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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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把换下的鞋子整齐摆放进鞋柜里，我一转身，就看见了蹲坐在地上整只猫都凌乱了的胖太正在与呜呜作响的电吹风作斗争。
橘毛被电吹风吹得蓬起来，远远看过去，本就肥胖的它仿佛又胖了一圈。
而这拿着电吹风戏耍胖太的人正是穿着一身家居服嘴角挂笑的稻垣先生。
“稻垣先生，我能采访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给胖太洗澡的吗？”我看看这一地的水渍，虽说是有些狼藉，但能做到给一只野猫洗澡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可爱地叫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稻垣先生上上下下举着手里的电吹风逗弄胖太，另一只手则不紧不慢拿了毛巾擦拭着它身上还没干透的地方。
我一脸冷漠跨过地上的水渍，便朝自己房间的走，“为难你可怜的小女儿是你的爱好吗？”
在我绕过楼梯的拐弯处前，我听见楼下的稻垣先生带笑的话语，“欣赏自己的小女儿可爱的模样才是我的爱好哦。”
然而，你对可爱的定义和常人不一样啊。
在心里扔下一句吐槽，我便上了楼。
把书包放到楼上，我重新回到下面的时候，胖太正对着已经熄火的吹风机挥舞着它的喵喵拳，那模样我只能用“超凶”来形容。
拿毛巾擦拭着地面水渍的稻垣先生看见正下楼的我，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侧过头来问我，“那羽，在弓道教室里学习得怎么样？”
“差不多熟悉了。”最初三个月的基础练习结束了之后，我也总算是摸到弓了，虽说和大人用的弓还有差距，但能摸到总是好的。而且虽然那里没什么与我同龄的人，但比我年长的学生与老师们都很亲切，总是注意照看着年纪最小的我。
“那就好。”他也不多问，“我早上让你叫隔壁那个男孩子过来的，照办了吗？”
照办是照办了……
“网球俱乐部那边的练习结束了，他就会过来的。”我蹲下身随手揉了揉胖太头顶上的软毛，“但叫他过来是要干什么？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特殊的日子啊。”把水渍擦干净了的稻垣先生站起身，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特不特殊，我不知道，但应该会成为对你而言记忆犹新的一天。”
“……啊？”
“嗯……我应该是把它放在茶几上面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稻垣先生折叠了手中的毛巾，不再多言，转身朝厨房走去。
手从胖太的头顶一路捋到尾巴，享受着这顺滑手感的同时，我转头望了望客厅的方向。
会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定是因为客厅那里的窗户没有关紧，我这么催眠自己。
移步到客厅的我，一眼就望见了桌上那个不详的东西。
黑色的扁盒子，正面有一块巨大的血色花纹，再凑近一看，不是血色花纹而是一只血淋淋滴着红色粘稠液体的手，在那断手上方的一排黑色淌着血的标题赫然写道：
「惊悚校园——接连消失的我的同伴」
这影片盒底下的一排字甚至还写了儿童不宜观看的标注。
作为一个儿童，我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了。就在这时候我身后响起了无声无息出现在那里的魔鬼的声音，“是不是看上去很有趣？上个月我好不容易买到了，却一直没找到时间看。”那嗓音仿佛传自哪处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阴森又恐怖。
脸色陡然发白的我僵硬地转过身去，“那你一个人好好看吧，我我我要上去写作业。”
“大家一起看才热闹啊。”魔鬼三两步缓慢却精准的走位，拦在了我面前，“因为觉得你会害怕，才让你叫国光君过来的。你看，猫我也给你抓过来了。”魔鬼一副真诚恳切的模样，仿佛我拒绝了他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一样。
但我还想再抢救一下，便张望着厨房，想寻找我的救星。
知道我在打什么算盘，魔鬼即刻便斩断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柚乃买菜的时候忘记买葱了，刚刚出门去还没回来呢。”
被洁癖星魔鬼抓来洗干净的胖太还在迈着它的小短腿绕着我转圈圈，我这时可真羡慕它没有一个鬼畜的父亲，无忧无虑的，多好。
我正心灰意冷，门铃突然响起来了。
稻垣夫人回来是不会按门铃的，也就是手冢国光来了。
我和稻垣先生一齐望了望玄关，他先一步绕开我拿起了桌上的影碟盒，“那羽，你去开门吧，我在这里做准备。”
听见他的话，我深深望了一眼稻垣先生手里的盒子，满脑子随之飘浮起“离家出走”的字样。然而，随着一口无声的叹息，我还是将它们全吐了出去。
我老老实实走去给手冢开门，胖太也亦步亦趋晃着长尾巴跟在我后面。
推开门的瞬间，我看见放学时还见过的手冢的脸，忽然觉得这真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善良最友好的面孔。斜照入我家院子的夕阳笼在他脸上，更显得温柔，我差点就没忍住想要冲上去搂住他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再把脏脸往他肩膀上蹭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我最后还是按下了自己的情绪，“手冢，恐怖片，你擅长吗？不行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转身逃走，千万别回头。”
还不知道事情的紧张性，手冢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正乖巧蹲坐在我脚边的胖太，问我：“怎么了？”
“我家里现在有一只魔鬼在虎视眈眈。”我于是非常严肃回答他。
被我说得越发茫然的手冢：“……？”
用只言片语是无法解释这生死危难有多么可怕的，我想不如直接把手冢推出去，然后一把关上门，或许会对他比较好。
然而，这手伸出去，比起推，我做的动作好像更像是在拉他。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的手渐渐垂落下来，却还松松地拉着他的袖子，良久，低垂着脑袋的我将一句话融进昏黄的暮光里，“不要走。”
因为太害怕而错失了放走手冢的机会，我真是个没用的人类。
抱着满心的自我厌恶，我抱着怀里的一大坨胖太和手冢回到了客厅。
似乎已经准备就绪的稻垣先生看见并排站在一起的我们，视线在我们脸上划过两回才开口，“国光君，茶可以吗？”
手冢或许是在思量着我口中的魔鬼指的是谁，听见稻垣先生的问话才回过神，“可以的，谢谢。”
稻垣先生便走过我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拿手揉揉我的头发。
揉我干嘛呀，论手感绝对是胖太全胜，不是吗？
气愤的我对着稻垣先生的背影狠瞪一眼，这才朝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去。
电视画面暂停在一个深夜的学校上面，不敢多看的我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胖太。比起每次被迫看这些恐怖片时必定抱在怀里的靠枕，还是一坨暖呼呼的活物更让我安心。
“让我过来是为了看这个？”端正坐在我旁边的手冢看过来。
从手冢同学的口吻中听出一丝不屑的我皱着眉头指责他：“手冢，你等会儿就会为自己现在轻率的态度而感到后悔的。”
不小心成为了我泄愤的对象，手冢只好无辜地眨眨眼。
探着大脑袋张望我们动静的胖太似乎也觉得我冤枉了好人，它正义感发作，一对小爪子不断往手冢那里伸呀伸，企图逃脱开我的怀抱。
“胖太郎，我知道平时是手冢更宠你，但你今天必须乖乖做我的抱枕！”我勒着胖太肥嘟嘟的脖子，一下一下把它的爪子从半空中拍落下来。
我正和不屈不挠的胖太打架打得好不欢快，这时厅里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稻垣先生不紧不慢将给手冢的茶还有给我的热牛奶端到桌上，“那我们开始吧。”虽然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是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清晰听出他口气中的愉悦。
“用用得着关灯吗？”
“嗯？”刚找到遥控器的稻垣先生坐到我旁边，“关灯才有氛围啊。”
知道自己驳不过稻垣先生，我紧了紧抱着胖太的手，而后又往沙发上缩了缩。
暂停的电影画面又重新活动起来，布满铁锈的学校大门，长满青苔的校舍，电影第一幕的背景是一所怎么看怎么像是已经被废弃了的学校。
光是看了两眼，我就已经不怎么想继续看下去了，于是便抱牢了胖太，悄悄偷窥起身边两个人的动静。
镜头正移在裹住校舍一侧的厚重青苔上，这时电视的光映在人脸上，绿得诡异。坐在我右侧的稻垣先生望着电视，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魔鬼嘴脸，坐在左侧的手冢……他没有表情。
真是无趣。
我便低头看看怀里的胖太，它趴在我腿上，两只爪子则乖巧平放在我膝盖上，总算是安分下来，而且还似乎正和我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看得认真。
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睛映着变化的电视光，总显得怪异，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抱枕了。
“那羽，你不认真看，我可是会伤心的。”一句话轻飘飘从右侧飘过来。
正专心致志揉着猫耳朵的我：“……哦。”
谁管你伤不伤心？
揉起胖太的下巴的我转而一心一意盯着电视的一圈黑色的边看。
嗯，这台电视还是长得很精致的，不仅画面高清，声音质量也很高呢，优秀优秀。
这部校园恐怖电影是从一群学生在晚上到一所废校探险展开的，中间穿插了一段解释他们是怎么冒出这种愚蠢作死想法的背景，真正的恐怖片段估计都集中在他们具体探险的过程里。
虽说中间插入的一长段剧情都拍的是他们一群人多么多么感情好，却在几个突兀的镜头里暗示了他们是校园欺凌的主犯一二三四五。不仅如此，还在三言两语里牵扯到了他们父母一辈上学时发生的校园欺凌事故，而他们探险的学校似乎正是他们父母读书时因为事故闹得太大才逐渐荒废的那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部电影想表达什么主题，都可想而知。
至于为什么在研究电视机质量的我会知道以上剧情……
我也不想啊，碰到有那么点悬疑的剧情就会很想动动脑子、猜猜背后的原因、找找编剧埋的暗线，不是人的天性吗？
逐渐沉迷于解谜的我不知不觉间已经超级认真地看完了电影的二分之一，而剩下的二分之一正是为了我这种充分理解了前提背景并且足够沉浸入剧情的人而准备的……豪华恐怖大套餐。
他们一群人进入废校，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五个人的小团体已经只剩下三个了。
剩下的三个人里的女生面目已经狰狞起来，她不断朝着没有人的地方边哭得哽咽，边哑声道歉，细嫩的手臂被自己花哨的长指甲抓得通红。
明明第一幕的时候夜空上挂着的是新月，他们站的地方却从窗户那里投来了满满的月光，而后或许是云雾移动，走廊暗了又明，镜头一转，女生的身影也不见了。落在地上的泪迹渐渐发红，变成一片血色，逐渐蔓延。
解谜时还很活跃的我的大脑已经逐渐空白：“……”
电影是以小团体的队长的视觉展开的，这时还未轮到他“消失”，就已经出现三段让我觉得足以做两晚噩梦的恐怖片段。这要是到高潮……
剩下的两个男学生终于决定要离开这栋废弃校舍，走过拐角时却突然听到厕所那里传来的水滴声，胆子大的队长竟然提出想去一探究竟。
心里猛摇脑袋想阻止他们的我就这么看着这两个大胆得没有意义的人走到厕所前，一步一步，“水滴声”越发清晰，没关紧的老旧窗户咯吱作响，从中窜出的风声像是谁在悲鸣。
他们谨慎地走进去，然后好像是踩到了什么，很眼熟的红色，那是影碟封面上的血手……
“哗！”“喵！”“轰！”
同时发出的三声，不知道哪道是来自现实，哪道是来自电影。
我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泪汪汪搂着某人的脖子。
这干净好闻的味道我很熟悉，却是很少离得这么近，还带着人温热的体温。
头发被人轻轻抚摸而过，没多久，电视机里映出的刺目红光暗了下来，那些吵闹可怕的音声随之静默。
方才从我怀里跳出去，气势汹汹得好像是要和电视机里的鬼怪搏击的胖太又跃回了沙发上，撒娇似的蹭着我的背。
一上一下的安抚下，总算是冷静下来了的我赶紧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松开了环着他脖子的手。
他也把还抚摸着我头发的右手收了回去。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从窗户透进来不怎么明亮的光，让我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表情。
我坐回原位，看了一眼身后的胖太，视线又扫过手冢手心里的遥控器，整理好情绪才开口，“……我爸爸呢？”
“刚才厨房那里传出来像是爆炸的声音，他就过去看了。”他朝我身后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声回答道。
原来那个“轰”是厨房传来的。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电影开始没多久的时候。”
“这样啊，我看得太认真都没发现。”企图用一副轻松的模样转移手冢的注意力的我悄悄抬眸又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不行啊，虽然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两道看似轻淡实则紧盯着我不放的目光却已经揭露了一切。
“我刚才就是被声音吓了一小下，已经没事了。”我在黑暗中赤脚探寻着地上的拖鞋。
老实说，我虽然没看清血手后面的情节，但那只断手已经足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深刻到我连地上的拖鞋都不怎么敢去找了。
看我摸索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摸索到，手冢只好弯身帮我把地上刚被胖太踩得凌乱的两只拖鞋拿回来，而后整齐摆放在我脚下。
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毫无说服力的我：“……谢谢。”
我默默穿上拖鞋，心想言多必失，这时候就该当当鸵鸟，于是，我决定当作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我去开灯。”
“那羽。”还没走两步，手冢喊住了我，“以后不要勉强自己看这种电影。”
我顿下步子，想要转身满脸悲壮地告诉他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心地善良、与人为善，有些人的天性就是以捉弄人为乐的，而碰到这些人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不得不勉强的。
但这个世界残忍的一面，我觉得还是不要让手冢知道比较好。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另一个人便抢先回答了。
“嗯，我之后不会再让那羽看这些了。”再一次无声无息出现的稻垣先生，先我一步开了灯，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这是最后一次。”话毕，稻垣先生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难得认真的模样，就好像是真的在与我做约定一样。
“不过，也有我看不见的地方。”稻垣先生忽而把手放在我头顶上，“那个时候，能拜托国光君帮我照顾好那羽吗？”
我站在原地，茫然地和脚边的胖太面面相觑。
……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似乎也意识到稻垣先生好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有什么隐藏的意义，手冢微微颔首，“我会照顾好她的。”
觉得这发展越发奇怪的我：“……？”
稻垣先生好像很满意手冢的回答，他勾着嘴角，低头看看正揣测着他意图的我，“既然如此，国光君今天要不要在我们家住一晚？那羽看过恐怖片后会害怕得睡不着觉呢。”
手冢：“……欸？”
我：“哈啊！？”
没等手冢的答复，稻垣先生就弯下身朝胖太招招手，“胖太，跟我过来，去看看你今天晚饭吃什么？”说完，他窃笑两声，“呵，胖太这个名字真是……”
不知道自己面前蹲着的是一个魔鬼，胖太欢天喜地就跟着稻垣先生跑了。
伫立在原地的我望望一人一猫的背影，心想无论过多久，我可能都无法摸透稻垣先生的心思的。
良久，我转过身，正端着已经凉了的茶的手冢看着放在桌上的影碟盒，像是在沉思。
“怎么了？”
手冢静静喝了一口茶水，而后满眼纯真看向我，“晚上需要我陪你睡吗？”
呆滞的我：“……”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