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夺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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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身子抖得筛糠一般，却不敢抬头瞧梁纯月的脸。背上已隐隐有些湿意。圆而小的眼睛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恕罪，谅是奴才长了天大的狗胆也万万是不敢欺骗皇后娘娘您啊。”
梁纯月歪着身子摆弄着涂满了丹蔻的圆润指甲半晌，又揉着脑袋张嘴打了个哈欠，方不紧不慢开口道：“海德公公服侍皇上少说也有三十多年，本宫怎敢治你的罪。只是，本宫记得端妃这段时日一直称身体抱恙，怎的皇上竟宣了她。”
“奴才怎敢期满娘娘！”海德眼珠子转了转，道：“近几日皇上一直都是传端妃娘娘侍的寝，并没有旁人。”
“哦？”梁纯月勾唇浅笑。
海德偷偷抬眼，瞟见梁纯月轻轻垂在贵妃榻下的一只玉手，身子冷了几分，连忙开口道：“皇上的主意，做奴才的不敢妄自猜测。”
梁纯月缓缓抚摸着用苏绣勾勒的团蝶百花图案的袖摆，丝线凹凸不平的质感沾染上她的指尖。沉吟一会儿，她笑道：“若是这般，本宫便错怪海德公公了。地上忒凉了些，快些起来吧。”一时间，又吩咐给海德赐座。
海德退让一番方在梁纯月的斜左方坐下了，微微端正身子，讨好的笑道：“娘娘殿里熏的这香气味儿好闻的很，也和娘娘一般端庄大气呢。”
“不过是寻常的香饼子。”梁纯月接过云夜递过的青瓷杯，呷了一口茶，清朗道：“皇上最近都用了什么药。”
海德忙放下嘴边的茶杯，笑道：“前儿太医院的沈御医给开了一副荣心丸的方子，配上安神养性的茯苓茶，皇上吃着倒还不错。夜间发了一回汗，白日里竟也有精神许多。”
梁纯月点头不语。
又问了几句话，梁纯月便让云夜取了一些银两打发海德离开了。
云夜送走海德，皱着眉忧心忡忡望着梁纯月道：“海德为人刁钻狡猾得紧，娘娘还是谨慎一些。”
梁纯月冷然笑道：“人呐，若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做事定会尽心尽力。”
“那咱们该怎么做。”
“皇上的身子不过是虚养着挣命，本宫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端妃平日里看着文静不争宠，怎么也参了一脚。”
云夜低声道：“怕是，她也动了争储的心思。”
梁纯月轻笑一声，“她？且不说大皇子母族势力的举足轻重，那贱种自己的母族，便是卑贱低微。你说，她要怎么争？”顿了顿，又道：“那边的消息传来了吗？”
“还没有。”
“你记着去催一催，这时间可是不多了。”
云夜垂首，恭恭敬敬道：“奴婢知晓。”
继而又开口道：“宫里头娘娘有何打算？”
梁纯月轻轻晃着手里的茶杯，盯着水中起起浮浮的茶叶，明媚一笑：“静观其变。”
天空悄悄抹了黑。林旋洗完澡穿着乳白色的单衣，盘着腿坐在自家小院里的椅子上，仰头望着泛着冷光的弯月出神。
曲遥，究竟有没有向施大人表达自己的心意？
原来下午赏花时，林旋借着肚子不舒服的借口悄悄离开施昊的家。在准备离开以前，她故意将曲遥拉到一边，仔细叮嘱，让曲遥大胆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我这样做真的对吗？”林旋屈起膝盖，将脑袋枕在上面。
爹让她亲口去告诉施大人，但她却直接把曲遥推上前去，这样似乎太自私了一些。林旋认识曲遥十多年，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像是家人。林旋叹下一口气，希望，这对曲遥而言会是一个好的归宿。
深秋的夜有些泛凉，林旋裹紧身上的衣服，准备往房间走。陡然，传来一阵笛声。
那笛声如玉珠滚盘，婉转空灵。像春日下绵绵飘拂的柳，暖暖扫过人的脸庞。轻如风，澈似水。渐渐，几个音调骤然起伏，如同空中云间白鹤冲飞上碧霄九天。叮咚如泉水流动。
柔和的月发散出莹莹的光。林旋一抬眼，撞上顾子衿的视线。他一身青衫，轻巧立在屋顶上。月光落入如画的眉眼，被染上点点笑意。红唇畔，横着一管清幽幽得玉笛。
林旋有些挪不动脚，待一曲终了，才想起质问顾子衿。
“你为什么大晚上站在人家屋顶上。”林旋撇嘴，他的出场方式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顾子衿将玉笛斜斜插进白色的腰带间，双臂一挥在空中翻了几个漂亮的跟斗，飘飘落在林旋面前。
“喜欢吗？”顾子衿勾唇，两颊上隐隐显出可爱的酒窝，“那首曲子，我送你的见面礼啊。”
林旋挠头，“无功不受禄，不过还是多谢你。那首曲子很好听。”
“多谢夸奖。你可知道，那首曲儿名叫什么？”
顾子衿水润的眼眨巴眨巴，把脸凑到林旋面前，轻轻道：“凤求凰。”
林旋的脸登时红得无边无际，急忙一把推开顾子衿，飞快的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降火。
怎么，长得帅就能随便调戏她吗？虽然感觉的确还不错，但是清白更重要一点啦。
顾子衿竟哈哈大笑，须臾，揉了揉脸颊道：“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林旋一怔，兴奋之感瞬间冲上她的脑袋，“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或许吧。”顾子衿点点头，凝神望着月光里林旋的脸庞，“前些日子因为一些原因，我同你开玩笑说要娶你。你应该没有放在心上吧。”
“怎么会。”林旋手猛地一挥，险些落在顾子衿的脸上。她拍了拍胸脯，“从今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你看成吗？”
林旋说完便有些后悔，自己同他分明什么也没发生过才对，这句话用着倒有些怪怪的。
顾子衿见她分明身量瘦小，却要硬做出一副江湖人士豪气万丈的模样。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会想我吗？”
“会吧。”
虽有些口是心非，可顾子衿听得笑弯了眼睛。
他温润一笑，客客气气的开口：“你先回屋吧，我一会儿便走。”
林旋回头看了几眼立在月色里的顾子衿，耸了耸肩，走进屋子里。
脱了鞋躺在床上，林旋安静的将手放在肚子上。在心里默默数了好几个数，“腾”
得起身，踩着鞋溜到门边，悄悄探着脑袋往外望。
吐出一口气，却又皱眉。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如此。明明想象里的事情成真，却又并不十分开心。从渴望到不开心，又从不开心到一个新的渴望。成为一个死循环。
翌日，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掉落到地面上，变成了一块块明晃晃的碎片。林旋端了一把木头椅子坐在树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医书。
顾子衿离开已经好几天，也在没有看见宋明苏和徐水他们。前段时间发生在林旋身上的事，都渐渐化成一缕青烟。盘旋在她头顶，风一吹，便散入空中。
手指细细摩挲着又黄又皱的书页，林旋凝眉盯着一行一行小楷。渐渐的，她舒缓眉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下定了一个主意，合上了书，一溜烟便蹿进房内。
简单梳洗一番，她拎着米色的布袋子兴冲冲的离开了家。绕了几个弯才到长安路，哼着曲儿往前走。
“百岁坊”三个充满药香的打字龙飞凤舞地挂在朱红色的匾额上。林旋跨过门槛，招呼了药店里的阿福，便昂首挺胸地绕到柜台后准备取药。
“林姑娘，别啊！”阿福一直在旁冷眼瞅着他的一举一动，万万没想到林旋竟然如此之凶猛。
林旋把布袋子放在柜台上，双手紧贴在腰的两侧，像条大虫子一样扭动着，“阿福哥，你就让我拿一次吧，大不了不要告诉我爹咯。”
媚着眼，扭着腰，她甜滋滋的开口。
阿福瞟她一眼，继续默默拿着鸡毛掸子在店里扫灰。无数次血淋淋的经验提醒他，面对脸皮越来越厚的敌人，最好的抵抗便是沉默。
林旋丝毫没有要放弃的绝无之心，反而变本加厉笑盈盈得将罪恶之手伸向可怜兮兮的药柜。
指尖轻轻划过一块块铜牌，终于，停在最靠右边的一个小牌子上。林旋偷偷扭头，吐了吐舌，小心翼翼地拉开屉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句“林丫头你干嘛！”登时唬得林旋把手一抽，老老实实地站在柜台后望着自家亲爹。
“爹，早上好啊。”她把手放在下颚处，抱着脑袋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林源冷哼，从阿福手中扯过鸡毛掸子把林旋从柜台后赶出去。摸了摸小胡子，他嘲笑道：“我林某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爱偷鸡摸狗的女儿。”
“胡说！我在自己家的药铺里拿药不算偷。”林旋挺直脊背，义正言辞的宣告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顿了顿，她不怀好意的提醒林源：“爹，你生不出来孩子。”
“哟，学会犟嘴了呢。说，偷家里的药准备干嘛去？”
“我在医书上看见白茯苓加上野生的晒干了的野生穿山甲鳞片磨成粉，用它敷在脸上能祛斑。”
林源把鸡毛掸子放在柜台上，面色缓和了一些：“又是给曲遥准备的？”
林旋点点头。
“哼，试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了，能成功吗？”
“当然，我研究了很久的！”林旋握着拳头。
林源看着自家闺女跃跃欲试的脸蛋，暗暗叹气。随即便转过身将手负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往厨房走，“我去熬药了。”
“谢谢爹。”林旋心花怒放极了，他爹真是可爱的要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夺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