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思》莫霁

8、神话

　　神话，固然令人心动，只是，神话只是神话，一个不会长远的神话。——叶筱寒

　　我以为，这一周将是我最宁静的时间，却不料因为他，使得我再也无法宁静。
　　“叶筱寒同学，叶筱寒同学，听到广播请速回二年级A班教室。”校园广播内传出传来急切地声音，让正坐在图书馆内的我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只是，不得不依照广播慢步向教室走去。
　　整整花了十分钟，终于回到了教室，却看到班导Miss张，韩煦、薛彩尔、郑雯雯、季谷廉等一群班委都在教室里。怎么了？“老师，您找我？”
　　“叶同学啊，你是惟一一个没有参加比赛的，但是老师相信你也一定很想为班级做点贡献，对吗？”Miss张灿烂的笑容让我不得不点头，我可不希望被灌上“班级叛徒”之名。Miss张很满意地加深了她的笑容，“所以……给你一个任务。”她顿了顿，看了眼韩煦，见他微微点头，才继续道：“你也知道煦要参加的比赛比较多，所以希望在运动会期间，你就帮他些忙，比如说拿拿衣服，递递毛巾，拎拎矿泉水之类的……可以吗？”
　　帮忙？女佣吧？我不屑的瞥了眼站在一旁，故作姿态的沙猪。
　　“叶同学……你不会拒绝吧！这可是关系到班级的荣誉啊，万一我有什么闪失，那就……”听听，说得多么地冠冕堂皇，这家伙，就是假公济私！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拒绝，只是，我明白这时候拒绝，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看看那薛彩尔，看看那郑雯雯，我还有退路吗？韩煦，你为什么总要把我拉下水？
　　“好。”我点头。
　　于是乎，我，叶筱寒作为韩煦女佣的日子开始了……
　　于是乎，“圣华”运动场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校园风云榜上NO.1的帅哥身后竟然跟着个很不起眼的女孩？那个就是我！
　　于是乎，叶筱寒的名字开始在“圣华”校园内响彻起来……
　　当然，这是后话。
　　“干吗拉我下水？”等其她人离开后，我问道。
　　韩煦轻笑一声，凑近我的脸道：“我跟你谁跟谁，当然要有难同当了。”
　　我突然发现这家伙似乎很喜欢凑近跟我说话，他呼出的热气温温的，吹得我脸有些发痒，我急忙退开身去。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我恼怒地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径自向前走去。他从后面追上我，与我并肩走着，同时一脸的奸笑：“你猜，明天‘圣华’的头条是什么？”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无语。韩煦，你这头宇宙超级无聊、霸道、欠扁的大沙猪！！！
　　可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我的女佣生活还是开始了。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圣华”头条新闻是什么了。
　　“叶同学，我的运动服呢？”……“叶筱寒，我口渴！”……“筱寒，帮我擦擦汗！”……“寒寒，我饿了！”……
　　我的脸色在他的特意之下，愈转愈寒，寒到连我自己都哆嗦了好一阵子。韩煦，有必要把称呼变成这样吗？
　　众多的不满，最终还是化为微笑，以及“好。”韩煦，如果我叶筱寒要和你划清界限，无论你怎么做，都不会把我惹恼。
　　1500米冠军：韩煦。
　　800米冠军：韩煦。
　　100米栏冠军：韩煦。
　　篮球赛冠军：二年级A班。队长韩煦。
　　……
　　干吗不直接报个全能啊！我跟在他的后边，从操场的东边，到操场的西边，从操场到体育馆，再从体育馆到操场……
　　现在是周四，除去周五的跳高，凡是韩煦参加的比赛，他都拿了冠军。这家伙，不去参加奥运，真是浪费了！
　　我坐在休息馆前的长椅上，等待他换衣服，然后一起回去。
　　这家伙，也不知道搞什么。在学校，百般“折磨”我，让我跑东跑西，可是回去后却又烧了一大桌才给我吃，真是双面人。
　　不过，也因为这几天进食比较有规律，在这么劳累的情况下，我的身体还没有什么不舒服，冲这点，我该谢谢他的。
　　正当我走神时，一片黑影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好大的阵式。
　　薛彩尔、郑雯雯、钟茜雅、赵欣雨、杜芊芊、快嘴婆等等，集齐了校花、班花、社团花、八卦花……简直就是百花争艳啊！只是怎么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我是哪里惹到她们了吗？
　　“你就是叶筱寒？”薛彩尔率先开口。我无语。说起来，我和她同班吧，怎么看起来她不认识我。她蔑视了我一眼，继而道，“警告你，离韩煦远点，否则有你好看的！”
　　“不要以为每天跟着韩煦，就会麻雀变凤凰！别做白日梦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哼！”郑雯雯也在一旁附和着。
　　我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是你们让我帮他的。”他们被我的话给堵住了，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只是让你帮他拿拿东西，有必要同进同出吗？”不愧是校花，心思转得很快。只是，同进同出？有吗？
　　对哦，这几天我和他都是一同回家，一同上学，连坐公交都一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正当我想得出神那会儿，冷水已经顺着我的衣领渗透到我的肌肤。不知何时，她们手中多了些空的矿泉水瓶，而我的校服已被水泼湿。风吹来，透着一丝寒意。
　　“今天给你点教训，你给我们记住了！下次再这样……”我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的心开始颤抖，尘封已久记忆开始慢慢涌现出来。
　　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握紧着。
　　“你们在干吗？”一个黑影挡在了我的前面。那个声音我认得，是韩煦。那一刻，有那么些感动，有那么些安心。然而，那种熟悉的恐惧却依旧盘旋在我脑中，久久不散。
　　我不知道他和她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何时离开。
　　“你还好吧！”他转身问我。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的球鞋。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抬头，我的双眼就会泄露我的情绪，那是我一直埋藏最深的东西。
　　“叶筱寒！”他的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在看到我那惊慌失措的神情时，不觉呆住了，“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我强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双眼依旧盯着他，然后怔怔道：“韩煦，你，到底想怎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伤害。许久，他笑了，却是那么勉强。“我以为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他也没有烧。
　　回到房间，我脱下湿润的校服，换上睡衣，就转进了被窝中。被窝暖暖的，柔柔的，像极了小时候她温暖的怀抱。
　　我以为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却原来还是很想念；我以为那段往事已经被我封尘在记忆深处，再也不会记起，却原来这么简单就被勾起……
　　为什么，我依旧忘不了？
　　为什么，我依旧逃不开？
　　顶着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终于，我还是睡了过去……
　　呼吸，有些沉重，很困难，然后变得越来越难以呼吸，甚至无法呼吸……
　　我试图睁开双眼，却只是感到一阵刺眼。终于，我还是真开了眼睛，看到的却只是水。前后左右都是水，顶上脚下也是水，不着边际的水，还有更多的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努力挥动着双手，试图回到水面，却看到一种黑色的液体从我眼前飘过，夹杂着一丝腥味。
　　血，是血。
　　我怔怔地看着血从我手腕里冒出，遇到水，很快化为一朵黑色的小花，却在下一秒融化开去……我，忘了疼痛，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时间仿佛像停止了般，直到心脏再也无法负荷这没有氧气的空间……
　　吸气，却吸进了大量的水……
　　呼气，触碰的还是水……
　　想喊出声，却发现嘴里依旧是水……
　　救我，妈，快来救我。
　　一个身影从前边缓缓而来，是她，是她的笑容，我无法忘怀的笑容，她来救我了！我挣扎着摆动着身躯，期望她能注意到我。然而，她笑着从我身边游过，却没有看见我。
　　是的，她，不会救我！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心，在那一刻变的冰冷！呼吸，仿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这样吧，让我这样离开吧！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水将我淹没……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叶筱寒，醒过来！快点醒过来！”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
　　是谁？是谁在叫我？
　　我慢慢睁开双眼，是他！韩煦。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你？”我嘶哑着喉咙低沉地说着。
　　“你到底怎么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关切地问着我。“做恶梦了吗？有我在，没事的。”
　　有我在，没事的。多年前，他也曾这么说过的。
　　他像极了他，可是，他又不是他。我想推开他，却不想在这一刻推开，因为他的臂弯温暖而宽大，在刹那间让我产生了依恋。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温度。韩煦，让我放任一次吧！借些温度给我，我真的很需要它。
　　他的手有那么一会儿僵住了，许久，他才抱住我，右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嘴里轻轻地喃喃着：“不怕，不怕！”
　　韩煦，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有你真好。
　　但是，我依旧会逃开，而且会逃得更远！
　　不记得怎么入睡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依旧躺在我的床上，他已经离开。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的表，才六点半多些。掰开手表的表层，下边也有一个类似手表面的圆环，却没有时针、分针，仅有一个装满水银的圆环，以及一系列数字，在时间方向九点整的地方有一条红线，幸好，没有超过红线，我长长松了口气。
　　起身，梳洗完，却发现放在不远处凳子上整齐的校服。是干的。是韩煦烘干的吧！我轻笑。换上校服，再次打扮成为叶筱寒，拎起书包下楼。
　　“这么早就醒了？”韩煦端着一大锅粥从厨房走出来。
　　我点头。
　　“那先吃早餐吧，吃完了好早点去学校。今天，我可是还有比赛呢！”他笑着盛了碗给我，丝毫不提昨晚的事。
　　谢谢你，韩煦！
　　今天，是校运会的最后一天，也是韩煦要参加的最后一个项目：跳高。
　　跳高场地在操场的最北面，由于是最后一天，项目已经不多，很多学生的比赛都已完结，因此前来观看的人异常之多。
　　途中，我们碰到了薛彩尔她们，可是奇怪地是，她竟然只是远远地瞪着我，眼里满是愤恨，却没有再做什么。昨天，他究竟跟她们说了什么？
　　“如果待会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我同意你请假哦！”韩煦凑着我的耳畔轻声说着。
　　我颔首。
　　我拿着他的外套，还有一瓶水站在人群中，看着不远处的他正做着准备工作。阳光下的他，是那么夺目。起跑，起跳，转身，跃过，一系列动作在那几秒中内完美完成，人群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喝彩声。
　　冠军，应该依旧是韩煦的吧？我思忖着。渐渐退开身去，离开那个沸腾的人群，漫无目的地走在操场上，头有些昏昏的，身子依旧有些寒冷。但是，我该庆幸的，没有发烧。
　　“叶筱寒！”
　　就在我没走多远，一声咆哮声打断了我前行的道路。我抬头，却看到一支黑色的箭直戳向我。不，不是箭，是标枪。我愣在了那里，再也无法移动脚步。如果这时命中注定的，那么我选择接受。
　　就在那标枪临近我脑门的那刻，一股风冲了过来，随即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韩煦。
　　标枪在我耳畔擦过，划过我的发梢，深深的插进了我脚边的草地上。
　　“你傻了是不是？干吗不躲？”他低沉着声音有些发颤。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直到他松开我，注视着我，我才正视他的双眼，在他眼里我找到了一种叫做焦急的东西。焦急吗？在这世上，会为我焦急的人有几个？那一刻，突然觉得满心的感动，有种想哭的冲动，最终我却笑了，“比赛赢了吗？”
　　他愣了愣，下一刻再次把我搂进怀里，“叶筱寒，我不会放手了。”
　　心，便是在那刻沉沦的吧？
　　饶是我百般想逃离，可是却依旧无法逃开。韩煦，为什么遇到你，事情就变得无法控制了呢？
　　我知道，我依赖上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我对这怀抱的主人开始心动……
　　我知道，我逃不开了……
　　第一次，我用叶筱寒的身份，在众人面前不平凡了一次；
　　第一次，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有这个温暖在；
　　第一次，我想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放任自己一次；
　　……
　　在这个秋季，在“圣华”的运动场上，一个新的神话诞生：“圣华”第一大帅哥，和“圣华”最普通不过的小女生紧紧拥抱。
　　只是，神话永远是神话，不会太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