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暗唐》君藏

3、亓宇师弟

　　“抱歉抱歉，一时忘了时间来晚了，还望唐师兄多多担待。”少年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连连抱拳致歉道。
　　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少年，唐无意也是不由挑了挑眉梢，这凌乱的长发、微乱的衣襟、风风火火的行为……这个少年在一众严谨温雅的万花弟子中还真是足够的引人瞩目啊！至少，唐无意对这次的初见算得上印象深刻了，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很好的印象。
　　少年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丢份，面对着唐无意的目光，少年干咳两声，窘红了脸，忙抬手抚平了衣襟，摆正了姿态躬身一揖，道：“万花谷正意一脉弟子亓宇见过唐家堡师兄，劳烦师兄久侯了。”
　　唐无意这才点头应了声：“无妨。”却仍是不接亓宇的话茬，丝毫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唐无意顿了顿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启程吗？任务物品带了吗？”唐无意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了几文钱，随即向茶馆外走去。
　　“啊？！是！带了！”正冥思苦想着怎么和唐无意搭话的亓宇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慌忙应道。他想了想又说道：“师兄要不要休息一下？孙师虽然让我们尽快把东西送过去，但也没说必须当天启程，今天天色已晚，师兄不如在万花留宿？”
　　“不必。”唐无意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亓宇，从驿站的万花弟子手中牵回了他的素月马，冷漠地回道：“我接到的指令是即刻启程，上路吧，别耽误了药圣的事。”
　　“哦。”好不容易搭上了话又被拒绝了的亓宇垂头丧气地牵马跟上了唐无意的脚步。唐无意一言不发地策马而出，二人离开了万花地界后他才略缓了马速，保持着比亓宇略前半匹马的位置，目视前方，不是侧一下头便已将四下的情况掌握于心了。
　　亓宇的情绪低落了片刻后，便又开始兴奋的叽叽喳喳了，唐无意不回话他也不介意，一个人自话自说，玩得十分开心。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才渐渐住了嘴。
　　唐无意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亓宇，十四、五的样子，无论是面容还是行事都写满了青涩，性格在万花弟子中算得上百中无一，不过既然是万花谷东方谷主门下的正意一脉，而且还能负责药圣亲自发布的护送任务，想来实力也不会太差。毕竟人不可貌相，能被放出来行走江湖的，年龄越小越可怕。
　　月上林梢，唐无意才勒住了马，向亓宇道：“休息。”
　　“啊？！”亓宇惊疑地勒住马，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处树木稀疏的山丘，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的问道：“师兄，真的住这吗？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唐无意探究的目光中亓宇心虚的消了声。看着亓宇脸上不似作伪的疑惑，唐无意心里一咯噔，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你是雏鸟？”
　　“什么？”亓宇对于唐无意突然冒出来的话感到十分不理解。这下好了，不需要他回答唐无意也可以确定他是雏鸟了。老江湖时常将刚踏足江湖不懂江湖私下里的规矩的人叫做雏鸟，唐无意实在没想到一个牵扯的三方来头都那么大的任务，万花竟然派了一只雏鸟！一想到此去西湖七秀还有数百里，前方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身边还有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雏鸟，唐无意顿觉这次的任务真是前路坎坷、艰难万分。
　　“雏鸟？”唐无意不说话亓宇也只能自己揣摩着这两个字的含义，看着唐无意的脸色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言行，亓宇渐渐有些明白了。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亓宇的脸色却也不好了起来。
　　亓宇神色变换了许久，突然一下子挡在了唐无意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无意师兄，虽然我是新人但我也能做好这个任务！我听苏师兄提起过你，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是天之骄子，但我可以证明我也不会输，虽然我现在还差的远，但总有一天我会赶上、超越你们！”
　　唐无意面无表情的幽幽地盯着亓宇，映着月光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看着憋红了脸，紧握着拳像斗鸡一样维护着自己的尊严的亓宇，唐无意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动，毫不客气地说：“气愤？雏鸟可没有这种资格。”
　　唐无意冷笑道：“江湖可不是你们四季如春的万花谷，心不狠、手不辣、眼不尖就等着变白骨吧！别和我说这些虚的，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有闲心听你们苏师兄讲故事，不如多去问问江湖中的规矩，免得连自己是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
　　亓宇手上青筋暴起，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请师兄赐教，”唐无意抬了抬眼正欲拒绝却被亓宇一句话堵了回来，“在下常听苏师兄称赞无意师兄你十岁入斩逆，江湖经验丰富，单论天赋堪称唐门百年前十，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唐无意一噎，终于抓住了重点：“苏清颜？常？我就知道！我说怎么万花会有人点名让我接任务！我早该想到是他把我卖了！”唐无意气得直跳脚，一斜眼瞥到已经被吓呆了的亓宇，唐无意冷哼一声盘腿坐下。
　　唐无意阖目道：“唐门前十之言休要再提，免得贻笑大方，休息吧，这种事不用问我，他既然让你跟着我自是让你来学规矩的，不过，这是江湖，只有你自己走过的才叫江湖。少说多看，尊严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说罢，唐无意便侧身靠着一旁的石壁似是已然入睡。
　　亓宇深深地看了他许久才咬了咬牙，席地而坐，枕着自己的包裹辗转了许久，毕竟万花培养弟子固然简朴，但也绝对周到，比起唐门的血腥试炼，万花的手段不知要温婉多少倍，唐无意住惯了的环境对于亓宇来说，这般幕天席地而眠还是第一次，亓宇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才缓缓睡去。
　　亓宇的呼吸绵长下去后，本已睡下多时的唐无意却一下睁开了眼，瞥了一眼睡得十分别扭的亓宇，唐无意无声的咧了咧嘴，苏清颜还真是甩给了他一个大麻烦，一个夜宿荒野连驱兽粉都不知道洒的雏鸟，他真的能把他平安的带到七秀吗？
　　唐无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抬手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纸包，拆开随手一扬，细碎的淡黄色粉末随风飘落在他和亓宇周身。把用完的纸包团了团塞回腰间，唐无意向后一靠也安下心来睡觉了。唐无意心下暗道：“不想了，反正把他平安送去七秀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人命总比任务重要，而亓宇嘛，只要不死就行，有药圣在，没死的都能救回来，再说了，不见血的，那能叫江湖吗？”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唐无意便将亓宇拉了起来赶路，经历了昨晚的争锋，亓宇明显沉默了许多，但仍是在马背上坐不住，一路上小动作不断，跳脱得很。
　　唐无意终是被他无声的骚扰惹得按耐不住，开口道：“警醒些，昨日急着出发所以很多人都没准备，今日起应有人来劫道了。”说着唐无意的目光在亓宇身上的包裹上停留了片刻，药圣委托护送的物品，一向不是千金难觅的灵药，就是可以绝城的极毒，无论哪一种都能引得江湖上许多人趋之若鹜。
　　根据以往唐门接到药圣任务的师兄师姐们的描述，这一路上的截杀一定必不可少，只是次数多少的问题而已。话说回来，对于万花谷那每次都保不住的任务信息，唐无意也很无奈，虽说万花是大唐文人雅士汇聚之处，人来人往不好保密，但这种任务也不可能传得人尽皆知。出现这种状况很明显是万花谷纵容的结果，也不知道万花谷的东方谷主和药圣是怎么想的，上赶着让别人来抢自己的东西，好玩吗？
　　这边唐无意走着神，那边亓宇确实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截杀？他们不怕得罪万花和七秀吗？”
　　“嗯？”唐无意回过神来听了亓宇的疑惑为之一笑，不过既然苏清颜安排的人唐无意也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不怕，而是钱帛动人心，这种利益已经足够他们干一票歇一辈子了，所以不乏有人铤而走险，不过一般没什么高手，只是一些起了贪心的毛贼而已，上不了台面，也没几个能成功的。”
　　“这样啊。”本来听到截杀还有几分紧张的亓宇一听这话又散漫了起来，唐无意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深深地看了亓宇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不要放松那么早，有些时候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啊。”
　　迎着亓宇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唐无意却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道：“还有，下次宿在野外的时候记得放驱兽粉。”
　　被提醒了的亓宇身子一僵，恼羞地小声嘀咕道：“不用你提醒，我身上有驱虫驱兽的香囊，根本不用特意布置。”你身上有，马匹、货物身上可没有，唐无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点破他的遮掩，看着他依旧散漫的样子，唐无意也丝毫没有在提示一番的意思。
　　人，只能靠自己，从唐无意入唐门受训起这条警训便早已深刻进了他的骨血。他一向信奉慎独的原则，能和亓宇说这么一番话也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亓宇听不听，唐无意根本就不在乎。
　　默然而行，一处山口忽而出现在眼前，两侧的山峰拔地而起，只留下一条不知何时修建而成的小道从两侧的山崖之间穿过。亓宇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山岩间长出的小柏，对两侧的陡峰不甚在意，蜀道难行，这种地势在蜀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在不值得在意什么。
　　但就当他们行至山谷中央时，亓宇却见唐无意忽然住了马，口中还低声念道：“来了。”说着一个鹞子翻身下了马，一声微不可查的机括声，唐无意挂在腰后的千机匣已展开了弩臂，平端在他身前，箭指来路。
　　“什么人？！”亓宇猛然一惊，还没转过身来便只听“砰！”的一声，唐无意甩手射出的一枚柳叶镖迎面撞歪了一支向着他背心射来的长箭。亓宇一下子冒了一头冷汗，如果不是唐无意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亓宇眼神一厉，眼风唰的一下射向了另一边的谷口。
　　亓宇他是经验少，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夹山道，敌人一定不会放过前后夹击的机会。果然，一声声低微、沉闷的马蹄声从两侧谷口同时传来，愈行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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