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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胭脂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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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闻啪地一声,却是杜长卿重重一掌,击在黄花案上。随即轰隆一声,黄花案从中裂开,木屑四碎。他长身而起,俊目中冷厉之色尽露,道:“鼠辈尔敢?!”
他先望了单君逸一眼,后者立即躬身道:“只凭大哥吩咐。”
杜长卿微微颔首,道:“众将士听令!齐备甲胄,佩戴面具,年迈病弱者入室躲避,其余人等,燃起巨烛,准备灭杀蛾虫!”
满城呼应,片刻后,城楼下已经站满了全身甲胄的兵士,由于面具不够,有些人只覆盖了面巾,但毫无惧色,立在城下。众皆肃穆,等待杜长卿一声令下。
楚天行寸步不离萧宁远,但面色焦灼,不时望一眼后营。杜长卿身旁,杜少华静静立在那里,衣袖却在微微颤抖。
萧宁远额角已滚满了豆大的汗珠,忽然低声道:“且慢。天行,你去将他们抓来,记住,尽量要活的。”手向城下一指。
楚天行顺了他的眼光一看,却是适才攻城的喇嘛,乘乱已遁逃而去,红衣飘拂,身影快要不见。他狠狠地怒骂一声:“吐蕃人-------”身影未见怎么展动,已像一条轻烟般掠去。几人在城上,只见他顷刻已追上最后二人,这两喇嘛甚是凶悍,立即出钹相击。而前面的喇嘛,早掠开几丈外。
远看着,只看到楚天行的白衫一动,不知怎么的,忽已闪到几个喇嘛当中,后面几个喇嘛凶悍地追击而去,还没跑上几步,身形猛地一震,随即,血光四溅开来,血肉横飞。
萧宁远声音都有些嘶哑,怒喊道:“活的!”好在楚天行已绕到当前两个喇嘛前面,双手一伸,老鹰抓小鸡般将两人擒起,宛如一只雄鹰般掠空而回,提了两人回到城楼,啪啪两声,丢到地上,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楚冬早跟在其后,立即会意地递上丝绢,他皱了眉头将双手仔细擦净,一把将丝绢扔到地上。
两个红衣喇嘛都被他点了穴道,还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卸下了他们的下巴,口不能言,眼睛怒瞪这几人。
杜长卿大皱眉头,不知道萧宁远在这当儿为何横生枝节。却见萧宁远右手轻弹,已将两粒药丸弹入他们口中。那药丸色呈赤红,入口即化。两个喇嘛都满脸恐惧之色,想吐却是不能。单君逸在旁冷眼相看,此刻却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宁远这一分心,他顶上的气圈顿时开始晃动,出现了漏洞,几只飞蛾觑得空隙,从中而下,灰黄的翅膀,已堪堪掠到他的头顶。
猛听得萧宁远喝声:“起!”右手五指弯曲,虚虚作抓,两个喇嘛已从地上平平飞起,就像被人托着一般,直直撞入蛾群中。
萧宁远冷笑一声,左手银光一闪。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便只见两个喇嘛的身躯,突然在空中碎为数片,内脏都一片片从残破的身躯中掉落下来。空中的蛾群一阵涌动,随即发疯似地向碎片蜂拥而去。连萧宁远顶上的飞蛾,都掉头去争抢空中的血食。
云霓、楚冬这样惯经阵仗的人,都面色已然变得煞白。空气中血腥味与蛾群的恶臭混杂着,刺鼻至极,兵士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杜长卿从来清寒的俊目,这会儿微微有笑意涌开,伸手在萧宁远右肩上轻轻一拍。两人都是一震,杜长卿似乎才明白过来,猛然缩回手去,垂下目来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面上犹是不能置信的神情。
杜少华含笑望着两人不语,突觉头顶上有什么纷纷扬扬落下,气味刺鼻,低头一看,却是几只从空而落的蛾子,掉在他衣襟上,灰黄的翅膀还垂死挣扎了几下,随即便不再动弹。他厌恶地拂开去,突然一醒,向空中望去,只见蛾群不住从上坠落下来,地上不久便积满了厚厚的一层。显而易见,是萧宁远给两个喇嘛服用了剧毒药物,吸血蛾吃了两个喇嘛的毒血,亦立即毒发,如此便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大难题。未几,欢呼声震天动地般响起。
单君逸轻轻拊掌,道:“萧盟主果然每次都让人刮目相看呢!”
楚天行正在给萧宁远输气,调息既毕,起身来横了他一眼,老大不悦,冷冷接口道:“夸奖倒是不必了,别再叫人在旁边冷嘲热讽,我们就很感激了。”
萧宁远睁开眼来,厉声喝道:“天行!”后者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云霓张口便要反驳,却被单君逸挥手制止,他望着楚天行,星目中都是刺骨的寒光,面上却笑得益加温文,道:“楚门主放心,君逸对楚门主,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先礼后兵。”
楚天行还未开口,楚冬转了转眼珠,抢在前头含笑盈盈施礼下去,道:“如此奴婢先代主人多谢单公子了!”
单君逸目光更冷,笑容未改,道:“楚门主当真有个关心体贴的好下属。”楚天行含笑望了楚冬一眼,道:“不敢,做奴婢的,只要老实本份,自然就是好下属。”
云霓面色一变,别过头去。萧宁远瞪了楚天行一眼,杜长卿已然不耐,扶了额角道:“这时候,还有时间说这个?楚楚在那里,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单君逸哼了一声,道:“能人这么多,就不必君逸再往上凑了!”将袖一挥,竟是要拂袖而去。亏得杜少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笑道:“好二哥,我眼皮跳得厉害,你就给我壮壮胆,陪我一起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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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似已将主意打定,任凭杂七杂八的东西落在身上,只管伸展着巨大的身躯,向张涵真移动过去。瓶瓶罐罐碎开在它身上,各种药粉飘洒出来,但对它毫无作用。张涵真横剑而立,冷冷地盯着它,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突然一物啪地一下,砸中了它的右眼,却正是楚楚方才从左手中指脱卸下来的戒指。它刀枪不入,但眼睛还是薄弱部位,此番吃痛,不觉将头猛烈一甩。那戒指竟然没有被它甩落下来,仍然牢牢粘在其眼珠上,不但没被其流出的液体所污,银色的戒身越发璀璨,竟发出水晶般的闪烁光彩来。
楚楚一看它暂时停止了攻击,心中大喜,四下里寻找那根银鞭,想朝它抽去。她那里急不可待,忙着向地下搜索,却感觉腥风离她越来越近,猛然抬头,发现那蟒头赫然直直停在她面前,黑黑的小眼睛紧紧盯着她,红红的信子,离她面前不过几尺。
她蓦地高声尖叫,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听张涵真在那里高声叱喝,心想这回难逃蛇口,死便死了,居然还是这种恐怖的死法,不觉浑身颤抖。谁知半天没什么动静,只觉有什么冰凉凉的,不时碰触她的左手一下。
她等了半晌,还是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异样,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又骇得一声惊呼。平生也没有碰到过这么可怕的事,但见那巨蟒分明是在伸出信子,不时舔舔她的手,简直犹如一只温驯的牧羊犬一番。可惜它的样子太过恐怖,她没有吓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而张涵真披头散发,提了原本一直砍在巨蟒身上的剑身,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有什么闪亮的东西破空而来,消失在她指间。楚楚从怔忡中回神,只觉得左手中指犹如在火炉上炙烤般灼热,低头一看,竟是那戒指如有灵性般,自动回到她手上,热感渐渐褪去,恢复如常。她用右手去摞,纹丝不动。这花纹瞧着眼熟,她一拍脑袋,猛然想起,这不是当初春三娘给她带上的胭脂戒么,据说还是五毒教教主的信物?
它不是从来不能摘下的么?怎么刚才?---------楚楚看着这巨蟒,突然顿有所悟:莫非这戒指还真是灵物,既然是五毒教的,莫非,它对毒物有作用?
一众小喇嘛都在一旁呆若木鸡,大概从未见过巨蟒这个样子。那吐蕃国师等得不耐,面色渐沉,撮声更急,连楚楚这样不懂蛇语的人,也知道必然是催促巨蟒动作的意思。巨蟒高高扬起头来,似乎在侧耳倾听。
她心里一急,心想甭管有没有用,试了再说,再怎样,也不可能比眼前更坏,伸出左手指着巨蟒,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汉话,冲口就道:“你去把那些小喇嘛都轰出去!”
巨蟒头在半空,左右晃动,楚楚心里发怵,心道莫不是要把胭脂戒拔下来才有效?便用右手使劲去拽,却哪里拽得动?
她正在那里发愁,忽觉顶上疾风扫过,抬头一看,只见巨蟒的银白色身影在顶上飞扑而去,眨眼间,已然撞飞了两个小喇嘛。
吐蕃人都失声惊呼。吐蕃国师口中呼啸声更高,其余几个小喇嘛却忍不住,拿铜杖向蛇头击去。巨蟒着了两下,勃然大怒,腮帮高高鼓起,猛然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便将身前的一个小喇嘛吞进肚去!只见小喇嘛的双腿还在外面不住扑腾,渐渐消失在蟒口中。
门口那些女子都失声尖叫,冲出门去。吐蕃国师面色铁青,一把推开燕羽。小喇嘛抱头鼠窜,唯有楚楚得意至极,裹紧了身上的毡毯,指了那吐蕃国师道:“去,去吃了他!”
那吐蕃国师狠狠瞪了她一眼,突然仰头,急急说了一番话语。剩余的几个喇嘛高声应着,向门外飞速遁去。他自己亦立即展动身形,向门外飘忽而去。楚楚没想到他逃起来也那么快,一时呆了呆,居然忘记了拦住他。
四周一片狼藉,只有那巨蟒盘着巨硕的身躯,未等到指令,无聊地曲起身体,盘作一团。楚楚与张涵真四目相对,只觉今日之战,真真匪夷所思,几疑是一场恶梦。就在这时,只听脚步声蜂拥而来,杜长卿抢步,最先走入,看清楚场中情景,吓得浑身一震,手按在剑上,就待出手。
楚楚连忙伸手高叫:“不要,长卿,这蛇是我的!”她一时情急,兼之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要按住身上的毛毯,只觉身上一轻,张涵真一个扑身过来,死死按住,幸亏他反应敏捷,扑救及时,众人只看见盈盈细腰,不可一握,纤长美妙,晶莹如玉,裹在一条风格粗犷的异域地毯中,反倒更增添了几分魅惑。杜长卿面上一红,立即对身后兵士道:“你们守在门口,莫叫闲杂人等进入此间。”
单君逸早凑近过去,看了又看,皱着眉去抓那毛毯,道:“楚楚,怎么了?干什么穿得这么怪?”楚楚满脸通红,右手拉着毛毯,看楚天行眼睛晶晶亮,在她身边不住打转,怒骂声:“色狼!”一掌击在他头顶上,想想还不解气,又使劲便往他头上连槌了几下。
楚天行半点懊恼也没有,还笑嘻嘻地凑过来给她打。单君逸面色顿沉,右手正按在毛毡上,顺势狠狠掐了她一把。楚楚疼得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一叠声叫道:“少华呢,少华呢?我疼!”
杜少华不露痕迹地推开单君逸的手,杜长卿已打量完那巨蟒,听她呼疼,忙道:“到底哪里疼?可是伤着了?”楚楚见他满面关切,大觉难得,连忙道:“全身都疼,那吐蕃人真可恶,长卿,不要放过他们!”
萧宁远走在最后,突然笑道:“既是受了伤,就先疗伤要紧。我瞧你真气不稳,先别说话,跟我去调息下罢。”缓步上来,一把将她揽到怀中。楚楚看到他,便想起那药丸,心里发憷,还想挣脱出来,被他凤眼意味深长地一瞟,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倚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