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册都是骗人的》月光船

6、求救

　　桶里的蛤蜊越来越多，还混进去好几个蛏子。
　　牛牡掂了掂桶，估摸着够了，便将桶里注了水洗干净蛤蜊，走回挑子前，坐在小马扎上，点起火炉，拉动风箱，往炉上放了一锅清水，加上两片姜，半根葱。
　　又倒进去一小盅香喷喷的黄酒。
　　再从桶里拿出蛤蜊，一手拿小刀，另一手将蛤蜊捏住。
　　小刀插到两片贝壳中间，左右一扭，一划，白嫩的肉落入掌中。
　　再一挑，将黑乎乎的食囊去掉，干净的蛤蜊肉丢进锅里。
　　蛤蜊肉沉到锅底，不多时周围冒出一圈细细密密的小泡，越聚越多，一个个融合成大泡，嗖地脱离锅底，钻出水面，带出一丝丝海鲜特有的鲜甜微咸的气息。

　　牛牡并不关心蛤蜊煮得怎么样，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收拾蛤蜊肉往锅里丢，一边时不时抬眼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云朵飘飘的晴空。
　　直到最后一只蛤蜊落进锅里，清汤稍微浓稠了些，咕嘟咕嘟大泡小炮竞相绽放，挤得蛤蜊上上下下浮动了许久，老得几乎嚼不动。
　　海面依然平静，天空依然安静。

　　牛牡想了想，从挑子里拿出一盆……面团。
　　锅子放到一边，面团揪小块，用手按按平。
　　小面团被一支擀面杖和一块铁板夹在中间，揉搓成一张张薄面饼。
　　铁板在炉子上烧热了，刷上油，面饼放在上面，嘶嘶作响。
　　过会儿翻个面儿——焦痕金黄，麦香四溢。
　　仿佛天边晚霞裁成了片，落在手边。
　　……等等，晚霞？

　　不知不觉，已然金乌西坠，满目金红。
　　海面依然平静，天空依然安静。
　　没有任何异象。
　　牛牡有些酸涩的眼睛眨了眨，低头，将炉火熄了。
　　没有拖延的理由了。

　　自己算不准时间，没准来得晚，才错过了呢。
　　也许是那龙速度太快，在自己低头之际一下子掠过了呢。
　　或者飞得太高，或者云朵笼罩，或者……
　　好吧，看不见也好。
　　这样从头就错过，简直不能更好！简直就是上天的成全！
　　那条龙耳聪目明，万一发现了他，俩人不就又扯上关系了？现在连碰面都不能，将来更不会有交集。
　　——恐怕，这也是上天给自己、也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希望他很好。
　　希望他一直单纯下去，逍遥下去。
　　希望他不被情情爱爱拖累……算了，有个身边人其实也不错，只要别遇上自己。
　　牛牡自我检讨了一番，收拾挑子，最后看了眼海面，收回目光，一溜土遁回了庙。

　　还没放下挑子，就听有人欣喜叫道：“大人您可回来了！”
　　牛牡一惊。
　　抬眼望去，是个穿着黄布衫子、很俊秀的年青人。
　　只是眼眶中没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团黑蒙蒙的雾气，看着有些慘人。

　　随着年青人一声招呼，神龛冒出黑雾，上云水仙整个人也离开了神龛，站到牛牡面前。
　　现在太阳落山，这恍惚的身影便凝实了许多。
　　上云水仙走向牛牡，后者心知肚明地偏了偏身子，露出小挑子示意。
　　上云水仙便吸吸鼻子，轻车熟路取出小碗，往锅里盛了一碗蛤蜊汤，坐在老槐树下，斯斯文文地，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一脸幸福满足。
　　——海水过敏又喜欢海鲜，就是这么没办法。

　　牛牡不管上云水仙，待面前的年青人行完礼，才问：“赵七儿，怎么回事？”
　　年青人赵七儿先道谢：“感谢您今儿上午赶跑了王大娘，全庄子这下得活路了。”
　　牛牡摆了摆手：“应该的。你过来得匆忙，又出了意外？”
　　“匆忙？”赵七儿一愣。
　　牛牡指指他身后：“没藏住。”
　　——一条秃了半截的驴尾巴。
　　赵七儿赶紧捂住屁股，苦笑：“您老明察秋毫，明察秋毫。确实还得麻烦您老……”
　　赵七儿是王家庄灵性最大的动物，也是牛牡在王家庄的眼线，真身乃是一头活了四十年的老驴。
　　老驴非但瞎眼，还只有三条腿，不怎么出门，此时着急忙慌地来见牛牡，王家庄肯定出大事儿了。

　　这事，自然还跟王大娘有关。
　　没有牛牡追赶，王大娘逃到百草山，见了大黑蛇哭诉，求收留，求报仇。
　　偏偏赶上大黑蛇这几日心有所感，要蜕皮化蛟。在性命修为双重攸关的时候，一时不能离开洞穴，便让王大娘忍耐几天。
　　王大娘见自己再怎么劝他出山，他也是不挪窝，显然主意已定，自己也没别的法子，委委屈屈地在洞穴旁边落脚。
　　百草山黑鼬白鼬二兄弟趁机献殷勤，王大娘哭哭啼啼地将自己遭遇又说了一遍，二兄弟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忙，遂一路跑下山，进了王家庄找箍炉匠——哪里找得到。
　　这俩兄弟一怒之下，把王家庄里的鸡咬死好几只，狐假虎威地放话出来，今夜不交出箍炉匠，大黑蛇就要血洗王家庄！
　　不过他俩忘记一点——
　　因为大伙儿还在河边和庄稼地之间忙忙碌碌地送水灌溉，所以这句狠话其实没有什么人听见。

　　但是赵七儿可在院里呆不住了，硬撑着瘸腿赶过来——又被上云水仙嫌丑，只好幻了个形——等着向牛牡汇报。
　　“那蛇竟然还活着？”牛牡惊讶了。
　　“蛇？”赵七儿不明白。
　　牛牡呆了呆，他完全没想过大黑蛇还活着的可能。
　　那龙没经过百草山？还是根本没出门？
　　不能啊。
　　牛牡赶紧翻开黄历看了看，是今年今月今日没错，他们初始的日子，打死他也忘不了啊。
　　自己可是选定了这么一天，就是为了让那家伙和上辈子一样，斩妖除魔，积累功德。
　　并且自己特地不去凑那个热闹。
　　可是，怎么，就没来呢？
　　出事儿了？牛牡目光一瞬间犀利起来，又摇了摇头。
　　那人没道理阴沟里翻船。
　　大概是因着自己重生一回，有些事终究不一样了。
　　……就不一样，挺好的。
　　——可是，万一真出了事呢？

　　牛牡抓过赵七儿：“走。”
　　话音刚落，二人原地消失。
　　只有上云水仙，还在自顾自地，小口小口抿着汤水。

作者有话说

　　龙：掐指一算，我快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