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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寂寞沙洲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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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镇距离坐忘峰有好几天的路程,一路上无村无店,杨逍估算过,若他真要动身,需要提前做些准备,想着明天进城置办物品顺道跟李寻欢告别罢。
李寻欢确实很快就回到了县城里头,只是他没有回家,而是敲开了唯一一家客栈的门,进去喝了整宿。
李家在关外有产业,也算小有名气,于是次日一早,客栈老板便吩咐伙记找了马车送李寻欢回他的宅子,正好在门口遇到前来道别的杨逍。
杨逍从客栈伙记手上接过李寻欢搁到自己肩上,转头就对李府的仆人吩咐拿解酒茶。那仆人一时怔住,迟疑地看了看自家少爷,见李寻欢没醒又望向杨逍,正好对上杨逍逼人的眼神,仆人连忙惊慌应了转头飞也似冲回宅子,一边手忙脚乱地去厨房讨来解酒茶一边猜想那位壮士的多半是少爷江湖上的朋友可不能怠慢了唉。
杨逍接过醒酒茶,抬起李寻欢的头给他直灌下去。
李寻欢酒醒了,一半是解酒茶,一半是给吓醒的。
回到客厅,仆人又给李寻欢端来第二杯醒酒茶,李寻欢坐下一口喝掉,挥手让仆人退下。杨逍跟着他进来,此时正站在客厅正中,从容地打量着客厅的布置。
“你……”李寻欢本想问“你怎么找到我的”,随即想到以李家在这里的声望不难打听出来,便又改口问:“你来找我,有事?”
杨逍回过神来,点头说:“我想问你借点钱。”
“什么?”李寻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逍没想瞒他,解释道:“我想到昆仑山坐忘峰走一趟,需要备些必须品 。”
从罗布镇到昆仑山中间隔着一片黄沙大漠,那路可不好走,稍有不慎迷失方向随时会死在沙子里。
“我和你一起去。”
杨逍感到意外,笑说:“怎么,怕我死在那里没法还你钱?还是——舍不得我?”
“想得真美。”李寻欢嘴角含笑,“我出关此行只为散心,想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
杨逍没有反对,李寻欢匆匆换过衣服再出来就听到仆人说杨逍已经先行去市集了。
“他不是没有钱吗?”
“刚刚他问账房先生拿了十张总共五百两的银票,每张五十两。”
李寻欢倒吸了口气,瞪大眼。
“我们见他是少爷您的朋友,少爷您对朋友向来出手豪爽,所以……”
仆人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李寻欢差点没气死,见仆人还要再说,李寻欢赶紧抬手止住:“行了行了,下去吧。”
李寻欢赶到市集,抬眼就看到杨逍正牵着两匹骆驼站在一家铁匠铺门前,他走过去问道:“你这是要买什么?”
杨逍回头朝他微微一笑,自面前诸多匕首中挑起一把,掂了掂分量匀称,又检查了刀刃,才对他说:“这个。有时候比什么名刀名剑都有用。”
杨逍挑了两把,将其中一把递给李寻欢:“拿好了。”
李寻欢摸摸身上的飞刀,本想说不用,但他想到杨逍剐鱼切肉的样子,默默地收下匕首。
杨逍要准备的都是寻常物品,不到一会儿就齐全了,五百两银票也就花去了一百多两。二人商量几句,杨逍认为以他们的脚程,以现在的天色,应该正好能赶在傍晚之前进入沙漠地带。
这个时节,沙漠中白天气温炎热,入夜后却是非常寒冷 ,二人找了个背风的小丘,杨逍用灌木生了火,又从行李中取来水和干粮递给李寻欢。
二人分坐在火堆的两边,除了火堆照到二人周围的一小团光亮,其他地方仿佛被黑夜吞噬一般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呼呼风声,隐约感觉有些什么藏在风声里,但仔细听时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李寻欢隔着火堆望向杨逍,那个长相俊雅、行事又潇洒的男人自从走进沙漠就变得沉默了,李寻欢心里写满了疑惑。
“你到昆仑山坐忘峰是想找什么吗?”
杨逍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望着李寻欢,问:“怎么说?”
“在我记忆中,从没听说有哪位名宿和那里扯上关系。”
杨逍点点头:“没错,那里人迹罕至,不会武功之人更是难以攀上。”
“那你……?”
“我是在那里受的伤,”杨逍毫不意外地在李寻欢眼中捉到了不信,“我之前说过我是被一伙人偷袭时受了内伤,为了不被生擒跳下山崖,我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你是说——你从昆仑山坐忘峰跳下来,落到我的车上?”李寻欢说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蠢了。
杨逍却“嗯”了一声,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李寻欢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觉得可能吗?”
杨逍摇头,说:“此行我正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李寻欢叹了口气,别开眼咬着干粮,心想:看来不光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李寻欢啊李寻欢,你说你怎么就跟来了?一定是昨晚喝得太多了脑子不好使吧。
过了一会儿,见李寻欢吃得差不多,杨逍又说:“在这里晚上需要有人看着,你先睡吧,下半夜我再喊你。”
李寻欢点点头,没和他客气,从行囊里拿出被垫铺开躺下。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慢慢摸出自己的酒袋连喝了几口。
旁边的杨逍看着实在好笑,说:“你悠着点喝,还有好几天路呢。”
李寻欢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睡不惯?睡不着?”杨逍硬是忍着没去拿自己腰间的酒壶,“不如——和我说说话?”
“说什么?说明教,还是说你自己?”李寻欢仍闭着眼睛躺在那,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
杨逍想了想,摇头说:“都不说。说说我和你?”
李寻欢的眼皮微微一动。
“昨天晚上我没有喝醉。”
杨逍直白得让李寻欢暗叹一口气,委婉地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李寻欢话中的意思显浅易懂,这样的反应也在杨逍的意料之内,他注视李寻欢好一阵,最终移开了目光。
眼下有更紧要的事情:他为何会来到此处?是意外还是人为?为何武林像是从没有过明教这样的帮派?他将要面对的是一百年后的世界还是更不为人知的危险?
即便是杨逍,一时间也无法理清这许多疑问,若是阴谋,这关系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而是明教乃至中原武林的安危,相较之下他与李寻欢那点不清不楚的感情就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
“你从没对男人产生过兴趣?”
“没错。”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对男人产生了兴趣,第一个会是我吗?”
李寻欢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杨逍的妥协,而他却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二自大和自以为是的人。”
“哦?”杨逍饶有兴味地问:“第一是谁?”
李寻欢微微一笑,张开眼看着夜空中稀稀落落的星辰,说:“你的问题问错了,你应该问这个人过得怎么样。”
杨逍心下一动,遂顺着他问:“那,这个人过得怎样?”
“他自以为是地做了一个决定,可是他后悔了,而且悔不当初。”李寻欢说着又摸过酒壶喝了几口酒,却不慎洒到鼻里,一时呛得咳了。
杨逍静静地看着李寻欢抹掉洒到口鼻的酒才说:“别喝了,睡吧。”
李寻欢抬起眼望向杨逍,却见杨逍站了起来背转身走开,似乎是去取柴,李寻欢暗暗松了口气重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