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雪上川

1、part1

　　序言：
　　“自开天辟地以来，盘古便把这混沌一下子切成了两半。”
　　身穿蓝衣的男子卧在桃花树下，眼中有一丝醉意，随口说着些胡言乱语。
　　“司命，你可又在说胡话了？”
　　身旁的酒友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葫芦，抬头将那能十里飘香的美酒一个劲儿的往口中倾倒。
　　男子抬起手，轻轻地晃了晃：“这可不是……胡话，”他打了个嗝，眼中露出一丝惬意，“且听我为你慢慢道来……”
　　“先说这，有别于凡间的九重天上，有一只甚灵的凤凰……因栖于九重天之上，故盘古赐名为，栖九……”

　　（一）
　　我和这栖九，乃是上万年的好友，平日里醉卧瑶台，得空时游遍四海，不可谓不逍遥。
　　只不过，我与他，到底也有些不同。
　　栖九，是混沌以来头一只凤凰，来头已经不可考据。传言道，凤凰涅槃，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已经涅槃了数次，每次醒来都如把浮生梦了一场，前尘往事全概不记得。
　　而我是南斗星君中的六星君--司命。
　　司命两个字，总有些玄玄乎乎的味道，一切事物有缘起有缘灭，最后便归于一个字：命。
　　不错。
　　我与他，起于一杯酒。
　　这只老凤凰从九重天落了下来，跌跌撞撞入了我的酒林，与我把酒言欢，把这天宫中的奇人异事尽说了个痛快。
　　待我糊里糊涂地回了家，却发现司命簿有了动静。
　　轻轻一翻，
　　缘由此结。

　　（二）
　　且说自这凡尘，再到这九重天之上，都归于我这薄薄的一本司命簿。
　　九重天之上的诸位仙家，大都已经到了无我的境界，一概不管这俗尘凡事。
　　除了栖九。
　　八重天到九重天的距离，要跨过离情别苦。他却是一个特例，谁也不知他是如何飞上这九重天。
　　我也曾问过他。
　　他只说，九重天上有一尊佛，佛说，度你来免去人世愁苦，是去是留，皆由心而定。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
　　九重天无生无死，是所有仙家修仙的终极目标，却叫这小子随手弃掉了。
　　栖九只是微微躲闪了一下。
　　然后我听见他说。
　　“居于九重天上，寂寞漫长，哪有这人生苦短，来的有趣？”

　　（三）
　　近日天宫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说起来，还与我有些许关联。
　　听闻，掌管北斗星的紫薇星君因眷恋凡尘，违背帝命，不肯回天庭述职。
　　这件事叫玉帝老儿气得火冒三丈，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誓要一干天兵将紫薇星君捉拿回宫，剔除仙骨、打入南海莲池下，五百年内不可脱身，等到五百年后则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可为人。
　　此事听得我咋舌不已。
　　栖九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是司命星君，难道会不知他的命？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不助他一把，也好过如今堕入畜生道？”
　　我摇了摇头，手里捏了一颗花生米。
　　“司命，可司，却不可改。”
　　栖九好奇地问。
　　“既然如此，可否请星君为我看一卦？”

　　（四）
　　“那怎么行？”
　　我怪叫了一声，“司命簿，只能等缘起缘灭时才能翻开，哪有可窥探命这一说？你若非要强行看，我只怕半生修为搭进去还不够呢！”
　　栖九淡然一笑。
　　等到后来，我有时候也感慨，若能将时间倒回到那时，为他算一卦来世，搭上此生修为又何妨？
　　总好过如今物是人非。
　　后事此刻先按下不提。
　　且说这紫薇星君，居于北斗，乃是帝王星。此番下界历劫，却不料栽在一个凡人手里，一个心地非要与那凡人比翼双飞。
　　栖九抢走我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为何还不速速捉回？”
　　我笑：“紫薇星君位列星君之首，要捉他哪有那么容易？牵一发则动全身，到时候天下若是大乱，岂不是要玉帝头疼死？”
　　“那就放他在人间逍遥快活？”
　　栖九语气之中竟多了一丝不满。
　　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玉帝打算先派一位星君下凡去绊住紫薇星君，再派人去请南海观音，镇住这星辰万象，到时候紫薇星君自然手到擒来。”
　　栖九忽然站了起来，面上多了几分好奇与欢喜。
　　“司命，你看，我去如何？”

　　（五）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定会用那百年一酿的好酒将他灌醉，送回九重天，叫他永世不可落入凡尘，受这离情别苦。
　　可恨我当年无知，信口附和。
　　“好啊！你可是天上地下的第一只凤凰，对付一个小小的星君，还不是瓮中捉鳖？”
　　栖九和我相视一笑。
　　能请得凤凰出手，玉帝老儿简直高兴坏了。
　　第二日夜，我送栖九下凡。
　　如今辗转数百年，我却依旧记得。
　　那夜，云层稀薄，星星也褪了一层色，我在风中拿出一瓶酒，交托与他。
　　他浅笑着接过，随后化成一只全身火红、翎羽修长的凤凰，一跃而下。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如此坦然的、毫无忧虑、毫无顾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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