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郎传说》寒江.妃子

298、第298章

　　两人对坐片刻，内里啪嗒啪嗒脚步声响，孩童柔软的足音由远而近。软帘才动，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子，就裹着一阵暖风扑进了夏冬怀里：

　　“阿娘！”

　　夏冬一把抱住他，把脸颊贴在幼子耳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阿峻双臂环着母亲颈项，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地蹭了两下，好容易才想起礼数，努力挣脱出来，倒退两步，恭敬行礼：

　　“峻儿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他双膝着地，一本正经地拜倒行礼，身形端正，举动不急不缓，一看就是经过教导。怎奈小孩子手短脚短，冬日天寒，又穿得厚厚的，整个人跟个大团子似的。两只小巴掌还没按到地面，人往侧面一歪，骨碌碌地就往边上滚了出去。

　　“噗……”

　　夏冬满腹离愁别绪，也被他这一滚逗得笑出声来，伸手一把捞起儿子。小家伙怏怏不乐地撅了噘嘴，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缩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附耳嘟囔了一句：

　　“阿娘终于回来了……”

　　“嗯，阿娘回来了。峻儿想不想阿娘？”

　　“想！”

　　干脆利落的大声应答。聂真的夫人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在我们这儿，每天都要念叨七八遍‘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呢。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

　　夏冬向她报以一笑，微微仰身，拉开一点点距离细看儿子，见他面颊饱满，脸色红扑扑的，靠在自己怀里往四周看的时候也十分自在，显然是在叔祖这里得到了极好的照料，心里的牵挂彻底放松下来，感激地向聂真夫人欠身行礼：

　　“多谢您啦。阿峻这孩子皮得很，这些天，着实给您添麻烦了。”

　　“总是聂家的孩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聂真夫人淡淡一笑。还要再说时，外面有人大踏步入内，脚步声宏阔沉重，听动静，显然是个男子。外面仆妇丫鬟一叠声的行礼声中，聂真夫人起身而立，夏冬也赶忙携着幼子站了起来，向踏进房门的那人行礼：

　　“叔父大人。”

　　“阿锋媳妇啊。”聂真个子不高，身材也是清瘦，然而久居人上养成的气度，目光只是一掠，便自然有凛凛威严。他看了夏冬一眼，点点头，算是还了一礼：“回来了？”

　　“是，回来了。”

　　“辛苦。阿锋不在，你又刚刚赶回来，家里难免事多。若是一时抽不出空，阿峻就让你婶娘再带几天也可以。——夫人，你和阿锋媳妇一起吃个晚饭，我还有点公务，先回前面去了。”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目送他扬长而去。等足音消失，聂真夫人才摇头笑了一笑：“老头子就是这样，明明心疼小辈，却从来不肯好好说话。咱们不理他，我让厨下做了你和阿峻喜欢的菜，先热热的喝碗羊汤，去去寒气吧。”

　　“多谢婶母了。”

　　吃过晚饭，夏冬到底带了儿子告辞回去。聂锋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赶了回来，夫妻俩哄睡了儿子，难免在枕上并头说些闲话。聂锋说起这几天河工上的事务，解释了为何要亲自带队出去，只能把孩子送到叔父家里；夏冬也婉转问他辛苦，自己在京城一留就是一个月，累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倒没啥，我是当爹的，带带孩子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聂锋忍了又忍，到底还是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俯在夏冬耳边，轻声道：

　　“阿冬，你和今上……还是不要走得那么近吧。我知道你心肠软，念旧，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

　　“锋哥！”

　　夏冬语气微微高了一点，意带争辩。聂锋一把按住了她：

　　“阿冬，我知道你做这些事情，也是为我着想。你和今上亲近一分，我将来的路也就顺一分。可是阿冬，男儿功业自在马上取，靠着家里人和皇帝的亲近，纵能升迁，也是落了下乘。自古以来，走这条路幸进的臣子，有几个是有好名声、好下场的？”

　　“可是锋哥……我不是……”

　　“阿冬，你喜欢做掌镜使，我不拦你。看着你回来眉飞色舞，满脸自豪的样子，纵然你从来不说做了什么事，我也为你开心。可是，你在宫中陪伴今上，束手束脚，小心翼翼，所作所为，和今上身边的女官又有什么区别。阿冬，我心疼你，也担心你。自古伴君如伴虎，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锋哥，今上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苏哲待她如何，她又待苏哲如何？纵然不念扶助拥立之功，她也该念着苏哲身子骨弱成这样，是为救她才落下的旧伤！就这样都能把人关进悬镜司，阿冬，到了你触怒她的那一天，她真能顾念你几分？！”

　　帐幔中暗色沉沉，纵然对面而卧，也看不清枕边人神色如何。聂锋始终压着嗓子，音量并没有半点提高，语气却越来越是激烈。夏冬被他话中的怒意压得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一咬牙，往丈夫面前再度凑近了些：

　　“锋哥，今上真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是有苦衷的……锋哥，我跟你说……”

　　温暖的气息几乎直接拂在聂锋耳廓上。黑暗中，女掌镜使挨在丈夫耳畔，将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一一道来。好一会儿她才停了讲述，又过了大约半盏茶工夫，聂锋长长透一口气，展臂将她搂住，向怀里紧紧按了一按：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