的笑容,“你好,棒槌·里维奇。”
“你好,黄泉·棒槌·里维奇。”布诺用更假的语调回答他,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但语气已经把他的心理表现了个十成十,“或者棒槌·里维奇夫人?”
黄泉张了张嘴,他有无数的话去反驳布诺,但他一句都没有说出口。海浪在布诺身后拍打着。那潮水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和布诺的心跳声,接着他毫无征兆地笑了。
“好啊,黄夫人。”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接着笑倒在沙滩上,“布诺——喂,我们结婚吧。”
布诺面瘫脸看着他,民政局绝不会允许的,尤其是在怪物刚刚退去、人类正需要增加人口的时候。黄泉趴在沙滩上笑得一脸猥||琐,翻来覆去地念着“黄夫人”,布诺也不管他的YY,手一捞把他从沙滩上带起来,又带到海里。海浪摇晃身||体的感受很难形容,当他们看到另外两个人的时候——这就更难形容了。
潘讪讪向他们笑了笑,塔在一边面无表情,黄泉那城墙拐角厚的脸皮也忍不住顿了顿,“……潘。”
潘脸上带着十足的兴奋,笑得两个黑眼圈都在晃。黄泉用脚趾甲想都知道他在笑什么——哦,这可是可以把八卦报撑起来的大型八卦。
黄泉默默盯着他。
潘向后缩了缩。
黄泉再盯。
潘再缩。
黄泉继续盯。
潘缩到了塔身后。
黄泉:“……”
塔保持沉默无动于衷,俨然见怪不怪,就这么死鱼眼对上黄泉,不到三秒钟,黄泉落败,挥挥手让他们自行处理。塔不是个非常好对付的角色,尤其是对潘而言。
白色的猫头鹰幽灵一样转了一圈,有着尖锐爪子的鸟脚在潘头顶抓了抓,又飞向高空。黄泉扣着布诺的手腕,懒洋洋看着它在水面飞过,猫头鹰大概不吃鱼——大概?啊,管他,谁知道这只猫头鹰到底什么性质,反正炖汤喝应该不错。
布诺的表情略带复杂。
“说起这个,那边那两个鸟人你们为什么不记录一下?”黄泉冲着远方扬扬下巴,黑色和白色的羽毛在那里滚成一团,有种要打一架来确定上下的架势,“他们打了多久了?”
“目前来看双子星的体力记录是四天——”潘脸上的笑容只能用大写加粗的猥||琐形容,“不是穿着衣服打架的体力记录。”
黄泉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哦。”
四天真的不会死人吗喂。
……算了天使的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布诺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团黑白羽毛滚来滚去的地方,瞳色深沉。黄泉舔了舔嘴唇,用他特有的尖利阴森的声线问:“怎么,你想试试四天?”
布诺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
黄泉能理解他那省略的几个字是欲||求||不||满,但这并不能让他担心哪怕一点。会被这种等级的荤话吓到的怎么可能是黄泉,他眼角一挑,淡定地反问回去:“你觉得该怪谁?”
布诺:“……”
好吧,比在这方面的不要脸,他是比不过黄泉的。
潘趁着这时候默默溜走了,拉着自家的塔躲过基本上就是被人听墙脚了的上司,拽着一只白色的大鸟转过山岩。他以战五渣的体力狂奔了几百米,然后瘫倒在地。
塔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他。
“说起来你是不是布布路的小舅子?”潘一转头问他,塔默默点了点头。他的那个家族——哦,前面说过的,食尾蛇最显赫的家族——确实有很多让人震惊的存在,比如他的那位姐姐,那个在他记忆里一次次出现的金发的姐姐,很不凑巧的就是布布路的母亲,那个他一直很敬仰的姐夫——已经不用形容了,这就是塔为什么会跑到食尾蛇来。
再有什么事呢?比如他姐姐送了他一把刀,然后告诉他,把它刺入你爱的人的躯体,如果你爱的那个人离开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就杀了他吧。
那把刀在他体内,随时可以刺穿他的内脏。但塔真的没想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他在潘身边坐下,按着对方的头发。潘抬眼看着他,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开口:“《大灾方过人类急需新血脉 跌破眼镜 男子公然同性恋》。”
塔没有对他这随口扯出的不对仗做任何评价。
“哎呀……话说跟我走吧?我应该能养起你……”潘在地上滚了一圈,似乎在仔细考虑什么东西的可行性,“嗯……小黄||书应该没问题吧?人类正是需要那啥念头的时候……”
塔默默看着他。
“对,就这样吧,卖画本的话……”潘的笑容越发邪恶,“跟我走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要跟着布诺大人。”
潘:“……”
卧||槽?
那边被惦念着的布诺大人非常淡定非常冷漠,一边把黄泉从他身上推开一边检查着这家伙。黄泉之前确实是抽了个大疯,在食尾蛇岛上那次从头到尾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先从阵眼跑出来再从火海游一圈然后又和女王糟心,体力意志力同步最低点,把布布路扔他怀里之后就一头栽了,到现在也没恢复彻底。布诺一边检查他一边检查自己,反正俩人都不是啥善待了自己的人。
“你到底是用什么炼金术构成的?”检查到最后布诺都忍不住问了一句,黄泉把自己半埋在海水里,对他翻了个白眼——是真的“一个”白眼,“我对炼金术其实不比你了解。”
他只会点堕天录,真的。
说到堕天录,那家伙其实也算是勉强达成目的,真正的混沌跑来跟着黄泉撒娇卖萌就是不肯回去,秩序和沙迦搅基去了似乎也没立场说他擅离职守,堕天录就这么勉勉强强真的暂时成为了混沌,最起码的那些死灵终于有地方去了。之前仗着没有混沌组建了死灵之国的莫莫早已死去,他们的记忆归还给迪诺——至于迪诺?那家伙本来也没复生啊,他只是给自己的记忆动了个手脚,只要接受记忆的人达成他的目的,记忆就会消失,否则就要在那人脑袋里乱跳——这个乱跳乱到什么地步?乱到尤古卡都忍不了干脆帮他布了阵的地步。
然后……就是莉莉丝了。莉莉丝倒是找回了她的双腿,但是学习走路明显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这样的困难中莉莉丝维持了一种极端的无动于衷,她依旧在虫群中生活,就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其实这种事情早就清楚了,阿尔伯特自己也不会不知道。他总觉得自己欠了莉莉丝什么,总觉得如果不是他莉莉丝就会依旧有人的模样,能生活在人群中;但其实谁都知道,包括他自己——即使拥有双腿,莉莉丝也不可能真的像人类一样活着。
她已经是虫林的女王了啊。
与虫林相对的,人类世界目前正处于一种打不死的小强状态。人类能从冰河世纪活到现在也不是没理由的,不管什么重大打击总有那么几个人能站出来领导全人类重新站稳脚跟,比如威利·普拉卡这个演说家。对于这哥们能上位黄泉是一脸懵||逼,倒是布诺完全不惊讶,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演说家是最能调动群众的人,这位演说家成功成为了目前的人类领袖,鼓励人类好生多生可劲生,外加彻底隔离任何可能出现的怪物——但他的隔离其实没什么意义,现在留着的怪物基本都退回到了森林里,重新在盖亚的领地生存。在它们眼里人类就是一活动的元素周期表,不仅没什么嚼头还可能有毒。
这个好生多生可劲生的政策导致帝奇·雷顿这个小鬼和威利·普拉卡处于一种不对头状态,只不过他一直被尤古卡按着,没机会提出反对意见。这个政策至少针对目前的情况而言是完全正确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帝奇只想缠着尤古卡,谁管你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
黄泉最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好奇心——血缚灵不是没有性别吗?从逻辑来看是可男可女可以生孩子的啊,不管什么器官他们都能瞎变的?布诺给了他一闷棍,“别人不知道。”
准确而言,帝奇都很可能不知道。
黄泉为帝尤默哀,谁让他这边克泉凑得好好的,有那个闲心为别人默哀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至于黑白那边就更没发管了,他们虽然回到了蓝星,但基本处于一种远离人类的状态。
——说到这里还有个挺凄(草)美(蛋)的爱情故事。
这是很久之后黄泉从白鹭那听来的。
关于他们的父母。
这个故事要从天使星的小天使开始讲起。这些小天使是一体双魂,一黑一白,不共享记忆——这明显就是要惹事的节奏,话说那天他们的爹黑天使见到了他们的娘,藏着翅膀的天使勾搭到萌妹子,然后萌妹子忽然发现自己嫁给了一只怪物——要命的是这时候灵魂转换了白天使不认她——于是妹子自暴自弃跑回老家,生下一对怪物双胞胎,天天横眉冷对。
这是何等的卧||槽。
白鹭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他们坐在茶桌的两端喝咖啡,旁边摆着跳棋棋盘和军棋棋子,没有一样东西是配套的,他举着盛咖啡的玻璃杯抿了一口,睫毛在脸上洒下暗影,“……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大概试试怪物的生存模式比较好。”
黄泉拿的是碗,也不接受用抿这种方式喝咖啡,就那么大口往嘴里灌。然后他看看对方那张对人类而言可以说是永不衰老的脸,说,“我感觉黑鹭白鹭早就死了。”
白鹭对他笑了笑。
“莉莉丝不是吗?”
黄泉偏过头没有答话,他讨厌时间,因为他讨厌背叛。时间本身就是最大的背叛,曾认为坚不可摧的东西被轻易毁灭,白纸黑字皆被改写,时间总是把太多的东西带走,而把另一些留下来:当然,它从不管人究竟想要什么。
比如地狱黄泉岛。
比如布诺的生命。
比如布布路的儿子都已经子孙满堂。
比如他们面前摆的这些东西已经成为古董,比如此时他们坐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再次扩张开的城市,永生即是用一生去记忆永恒,黄泉不知道炼金术会在何时失效,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到幽冥,但他总是在等,一直等下去,记忆模糊也无所谓,他总是可以慢慢地沿着街道低着头走过去,他看着那些街道从石头变成某种混合的土再变成柔软的据说是合金的东西,最后变成飞行器的信号接收机。他走过这样漫长的岁月,走到已经完全没有一个人陪着他。
因为他是不死的。这是科里森给他的最美妙的礼物或是诅咒。
他坚信这是礼物。
因为很久之后,久到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场景,他还是看到一个熟悉的有着金色眼睛的少年从他身边跑过,那个少年瞳孔里闪烁着骄傲,尚需时间沉淀的光华跳跃在那双金曈中。他喊着前方的一个什么人,并没有注意到黄泉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记不清了,但没有关系;记忆不记得,身体还记得,本能还记得。
他坚信这是礼物,因为他总可以在这里等下去。
他向着那个背影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