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偶像毁灭娱乐圈》抱夜千辉

2、虐粉打投2（修）

　　如果说路鸿雪的深夜脆弱给自家粉丝的打投事业加了一把油。

　　那么江雀就是在加油站旁边开篝火晚会。

　　真挚的网络反诈堪比火星跌进汽油桶，轰然炸毁前辈精心营造的孤单寂寞冷，还隐隐衬得他颇有些卖惨上位的心机。

　　群情激奋的观众拒绝体会其中的温暖关怀，先回赠江雀一个铿锵有力的字——
　　『滚！』

　　『阴阳怪气的，举报了。』

　　『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谨防诈骗！』

　　『楼上不会是江雀粉丝吧？』

　　『你为什么不多学学路前辈呢，通宵训练没熬过，主题曲没练过，路前辈被导师夸成练习生楷模，你就只学会跟在他后面发微博？』

　　『老子早看路鸿雪不爽了，拿微博当朋友圈喊累，哪个练习生不累？』

　　『笑死，江雀才是录完这期就得哭着回家。』

　　『@咕噜噜小雪球：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出道！』

　　『@路鸿雪全国后援会-北陶省分站：姐妹请留步！我在路路相关的超话底下看见你好几次，已经眼熟啦！控评辛苦~』

　　『@咕噜噜小雪球：哇哦地方分站长居然回我了！一家人客气个啥，想想鸿雪每天半夜还在舞室练习，我这点劳动根本不算什么。』

　　『@路鸿雪全国后援会-北陶省分站：唉，没进A班真的太伤了，希望他在B班千万别遇到这种奇葩。控评还得继续做，路路现在只有我们了！[合掌][合掌][合掌]』

　　『@咕噜噜小雪球：是啊，真的很幸运能遇到鸿雪。当初无意刷到节目PV，满眼只看见这个坚韧不废的少年；星汉灿烂，他是夜幕当空最亮的那颗北极星，无论多么黑暗，都在努力发光，救赎希望。』

　　『@路鸿雪全国后援会-北陶省分站：我靠，姐妹你简直就是诗人！我可以用这段话当后援会的晚安文案吗？站子目前缺个运营，你有兴趣也可以来。』

　　『@咕噜噜小雪球：有有有！文案什么的随便用！』

　　『@路鸿雪全国后援会-北陶省分站：那你先加群，路鸿雪出道集资13群没满员，快来一起玩呀~[分享链接]』

　　人类是矛盾的综合体。
　　可你们这也太矛盾了。

　　一个坚韧不废的练习生，一个被粉丝视为救赎的星星，一个大写的牛逼。
　　吃了亏竟然都不敢堂堂正正站出来。
　　还去挑唆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给他赛博复仇？

　　当年乌泱泱正道修士围剿不知醒画舫，漫天法器跟苍蝇似的嗖嗖乱飞，一袭松垮长衫的江雀独自迎风临阵，人死了嘴都没死，执意不叫外援。

　　但没有外援撑场子的下场显而易见。
　　他的排名已经跌到59了。

　　上辈子缺德缺死的江雀第一次做好人好事，却饱受误解，终于留意到对家不断上位的关键词。

　　——“路鸿雪出道集资13群”。

　　出道？
　　还集资？
　　江雀立刻翻回官方网站，在花里胡哨的网页角落找出投票须知。

　　《偶像特训营》提供两种官方应援渠道。

　　松果视频会员每天有九张免费票，只能对同一名练习生投一票，最多可投九人，所以路鸿雪粉丝才四处讨要别家用不完的票，把江雀压下去。
　　但节目没说只能用一个ID。

　　粉丝可以重复注册账号应援，或者满微博吆喝送会员卡，只要路人给他们指定的练习生投票并截图，就能免费领会员。

　　嫌每日一票效率太低？
　　善解人意的狗策划还设计了更高效的刷榜方式。

　　波小麦食品集团与节目组合作推出“偶像版早餐1+1”，礼包内含一块面包和一瓶饮料，外加一张藏在中间的实体投票券。

　　扫二维码可抵十票。
　　关键是，这十票可以投给同个选手！

　　大礼包售价高达29块9，却不耽误粉丝疯狂应援的热情，把官方旗舰网店活活买断货了！

　　学生党没时间一份份买早餐拆券，于是催生出追星新业务——直接把钱打给后援会，代理人去跑腿扫货，收集足够多的二维码再一口气刷掉，是谓出道集资群。

　　路鸿雪就是坐着粉丝的集资火箭越来越逼近出道位。
　　他凭借110万票的成绩新晋21名，而第九名选手目前累计200万票，如果全用实体券追平成绩，至少得再买9万份早餐。

　　——合计花费二百六十一，万元。

　　这还是假设原第九名票数不会再涨。

　　过道对面的长桌摆满一整排“偶像版早餐1+1”，拆开和官网同色系的樱花紫礼包，掌心那么大的红豆软面包和小瓶巧克力乳饮料被华丽外壳衬得愈发袖珍。

　　练习生们精心维护上镜形象，不吃甜食，江雀看了眼盒底的生产日期，下月过期，赶紧拆开一袋红豆面包尝尝。

　　第一口没咬到馅儿。
　　第二口已经没有馅儿了。

　　这点东西外面卖九块九都嫌贵，但贴上“偶像版”三个字，当场草鸡变凤凰。

　　江雀隔着包装袋揉捏面包里硕果仅存的几颗红豆，嫌弃地嚼嚼嚼。

　　突然有人一脚踢开203宿舍！
　　那人穿着B班练习生的苍绿卫衣，金碧辉煌的脑袋在走廊灯映照下肆意扬起，看起来像一朵气势汹汹栽在门口的向日葵。

　　正是热爱拉同性炒作炒糊了又光速解绑的勇敢直男路鸿雪。

　　“你什么意思啊？”
　　路鸿雪瞪了四号床上的人一眼，反手碰上吱呀作响的门板：“又不是我让后期乱剪镜头，造成现在这个误会也没办法，你阴阳怪气地骂谁呢？！”

　　他见坐在床上吃面包的江雀头也不抬，更是火冒三丈：“我刚才说的是别人吗？说你呢，别吃了！”

　　什么叫“谨防诈骗不要打榜”，差点毁了粉丝为他拼命做数据的气氛！

　　热度就是练习生的命。
　　每个选手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请全民制作人多多支持”，江雀不就是见自己翻身无望，干脆拖累他下水吗？

　　这下可好，黑粉跟风好一通嘲讽他无脑卖惨，恶评混在铺天盖地的彩虹屁里，像几只苍蝇掉进白汪汪的牛奶桶，格外刺眼恶心。
　　幸好小雪球控评给力，迅速压下去了。

　　江雀慢慢咽下甜到腻死的粗红豆馅，才发出任何人听了都血压飙升的招牌阴笑。
　　“叽嘻嘻嘻，我好心提醒大家不要上当受骗，哪里做得不对啦？”

　　“你、你……你赶紧删微博！去跟大家解释你只是开个玩笑，没有针对谁，最好再道个歉，说自己是没好好练。”路鸿雪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恨不得掐着江雀的脖子下达命令。

　　江雀又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面包。
　　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敢用，当粉丝是傻子吗？

　　路鸿雪却以为他是怕发声后继续挨骂，故作理解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可谁让你没我实力强，观众根本就不喜欢你啊！拢共才那么几个粉丝愿意顶i着压力为你花钱，你就不心疼她们以一当百地做数据，很不容易？”

　　“按我要求的做了，我还能在互删之前给你最后一个挽回口碑的机会，帮你说两句好话。要是不按我说的来……江雀，挨几千人诅咒好玩吗？”

　　虐粉卖惨，是选秀乃至整个偶像圈的基本操作。
　　他这个礼拜整整涨了二十万粉丝，比过去在造风文化坐冷板凳的两年加起来还多！

　　为了将这二十万关注他的人转化为愿意给他花钱的人，当然要顺着众望所归的剧情，继续演下去。

　　江雀陷入沉思，问出全然不相关的问题。
　　“——我还有粉丝呐？”

　　走到哪里都人人喊打的空狸道人终于有人喜欢啦！

　　路鸿雪冷哼一声：“少得意了，真以为有多少人认识你啊？一期节目两个半小时，分给一百零一个练习生，每个连两分钟都不到，大段特写得留给我们这种参赛前就有知名度的选手。”

　　“如果不是贴着我同框，正片能保留你多少个人镜头？——到时候剪得一帧都不剩，你连这几个粉丝都没有！所以，别跟我说你没捞到任何好处，大家各凭本事赚热度，你就是不如我。”

　　谁知下一秒，江雀兴高采烈地拒绝：“算了，我还是更喜欢别人讨厌我。”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下一秒，仿佛印证路鸿雪的话一般，躺在床上的手机震了震。

　　江雀懒洋洋吃完最后一口面包，解锁屏幕。
　　消息来自话题“#偶像特训营江雀#”。

　　『@桃桃渡海而来：挺住！我们和第52名差距不大，努努力就能保晋级啦~~~我拿压岁钱买了500张实体票，估计后天到货，到时候直播拆券，肯定能把名次补回去！嘤嘤嘤希望江雀看到我！』

　　——500张票，那就是50份“偶像版早餐1+1”，1500元。

　　江雀作为透明练习生，主要靠零零散散的路人投免费票，应援群的日常活跃人数不过二三百，也才十几个愿意为他买早餐券冲排名。

　　这位富婆动辄出手一千五，可谓爱得深沉。
　　就差到处刷屏“你是人间星星努力发光什么什么”的溢美之词了。

　　人间祸害努力发疯的江雀十分感动。
　　世间究竟有没有两全法，又能虐粉提纯，又让富婆粉丝觉得自己的辛苦付出被爱豆看见呢？

　　他思索片刻，直接把“@桃桃渡海而来”踢出群聊。
　　继而原地解散后援会。
　　最后屏蔽个人超话底下所有踊跃发帖的用户，连同超话一并举报。

　　——拉黑，拉黑，通通拉黑！

　　试想一下，为数不多的应援粉晚上拿起手机，却发现自己的快乐老家被炸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永远不用起早贪黑地打榜签到。
　　再一看，还是偶像本人亲手干的！

　　虐不虐虐不虐，就问你虐不虐吧？！

　　江雀嘴角翘起阴险微笑，手指在屏幕上灵活飞舞，生怕晚一秒富婆就确认收货没法儿退那个破礼包了。

　　“……”
　　路鸿雪以为他故意低头玩手机，又提高音量：“装聋作哑是吧？我早两年进公司，论资历算你的前辈，前辈进门以后还没坐下，你倒坐得挺舒服啊？先给我站起来再说！”

　　“那帮凑钱买早餐的小姑娘知道她们喜欢的暖心前辈是这德行吗？”

　　“……你！”
　　路鸿雪刚想狠狠踹一脚床架子，转念一想，硬生生压下怒火。

　　江雀不会在录音吧？

　　每个签公司的练习生来之前都会被经纪人提醒，上节目要谨言慎行，小心被对家选手下套。
　　不过录音也不怕，声音相似的人多了，粉丝不会光靠一段没头没尾的音频就觉得他人设崩坏……而且，他能让江雀更丢脸。

　　路鸿雪倚着桌沿，用下巴指了指江雀背后露出一角的深色海报。

　　宿舍新刷的白墙经常簌簌地往下掉灰，翻个身就蹭得满头满脸，练习生会在靠近枕头的墙面拿海报挡一挡，大部分人贴着心仪的明星导师海报，也有自恋选手贴自己照片。
　　“#偶像特训营选手钟爱海报#”的话题热热闹闹，还上过热搜。

　　唯独江雀，床头挂了这么个古怪的老头子，跟遗像似的晦气。

　　他故意说得大声：“听说你以前穷得差点进电子厂，上综艺这么敷衍，是想赶紧卷铺盖回去打螺丝吗？”

　　吊儿郎当的江雀一怔。

　　四号铺位上贴着一张边角微微泛黄的黑白人物海报。
　　发际线很高的外国男人满脸坚毅，静静直视前方，浓黑眉毛像横在深邃眼眸上的两把镰刀，目光炯炯，仿佛能穿破虚妄的迷雾，抵达真相。

　　他的衣襟处，用马克笔极工整地写下一串英文小字。

　　“Accuracy，Balance，Credibility。”

　　准确，均衡，可靠。
　　——这是著名的新闻ABC公式。

　　镰刀眉男人名叫尤利乌斯·伏契克，二战时捷克著名记者，一生都在投身革命，积极报道工人运动并揭露阴谋，因此惨遭纳粹抓捕残害，牺牲时年仅四十岁。

　　这位才是江雀真正的前辈。

　　观众以为顶i着校园初恋脸参赛的江雀年纪最小，说他才上高中也有人信，其实已经是南华传媒大学新闻系的准毕业生了，正在实习期。

　　他从前的志愿，是成为调查记者。

　　一千多只肥滚滚的大熊猫啃着竹子喝盆盆奶，都没羞没臊地宣称自己属于濒危物种。
　　全国上下调查记者加起来才两百多人，数量更加稀少。

　　这碗饭比竹子难啃，吃不好只够温饱，吃好了还不如吃不好。

　　同样用表演天赋欺骗观众，曝光“黑砖窑”的那位调查记者，扮成智障流浪汉吃剩饭喝脏水，被人贩子当街拐走卖进黑砖窑，差点把命填进去。

　　可见知道太多真相比吸二手烟还不利于生命健康。

　　江雀作为新闻系学徒，暂时还算健康，倒是先继承了前辈们的传统美德。
　　那就是非常贫穷。

　　他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孤儿。
　　打小没爹没妈，依靠助学贷款读完高中读大学，欠下一屁股债，实习期又屡屡碰壁，只好在快餐店打零工维持生活，为了不做失信人正考虑毕业后直接进富士康。

　　此时，造风文化发来招募练习生的邀约，江雀的手动得比脑子快，想都没想便签下合同。

　　世上还有比娱乐圈来钱更快的地方吗？
　　《偶像特训营》每期通告费2600元，选手录制四期等于月薪过万还包吃住，不比进电子厂打螺丝香？

　　如果空狸道人早点醒来，他还能利用专业技能当个网红大V什么的，躺着把钱挣了。

　　可惜尤利乌斯老前辈慈祥地住在画里，没有在后辈画押时跳出纸面痛斥他背叛理想。

　　江雀眼神淡淡地扫过海报，毫无敬意地靠坐在二维化的外国前辈身旁：“我们来捋一捋逻辑——你练一遍主题曲，再教我一遍，等于你自己练了两遍——那我算给你当陪练的，怎么还说成拖后腿？换句话说，要是没有我牺牲宝贵时间看你那个满地乱蹦的破舞蹈，你连C班都进不去。”
　　“我也想配合你把戏演完，可万一弄巧成拙，前辈您还没露大脸呢，反而丢大人现大眼，总不能再甩锅给我吧？”

　　“……”
　　险些翻车的路鸿雪突然一个激灵。

　　他被突如其来的热度冲昏了头，光顾着琢磨将粉丝的误解假戏真做，居然没考虑周全！

　　江雀发声，相当于侧面证明这位老师的水平根本不够教书育人——事实上，他也没怎么管过江雀，镜头外的两人基本不交流。

　　幸好，他从来没说过都怪别人连累的话，现在只有粉丝替他委屈。
　　日后翻车也能轻松推个干净。

　　“……‘我什么都没咬死，深夜孤单就是深夜孤单，一切只是粉丝做阅读理解做跑偏了，擅自替我委屈控评’……演砸了就这么解释，是吗？”
　　低而轻缓的声音响起，像恶魔在替召唤者诉说内心。

　　仿佛与床融为一体的懒散少年突然直勾勾盯着路鸿雪，明明模样还是笑的，漆黑如墨的空洞眼瞳却不带丝毫情绪。

　　——他有读心术吗？！
　　路鸿雪戒备地站直身体，说话也不自觉磕巴：“我，我，我那是因为脚踝扭伤了，本，本来就……诶？我犯得上跟你解释吗，再怎么退步也比你这个两次都是F的人强！”

　　江雀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本是来大张挞伐的路鸿雪兜不住面子，扭头就走。

　　“砰！”
　　紧闭的203宿舍再次被撞开。
　　灌注千钧之力的薄门板差点把路鸿雪拍进墙里。

　　推门的高挑青年刚拧开一瓶斐济水，吓得差点将享誉全球的高奢矿泉水喂了棒球服，张嘴就想喷他不长眼，待看清那身B班的苍绿卫衣，立刻咽下所有脏话，换上一个曲意逢迎的笑脸。

　　“……老路，何必搭理快淘汰的loooo~ser，你的努力homie全都看在眼里，要是有人敢说你不好，我给你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