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番外 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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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孩子的素生，第一次走出住了几百年的山林，是因为要和姐姐一起去见那个人。
轻吟浅唱古琴伴，顾盼含笑百花生。
执子之手偕子老，桃源只闻曼歌声。
多少次听见姐姐抚着琴弦，口中轻吟这首诗。只是吟诗者的心思，却从开始的欢喜，期盼，逐步变成迷惘，疑惑，思虑，担忧，伤心，失望，痛苦，到最后，绝望。然而那里面所包含的相似和眷恋，却从来不曾变过。
为什么？那个人类有什么值得姐姐如此为他？直到姐姐气息虚微地瘫在被血与火染得通红一片的地上时，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个负了她一生的人。
“素生，不要啊，不要恨那个人，是你姐姐我命该如此，这是命啊……求求你，不要为我报仇，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抱起姐姐不断冷却的躯体，在火海中穿行，果然，遇到了那个人。为什么神色还那么惊异？姐姐的真身你不是早知道了么？没错，她是狐狸，我也是狐狸，我们一族都是狐狸，不过我们是雪狐，所以……既然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了，还来我面前演什么戏？
燃烧的屋梁在我们视线之间坠下，看这无措的酒筑，素生感觉到的不是伤感，不是悲愤。
却是，扬起一抹微笑。
“姐！”
雪白的小狐狸敏捷地在山涧间穿行，跃在半空中时却化成个十一、二岁大的白衣小童，扑进一白衣少女的怀里，里欢快地叫嚷着。
“姐，我好想你！我一个留在这里都快要闷死了！你这次有没有带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回来？”
“小顽童，就知道玩。”素晓宠溺地刮了下素生的鼻子，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笑容忽然变得欣喜而羞涩。
“素生，这次我没带东西回来哦。”
“咦？为什么？”
“因为姐姐要带你一起下山啊。”
“啊！但是……”
“素生，”素晓一脸幸福地搂紧了怀里的孩子，轻声诉说着。“我终于遇到了哦，那个可以把我从芸芸众生中认出来的人。”
看到素生的一脸惊异，素晓不由得笑了。
“他还不知道那是我哦，但是，他的确是认出我来了的。他是个很好的人哦，素生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从沉醉中回过神来，素晓笑盈盈地看向素生，手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小脑袋。
“是吧，素生。”
素晓在人群中寄居的地方，是最适宜，也最不适宜的地方——妓院。好在这翠月楼没有什么名气，素晓作为头牌，又会些术法，蒙着老鸨，就是不接客还带着素生，日子也过得还好。
虽说不接客，但有一位却是常见。
那天雨后，桃花开得正好，粉嫩的远近开了一片，素晓淡施脂粉，穿着缀了淡红碎花的衣裙，笑颜灵动，硬是把那春花烂漫的姿色也比了下去。
“粉桃不及佳人笑，从此皆羞比红颜。”
玉人般的青年，边吟诵着诗句，边为素晓盘起的秀发插上一支开得正旺的桃花。
“人道年少不识花，妄采只因醉娇容。”
青年的手指，从少女的发鬓流连至脸庞，轻轻的触碰间，两人含情双视，情意渐浓……
哗——
“哇！”
“酒筑公子！”
一阵花雨袭向树下的两人，却只把酒筑淋了个狼狈。看着跑远的小小白色身影，酒筑不禁苦笑：“看来素生真的很不喜欢我呢，毕竟我只是个空会卖弄些小文墨的无用书生。”
“怎么会呢？小孩子只是怕生，闹别扭而已吧。他以后一定也会喜欢上你的，毕竟以后……”说到这里素晓的脸红了，说不下去。
“毕竟以后什么？”酒筑笑道，搂过可爱的爱人，嗅着她身上的芳香，陶醉般喃喃道。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素晓，等我，我会明媒正娶地把你娶过门的。”
“恩。”
“然后，我们会幸福地过日子，生上两男两女，男的像我，女的像你。我会把素生当作自己的亲兄弟般，好好照顾他，看着他长大，被一群小鬼围着喊‘叔叔’……”
轻笑着把脸埋在青年怀里，听着他说着两个人的未来，少女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改变现在这般的幸福。
素生在远处，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纵身一跃而去，不理落了满池的桃花，飘零于一潭死水中，陨了芳华。
酒筑没有忘却了他的诺言，不久后，就大锣大鼓，风风光光地把素晓娶进了门，也把素生接到了家中。
只是大婚不久，酒筑便忽然变得忙了起来，逐渐地就冷落了素晓。素晓担心不过，偷偷跟着前去，却被与酒筑同行的一众法师打出了原形。
并非如一般小说中的书生一般，酒筑没有因此而对素晓做什么过分的事，反而求他的几位朋友，饶过了素晓，素晓自是大为感动。但往后的日子里，却越来越心慌，越来越迷惘。
“素生，为什么？为什么都一个多月了，他都还没有回来？”
看向失去往日明媚，满脸沧桑凄凉神色的姐姐，素生静默一下，说：“也许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吧。”
“是吗？是这样啊，是因为还在旅途中，才不能回来见我吧！是啊，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相信他，他娶了身在青楼的我，还不介意我是妖身把我留在家中，这说明他是真的爱我的……”
素生静静地离开。出门前，看了一眼始终呆望窗外的姐姐……姐姐，有多久没有像以前那样，正眼看过自己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素生知道的并不多。
他只知道酒筑终于回来了，姐姐开始时很高兴，后来却开始经常哭哭啼啼，抚着那唯一一直陪在身边的古琴，口中念念有词，走近一听，却是当年两人所作的诗句。然而琴音始终会停止，百花终归要凋零，执子之手只是美丽的梦，生活所在的也只是假的桃源。
那天，素晓瞒着素生，回到了久居的深山，拿出了那件他们世代保存的东西，为的，是挽救她的爱人，她的梦，她那一段爱情。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大火中，昔日艳丽如花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绝望和重伤正在夺走她的美丽和生气。
什么时候，姐姐对自己说的话里，总是有那么几个令人无奈的字眼。
素生看着，一直看着。他没可能忘记这是姐姐的第三百个年头，也许这是所谓“劫”……但他不会忘记，在酒筑迎娶素晓的那一天晚上，那个漆黑的后院，那两个人的对话。
“她现在对你痴心一片，你可以以此哄她交出那个东西。”
“……但是，他们雪狐世代守护紫云石，被称为神的侍从，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你是不舍得吧。”
“……属下……”
“你放心，我并不是要你对她怎样，但是东西在她那里，我们总不能放心。为了天下苍生，这九云石绝不可留，既然我们毁不了它，我们至少把它分散封印起来。酒筑，我相信你是能明白我的。”
“是。”
上千年来，紫云石就被我们雪狐一族保管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还非要抢到自己手上，才觉得安宁？
多久以前，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们住的那个美丽的山林，总是山花烂漫……素晓一把搂住跳到她怀中的素生，那个还会咧着嘴开心地笑的小孩，会把她扑倒在草地上打滚，两人亲昵地相互磨蹭着，感受着唯一的亲人彼此的温暖，仿佛这便是世界的全部。
“素生，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遇到那个能认出自己的人？”
趴在花从中，素晓一脸期待地问。
素生撅着嘴，不太高兴说起这个话题。
“我没所谓，反正他们说的我要成年了才可以下山，还远着呢。”
“嘻嘻，素生你不可以，我可以啊。”
素晓调皮地笑，仰头朝着阳光作了个舒适的表情。
“今天的真舒服，但愿今天也是个好日子……这次下山能碰见……”
最后那句话小声得如同蚊呐。
素生不肖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素晓步履轻快地越走越远，漫山遍野的鲜花如同烈火般，在她身边燃烧着，美丽得不似人间……
烈炎在这一刻，也是如此的聚在她身边热烈地翻卷着，只是这红莲，将会把那个曾在花海中恣意微笑的女子，拆吞入腹。
素生轻轻抱起素晓的尸体，死去的她早以现出原形，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身侧一道血痕从脸颊一直划落至下腹，皮肉翻卷。
那个男人，就在对面，摆着一副惊恐的模样。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素生那抹不明所以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 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