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世纪]无尾之箭》红姜花

9、第九章

　　当窗户打开的时候，洛根立刻清醒过来。他听到了一个近乎于无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没动，也没睁开眼，便感觉到来人以一种微妙的平衡踏到了床板上，竟然毫无声息。

　　而后，是刀刃出鞘的声音。

　　凌厉的铿锵声划破死寂，刺客甚至没有掩饰的想法。洛根猛然睁开眼，一把拽住即将把匕首送进自己胸膛的手，他暴起发力，轻而易举地将刺客按在床上。只是来人也没这么好对付，匕首在刺客的指尖漂亮地绕了个圈，直接甩到另外一只手上，昏暗的条件下武器的光芒折射进刺客的眼睛里，洛根瞳孔骤缩，这个颜色——

　　他以最快的速度偏过头，堪堪躲过径直捅向劲动脉的袭击。火辣辣的痛感自肩膀传入大脑，只是洛根无瑕顾及，刺客已经抬起了腿。他知道来者下一步想干什么，洛根想也不想直接用膝盖抵住了袭击之人的大腿，同时伸出手锁住刺客的喉咙和持匕的手腕。

　　“凯丽安·塔比斯。”洛根死死盯着那张被他按在床上的面容，“你还没死。”

　　她一头白发散在深色的床单之上，即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如此刺眼。可是更刺眼的是横过她左眼的红褐色伤口，那显然还未痊愈，刀口未伤及眼睛却硬生生破坏了她那原本看上去无害又温顺的好皮相。

　　“我从地狱回来找你索命，阴险狡诈的老混账。”凯丽安啐了一句。

　　洛根冷笑出声：“没死也无所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精灵像疯了般笑出声来。

　　“你不会以为我会带着空匕首来找你吧，洛根？”

　　该死。

　　躲开了致命的攻击，却没有躲开伤害。肩膀的刀口并不浅，就在她说话的功夫，洛根便觉得自肩膀到手臂整整半个身躯都开始不听使唤。

　　凯丽安推开洛根的束缚，一个翻身便调转了两个人的位置。她跨坐在身体僵硬的洛根胸口，重新捡起自己的匕首，抵在男人的喉咙前。

　　“你给赤崖的伯爵伊蒙下了毒，”凯丽安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出洛根的罪行，“豪尔袭击科斯兰家族的事情你亦早就知情，却选择的袖手旁观。”

　　这是回到邓瑞姆，雷德·珍妮的孩子告诉她的。贵族们总觉得自己的阴谋天|衣无缝又精妙绝伦，可对于凯丽安他们来说，调查出证据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是洛根好像并不意外，在凯丽安道出这番话后他反而扯起尚且能动的嘴角：“哈，你现在关心起贵族的性命了？那之前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命你打算如何偿还？”

　　往日里完全不管，仅仅是因为贵族们的内斗正是雷德·珍妮之友乐见其成的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而且……

　　天知道凯丽安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不把匕首直接捅进洛根的喉咙里，她嘶吼出声。

　　“你杀了国王！”

　　在回到邓瑞姆的路上，国王之死的消息如同阴影般在凯丽安的大脑中挥散不去。她不在乎凯兰死没死，她只是想不通洛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知道撤军保住了费雷登绝大多数兵力，可国王已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势必会因失去领导者而方寸大乱。他明明可以保住国王的，用很多种方式，甚至是把凯兰强行从战场上拉回来，到底为什么？想要王位？他有的是机会，早在费雷登独立的时候，早在国王玛瑞克葬身于海的时候，偏偏挑在奥斯塔伽，偏偏要背负上叛国者、弑君者的名号？

　　就算掌握再多贵族的秘密，搅黄再多见不得光的阴谋，凯丽安仍然无法理解洛根的意图。

　　她可以立刻杀了他，就是现在，但是凯丽安没有，她选择问出来。

　　“洛根，你是不是疯了？！整个费雷登都把你当做神坛上的英雄，你却干出了弑君的事？！”

　　可回应她的，依然是男人冷酷的表情。

　　她一直紧紧盯着他那双冰蓝色的双眼，在凯丽安质问出声时那之中毫无变化。没有愧疚也没有自责。

　　洛根用平静的语气反问：“那又如何？”

　　一路上所有的疑问在他简短的两个单词里获得了答案。

　　凯丽安预设的所有理由和动机统统落了空，由一个简单的事实统统压进了她的心底。

　　他不在乎。

　　洛根·麦提不在乎英雄的名号，也不在乎以怎样的名声载于史书。他甚至不在乎凯兰·塞尔林的性命——在奥斯塔伽的烽火点燃时，昔日的“英雄”，仅仅是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

　　“这一次，你是来刺杀我的。”男人继续说道，“动手啊，精灵。你在犹豫什么？”

　　“我在梦中看见了大恶魔。”

　　他愣住了。

　　大概是未料到凯丽安会道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洛根的眼底浮现出疑惑的色彩。在他没开口询问的时候，精灵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与灰卫阿里斯泰分道扬镳之前，他告诉我，每个参加了奥斯塔伽战役的灰卫，都在那几天梦见了它。”

　　她的确是来杀洛根的。

　　一刀下去，凯丽安·塔比斯就能够解决目前费雷登最大的威胁，从而名留史册。

　　她也是抱着这个打算来的。

　　“你不信任灰卫，所以让他们为凯兰陪葬。”

　　可是当洛根说出“那又如何”时，凯丽安突然觉得她不应该下手，或者说，不应该在此时此刻下手。洛根·麦提该死，却不是以被刺杀的形式。

　　“但你可曾想过，为何历代瘟潮都由灰卫解决，为何每次暗裔大军袭来时灰卫总是能够提前得知？”

　　洛根拧起了眉头：“为什么？”

　　凯丽安把横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插|进他脸侧的床板上。

　　“我他妈也不知道，因为你把所有能解释这件事的灰卫都杀了！”凯丽安恶狠狠地说道，“自从喝下那令人作呕的暗裔血，那该死的噩梦时时刻刻烦着我不说，我甚至在碰到暗裔时能感应到他们！感应到暗裔，洛根，你知道这滋味有多恶心吗？这一路上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完全的人类了，那血不是白喝的，入盟礼也不是白费功夫，这些你知道吗，洛根？如果费雷登因你的决策毁灭于瘟潮之中，即便我再杀你三百次，又他妈有什么用处？！”

　　很长时间之内洛根都没有说话。

　　精炼毒素的时效很短，凯丽安清楚得很。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原本僵硬的身躯正在逐渐恢复力气。可是她在等，等洛根开口继续这个话题，哪怕是冒着他会在毒效之后直接掐死她的风险。

　　索性的是，他没这么做。

　　洛根只是推开了坐在他身上的凯丽安，从床上坐了起来。迎着月光他的大半面容都藏在了阴影之下，鹰钩的鼻梁勾勒出一如既往冷峻的轮廓，直到他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几分严肃的审视与思忖闪过。

　　“关于你们的入盟礼和喝暗裔血的细节，”他甚至没在意凯丽安依然身处他的床上，冷声开口，“给我好好说明白。”

　　然而即便在男人的床上，凯丽安现在也生不出别的心思来。

　　他的反应是凯丽安能预测到的最好结果，精灵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而后阖了阖眼：“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撤回对幸存灰卫的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