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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玉色捂暖,青叶犹浅 ...


  •   把人带回茶馆,由于棠溪若容先付了双倍房钱,小二十分高兴,伺候得也十分殷勤。在一旁瞧的何荼对此摇头唾弃,实在受不了小二那张左右逢源的谄媚脸,又无所事事,便趴柜前同周公下棋去了。
      何荼醒时,瞧见的便是一张放大的嘴脸,初时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便没好气的道,“要问就问,凑那么近做甚?龇牙咧嘴的脸,瞧着挺渗人的。问吧。”
      “我在看你到底有几分姿色,能把人给勾回来。”小二可不吃这套,反驳了一句才回到初衷,“姓甚名谁?我可不信他出现是巧合。”
      “棠溪若容,字绤风,从洛阳要去江南。被劫了,老娘就给带回来了。”
      小二皱眉,“棠溪?”
      “嗯。”何荼伸伸懒腰,拍拍他的肩,示以安慰,“我知晓你担心什么,放心,不过是住几晚,不会出幺蛾子的。”
      小二不以为然,“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山下……嗯?你是说黑狼他们……”何荼看着他,不确定地问。
      小二眸中也闪过几分犹疑,最后只是道,“不清楚,但我在他换下的衣服里,看见了一枚旧玉……”
      “然后?”
      小二略顿,“同你那日拿过来的钱袋,是一个样式。”
      “所以呢?”
      “……”
      何荼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却见他不说,干脆瞪人,“干嘛不说?我又没杀人放火,不就一破袋子,难不成价值千金?况且,我又没扔……喏,这不就是……”
      她说着,手便从柜子里一通乱摸,小二见那人从后帘里出来,立马急得欲拦住她的动作,可惜,棠溪若容还是看见了,面带揶揄之色,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互动。
      何荼显然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他不明的意味,手就僵在了半空,顿觉尴尬无比。
      她朝小二看去,小二难堪地捂脸,明显地表达出“我不认识你”这个想法。
      何荼欲缩手,却见他已经掀开帘子离开,好似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欣赏这看似无厘头的一幕。何荼放下钱袋,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那是何意?”
      “……知道玉和钱袋同一样式意味着什么嘛?”
      “意味着什么?”
      “他不仅身份没错,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是一个家族,传宗接代的象征啊!”
      “……”
      传宗……接代?!
      “给,你给他生!”说罢就将烫手山芋甩给小二,飞快地回房画圈圈去了。
      老板娘,你这回踢上铁板了,小二默哀。

      夜晚星阑风疏,虫鸣悦耳,葳蕤清香绕过夜色弥近月华,更添一份柔美,宛如繁芜丛间迷蝶,缥缈生蕴,流似行云。
      “不管如何,此人不能久呆。”
      何荼点头,“我知,可他已付三日房钱,过了这三日再说吧。”
      “也好。最近道上有传,朝廷出兵就在此月,而出兵前肯定会先对付我们这些山匪,毕竟处在两国交界,不定因素很多。”小二凝重道,“我们无法抗衡,何况整个姚离山,除了黑狼寨,就剩我们这个寨子独大,很有可能会成为朝廷的枪头鸟。”
      “恐怕先对付我们的,会是黑狼。”何荼半躺在帐里,玩弄着自己发梢,垂眸轻言,“今天劫棠溪若容的便是他们的人,加上我爹的仇,躲不过,便先发制人吧。”
      闭眼轻叹。
      “那我连夜回寨子找林伯问问具体事宜,你睡吧。”转身欲走。
      “小二。”
      顿住。
      “你说,我爹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除了我娘亲就不要了呢?”
      “……”
      “我一直在想啊,当初他硬是将娘亲取的‘茶’字改成‘荼’,是不是嫌我是个女儿身?”何荼笑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记得十岁那年,我从林伯那里知道这件事,跑到他面前,拿起他的酒碗就砸,女儿红也砸,揪他胡子,闹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就带我去集市,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和叫花鸡,哦,那是我头一回吃叫花鸡。”
      “……”
      “小二,说啊,你知道为什么吧?”
      “大概……是不愿将就吧,就像茶馆前的月槐,你不也是没砍掉……”
      “我睡了。”
      “……好梦。”
      夜色无边,风舞婆娑成眠,欲驱尽彷徨,门外人影仍独立,欲问尽苍茫。雕花窗吟月,入梦几回合,灯半湿案台,一落青叶浅。
      ——何大匪,就算你加根棒子我也变不成你儿子!
      ——贼老天,我虽不信你也敬你,别不饶无辜人!

      次日一早,何荼在逛了一两圈也没见着小二后,猛一拍脑门,自我嫌弃,昨晚好像是让小二回寨子了,所以现在怎么可能回得来?!
      “老板娘好心情,这般‘残害’自己,可是能变聪慧?”棠溪若容轻笑道,“虽说子曰‘日有三省’,不过貌似没有你这般有心力,唔,看来不相上下啊,姑娘你继续。”
      “过来。”
      “何事?”
      “你不是让我继续吗?你不过来我怎么继续?”说着暗暗捏了捏指节,漫不经心道。
      “呃……在下站这儿看就行,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别激动,老板娘!在下可付了你双倍房钱……”
      “若是你的话有银子值钱,指不定我还照办了呢!”说着话锋一转气焰顿消,眼珠子溜溜转,“既然你有的是银子,那这样,富人请客不免客气一顿,老娘就不客气了,”指间勾住他的衣领,半是威胁半是商量,语态调笑邪肆,“去镇上买一坛陈年女儿红和叫花鸡,怎样?”
      咽了口唾沫,“在下去?”
      “不你去鬼去?”翻了个白眼,附加道,“三只鸡,小二若是不回来,咱俩一人一半。另外,再买二斤三两肉回来,南边那家便宜点,去那儿买。”
      说完放开拉住他领子的手,将一包袱从钱柜下方找出来,往他身上扔去,“换这身衣裳去。现在出发的话,凭你那脚程,来回大概差不多了,早去早回。”
      最后拍拍手,利落的转身,留下他僵硬地站着。若是他没想错,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日暮了吧?果然女子不能随便招惹,唉~
      听着逐渐远离的步伐声,何荼嗤笑,跟她斗,最好先称好自己几斤几两重。
      可是,很无聊!
      反正战乱在即,该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不会来这荒野之林,所以也就没人打搅她了。很好,同周公再兑一盘棋,甚好甚好。
      棠溪若容归时正是迟暮,贵公子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汗臭味,草草洗浴一番已是月上初梢。当然,何荼可不会伺候他,她连她爹都没怎么伺候过呢,又怎会在他一外人身上曲躬献殷勤?
      所以当棠溪若容从浴房里出来,欲赏月时,就见着她坐房顶对月品酒。
      “上来一起喝吧。”何荼仰头灌下一口酒。
      棠溪若容对此只能摇头叹息,然后认命地去拿梯子爬檐,遭到某人又一次白眼。
      “看样子小二是不回来了。”说罢“啧”了一声,有些惋惜,“没有小二还真不习惯,这些年都是他陪我看的月亮。”
      棠溪问:“偶尔换个人陪,应是不错吧。”
      “少往脸上贴金,月色不是一样的?”
      闻言他默了默,抿了一口酒,然后看着她,双目灼灼,“我的意思是,人不一样,那么眼中的景色应是不同,对吗?”
      尾音的低沉喑哑听得何荼心头一跳,只觉得忽然难捱起来,他的目光太灼热,她无力招架。不自然地侧过头,掩饰地笑道,“是又如何,你总不会一直陪我……”不对不对,这话说的太……她怎么会说出这般言语,太令人尴尬了!
      这会儿何荼正窘迫得无地自容,那厢棠溪若容正盯着酒杯发愣,是啊,他还要去江南,怎么能……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
      “何荼。”
      “嗯……啊?”她现在已是如坐针毡了,十分害怕他接下来的话,可又提不起勇气打断。
      “以后唤我绤风。”
      “绤风……”完全条件反射中。
      绤风很满意:“嗯。”
      嗯……嗯?她竟然唤了他的字?!
      反应过来的女子一脸惊悚和惶急的表情,让他一阵轻笑,知晓再戏弄下去某人肯定反弹,于是见好就收,揣着一只叫花鸡和一杯酒顺梯爬下,欲逃之夭夭。
      可惜他还是高估了何荼的德行,只见被啃过的鸡腿从他视线飞过,步子一踩空,酒杯碎地声油然而响。所以他也无缘看见某人破天荒的羞囧娇态。
      第二日何荼起的晚,醒时小二就在帐前候着,眼露揶揄之色,戏谑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屋檐都塌了一半呢?”
      何荼又不自然起来,小二瞧得分明,笑道,“和他有关?”
      何荼默,然后一枕头砸了过去,力道忒狠。
      “不许笑!”
      险险躲过,小二敛色,“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念头早消早好,且不谈这次能否安然无恙,就他的身份你们也……”
      “我知……”何荼打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心里是不是藏了个人?”
      “没。”小二转身。
      “可……”
      ——公子,你看奴家美吗,比女子还美吗?
      “你们在聊何事?”站在房门口的绤风迟疑了一会儿,迈着步子进来,打断了两人谈话。
      “聊美女美男,你们不都好这一口?”
      小二惊,“何荼……!”
      “呃……我是说我们,世人爱美,孰能不惑?”何荼小心翼翼地偷瞧绤风一眼,见他无甚异色,这才暗呼一口气,接着道,“要说美男,当属倾国,那地方别的不说,断袖最多。小二,你说是不?”
      小二藏在袖间的手指微颤,有些恍惚,“嗯……”
      场面画风一转,何荼斥道,“谁许你进我闺房的?不知晓男女有别啊!”
      “不是,女侠资意洒脱,自是不会计较绤风的无理之处……”
      小二突然一转身,面色异常,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然而还不待他们询问试探,他已经越过绤风逃似的出去了,步调凌乱,心思浮动。
      绤风叹:“小二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谁不是呢。何荼忽然抬头看他,“你总说要去江南,可是为寻谁?”
      他一愣,似没想到她会这般问,沉默了几秒才答,“呃,一位故人,是位我丢了多年的——”
      她忽然急切地打断,“若是……若是我丢了,你也会这般寻我吗?”
      问得有些小心,有些酸楚,亦有不该有的期待。
      “……你可是在说笑了。”他一顿,忽而浅笑悠然,“待现世安稳,我便会开一间茶馆,到时,可就缺一位老板娘了。”
      林间一串步伐声急躁而凌乱,好半会儿才停下来。
      小二喘着气,抓着树干的手颤动不已,指节青筋隐现,额间细汗如密,眉目紧皱。
      ——公子才气华溢,仁厚良善,自是不会计较不才的无理之举吧?
      “宋北涣你(TM)就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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