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人偶》蝶碎

8、柒.開始,亦或結束?

　　「嗒——」
　　纤细的鞋跟踩上最后一级阶梯，没有羊毛毯细腻的铺垫，在微凉的瓷地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墨色如夜的瓷砖倒影着我浅笑的面容。
　　依旧凄美，依旧残艳。
　　一抹消瘦的人影站在落地窗前，绛紫的天鹅绒帘遮住晶莹的玻璃，在她的身上投下吞噬的黑影，不知怎么，我竟觉得那修长的身段，似乎有些熟悉。
　　「你，终于来了。」
　　那个温宛的嗓音，让我肯定了她的身份——薰。
　　她居然是薰，居然是我加入「谜」以后，杀的第一个祭品？
　　此时此刻，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却带着娇柔如昔的笑，站在我的面前。
　　「我很惊讶。」
　　淡淡一笑，作为杀手，我当然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然而，我是杀手，恐怕她也是。
　　真是可笑，最终和我玩到游戏的结局的人，居然是第一个被我杀死的人，很讽刺，亦很无奈。
　　「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到这里。」
　　薰苍白的脸颊漾出一丝奇异的笑，她从袖里挥出一张塔罗牌，仿佛是猎人望着眼前的猎物一般，随手一掷，那张精致的事物顿时切断我鬓边的青丝，钉入我身后墙上的壁画。
　　那是一卷玫瑰伯爵的水粉肖像，他和侍女们放肆地□□，放荡而妖娆。
　　我没有闪躲，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攻击。
　　但是，当那张塔罗牌擦过我的脸颊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上头的歌特式文字。
　　祭祀长——薰，竟然是「Priestess」，比我更加资深的杀手。
　　「想不到，你是我的前辈。」
　　冷冷一笑，我拨了拨飘落几许的鬓丝，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变化。
　　「是么。」
　　她勾起一丝惨淡的笑意，比死人更加苍白。
　　「不过，我却知道，你一开始就是组织的目标呢。」
　　听到这一句话，我连最后一缕浅笑都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寂静。
　　「究竟，我终是组织的目标，还是，主人的猎物？」
　　我一直都在怀疑，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陷阱，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仿佛我的一切都是被动的，从头到尾，我似乎都是被摆布的对象。
　　从「谜」、杀戮、邀请柬、死亡塔罗，直至眼前死而复活、甚至根本没有死的「Priestess」薰，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没有办法相信，这并非是虚假的，而我，才是被操纵的。
　　人偶，牵线人偶——我想到这个词，最完美的形容词。
　　不过，皓呢？
　　徒然，这个名字浮上心头，隐约带来一丝疼痛，一缕温柔，不经意之间染上了我看似清澈、实是浑浊的眼底。
　　我还有皓，即使所有事情都不是真实的，皓依然存在。
　　「乔，放弃吧！你是杀不了主人的，他是死神，是掌握我们生死的神，你是杀不了他的。」
　　薰恬淡的呼唤轻柔地响起，扰乱我的心神，温柔如水的面庞那么哀伤。
　　因为，那一缕寂寞如雪的静谧，我差点相信她的话。
　　低柔而犀利的眸子，我紧紧锁住她的每一个表情，妄想觅得一丝欺骗的痕迹。
　　不过，我还是失败了。
　　在那一张伪装得近乎完美的脸上，什么都找不到，除了悲悯，还是悲悯。
　　她似是一双残缺的天使之翼，为虔诚的信徒，洒落羽毛的洗礼。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乔，是最顶尖的杀手，乔，是独一无二的。
　　我一直生活在远离天堂的地方，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如「谜」，又如地狱，亦或者，「谜」和地狱都是一样的，充斥着鲜血的甜美。
　　唯一不同的是，地狱的彼岸，开满妖红的曼珠莎华，是我陷入黄泉的最后一道风景，而「谜」，却只有一套象征着死亡的塔罗牌。
　　我相信自己，堕落，是我永恒的选择。
　　虽然无奈，却是我最初、亦是最终的选择，即使结局，是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乔，我原本不想和你动手的。」
　　薰似是很惋惜地叹着，没有杀意，没有戾气，平淡得近乎死寂。
　　「为什么？」
　　我并不想得到答案，只是，随口问问了罢。
　　「没有为什么。」
　　她又笑，笑得云淡风清，说出一句让我无法听懂的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没有笑，金属色的枪口冰冷地抵着她的前额，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你犯了杀手的大忌，就是太信任敌人。我第一次没有杀你，但是，我相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死，不过是解脱，活着的信念，不过是可笑的怨恨，恍若荼毒，只会让自己无法放手。难道，不是么？」
　　薰带着凄凉的笑，抚摸我握住枪的手。
　　顿时，一张妖艳的塔罗牌割破了我白皙的手腕，娇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仿佛是恣肆盛开的罂粟花。
　　「砰——」
　　血花四溅，如若盛夏绽放到极至的荼蘼花事。
　　「乔，你太骄傲了。」
　　我只来得及听见这最后一句话，她便再次倒在我的脚下。
　　扳机，是她自己扣下的，最终，她在我的身上遗留了一个鲜血的印记，我还是没有办法亲手杀了她。
　　那又如何？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依旧是最后的赢家，唯一存活下来的杀手。
　　「Death」，死神，「谜」的梦魇，一切，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了吧。
　　死亡塔罗，终归仍是在我手上，希望，你能够享受到，黑夜里的最后一份礼物，来自于「Tower」的毁灭。
　　而这份礼物，就是——真正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