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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的场静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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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山崎凉紧咬下唇,用力挣扎,呼吸极度困难,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声音,艰难吐出两个字,却微不可闻,呼吸不到逐渐远去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意识也开始模糊。
……式神,咒符,一个也没有。
怎么办……
那人的手劲越来越大,几乎可以将她的脖子掐断。浓烈的妖气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将她包围,开始渗入她的身体。
然而,就在那一瞬,一阵狂风倏然刮过,那人的手忽然松了。
一瞬间涌来的新鲜空气,山崎凉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一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慢慢恢复些清明意识,然而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就听得那人忽然惨叫一声。
她怔怔地抬起头,只见昏黄的路灯“哧”一声骤然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周遭的车流人声渐渐远去,最终听不见了,化为寂静。仿佛掉进一个漆黑的洞穴,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原本的小巷也消失了,如同一个封闭的空间,身旁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结界。
那个人……不,那个妖怪,忽然呻.吟着跪下,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遥远无尽的黑暗之中,倏然闪过一道白光,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刃,撕裂了无尽的漆黑。在白光闪过之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地,那个身影走近了,绕过那个颤抖着的妖怪,最终在山崎凉的面前停下。
良久,听得那人轻轻一笑,如同瓷瓶轻轻碰撞发出的干净而柔和的声音,可却深深扎入人的心底,冰凉入骨。
“……呵,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有价值的战斗,没想到不过是个无用懦弱的除妖师。”
山崎凉一愣。
来人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影,有些朦胧,不过却是纯净之至的气息。
那是一个披着黑色和服的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容颜清俊,赤眸微眯,薄唇微微抿起一抹似是嘲讽般的冷笑。一头黑发用发带束着,柔顺地落在肩头。不过更加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右眼。
乍一看右眼仅仅像是被普通绷带缠绕起来,但是细看,却发觉那并非绷带,而是咒符。写满了咒语的符纸。
“……真令我失望。”少年像是轻轻啧了一声,“你明明是个除妖师,却在面对妖怪时束手无策,等着被活活吃掉,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山崎凉怔了一瞬,立刻反驳道,“我的式神和咒符都不在身上,我当然对付不了妖怪了!”
“是吗?”少年的赤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你为何在追逐妖怪的时候如此积极?没有能力,就不要掺和,如果妖怪是一个普通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类丧命于妖怪之手了。”
“……”
“我以为你会是个优秀的除妖师,”少年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我看你也就是空学些本事,没有真正除过妖吧?”
“……我跟着我师父除了很多妖怪了。”
“是吗?”少年的笑声在寂静中回响,“那就更加可笑了。身为一名除妖师,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护,你是来耍戏的吗?”微微一顿,“自以为是的人类,把除妖当成玩乐的游戏吗?式神没有,咒符没有……它是妖怪,不是街上的小混混。”
“……你是谁?”姑娘微微咬唇,“你也是除妖师?”
少年的唇角弯起一抹淡漠的笑,他没有回答,转过身去,向那个妖怪慢慢走去。
山崎凉望着他撑着的油纸伞,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咒符。
妖怪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像是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野兽一般嘶哑低吼。
“……你害人不少,今天也该到头了。”少年慢慢蹲下身,面对着妖怪,声音轻轻的,却带着透骨的寒意,“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妖怪微微一颤,没有言语。寂静片刻,倏然一道黑紫的雾气喷薄而出,跪在地上的人猛地抬起头,冷笑着伸出手,作势要掐住少年的脖子,面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然而,少年只是微微一侧头,闪过了他的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那人的手腕,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便生生折断了那人的手腕。
谁知,那人像是毫无感觉一般,血红了眼睛又要向他扑过去,却不想在那一瞬,少年一扬手,一道白光骤然闪过,那人惨叫一声,直直飞出好几米去。
少年淡漠地站起身,啧了一声,望着自己的手,像是嫌弃肮脏一般。
“……真是死性不改啊,妖怪。”
少年缓缓走到妖怪面前,慢慢抬起了手,指尖夹着一张咒符,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漠的狠厉。
“等等!”
少年的动作顿住了。
“等一下。”一直怔然旁观的姑娘忽然拦住了他,“你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少年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因为他可能和最近江户发生的三起杀人事件有关,你要是杀了他,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山崎凉着急道,“不管他是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我都需要他。”
“……我追踪这只妖怪已经很久了。”少年的眸中闪过一丝冷然,“他是我的猎物,我要杀要剐,都由着我。”微微一顿,“更何况,这不过是一只小妖,和你说的那些毫无关系。”
“有没有关系,也得问了才知道。”姑娘毫不畏惧地反驳道,“江户最近三起杀人事件你知道的吧?我现在正在查案,如果你杀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果再发生杀人事件,那又从何下手?”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少年冷笑一声,“杀人事件?我只是一名除妖师,抓到妖怪、除掉妖怪,是我的本职。有了这只妖怪,我可以炼化更加强大的式神。至于你……这个差点被杀掉的除妖师,麻烦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那你把这只妖怪抓住后,可以暂且借我一些时间吗?”
“……你很爱多管闲事啊,女人。”少年微微一笑,赤眸却如同千古寒潭,“懦弱无能,除妖师的名分都被你毁掉了。再不让开,是要我把你和这只妖怪一样一起除掉么?”
“……”
少年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去一片冷冽的风。
山崎凉看着少年,看着他慢慢抬起了手,倏然间结界里狂风大作,他指尖的咒符随风翻飞。微启薄唇,低低地念出咒语,只见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咒符飞上了半空,再落下时,紧紧地贴在了那个妖怪的身上。
妖怪猛地惨叫一声。
下一瞬,黑紫的雾气从那人的身上慢慢飘出,一点一点,最终全部脱离,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少年微微眯起赤眸,收起油纸伞,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就要将那妖怪收入封印。
而此时,山崎凉却发觉了不对劲。
“等等……”她愣了一下,发现方才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毫无生息地躺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就如同今晨发现的那个尸体一般,无声无息地就死了。
“他……”
“没用的。”少年收起瓷瓶,妖怪已然封印,他淡然一笑,“他的灵魂已经被妖怪吃光,一旦妖怪离开,他就会立即死去。”
“……他……死了?”姑娘微微一怔。
“正是。”
淡薄凉凉的话语如同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心底。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面前,纵然再是不敢相信,山崎凉仍是微微一颤。
“你早就知道吗?知道妖怪一旦离开他的身体,他就会死。”
“当然。”少年回答得毫不犹豫,“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太早下手,不然便直接杀了这个男人,免得妖怪作乱。”
“除妖师的本职,不应该是保护人类吗?”姑娘抬起眸,眸中闪过一丝迷惘,“可你这样做,分明就是杀人啊。”
“杀人?”少年冷冷一笑,“他已经没有自己的灵魂了,完全是在依靠妖怪的意念而存活。我是在助他解脱,你的话很可笑。”
“……”
“下次除妖,麻烦你带上自己的式神。”周遭寂静良久,少年转过身,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不然没有人会如今天一般救你。等到下次,你只会惨死于妖怪之手了。”
“……你是谁?”
少年像是轻轻一笑,淡淡说了一句话,声音伴随着身影隐没在黑暗深处。
“的场一门除妖师,的场静司。”
……
……
结界消失,黑暗褪去,一切化为原本的模样。
昏暗的路灯哧一声再度亮起,小巷出现在眼前,远处的人流车声开始渐渐回归,江户夜晚的吵杂与热闹,终于不再骇人的寂静。
山崎凉慢慢回过神来,愣愣地望向身旁,看到那个人,毫无生息地躺在自己身旁。
……他死了。
尽管她这么想着,却仍是忍不住颤颤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然而确实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那种冰冷的触感,莫名地令她有些害怕。
她呆呆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土灰,有些恍惚地想要往外走,却不想刚刚走到小巷口,冷不丁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
“……喂。”男人的神情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得不太清楚,但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么?”
姑娘怔了一瞬,没有言语。
土方十四郎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上面赫然印着可怖的青紫交加的伤痕,微微有些肿了,有些还渗出了鲜血,方才他刚刚松了的手,又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刀,黑眸微微缩紧。
“……怎么回事?”
“……没事。”姑娘低着头,拉过他的袖子,“走吧。”
男人没有言语,视线却越过她的头顶,看到了小巷那边躺在地上的人。
“……”
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冷冽,他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过去。
山崎凉想拽住他的袖子,却没能抓住。感觉他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微微一颤,总觉得周遭的空气很冷。
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试了试鼻息,又翻了翻身上的衣服,土方十四郎皱起了眉。半晌,他走回姑娘身旁,看了她半晌,才开了口。
“……怎么回事?”
姑娘低着头,没有言语。
男人的黑眸缩紧了,紧紧盯着她,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寒意。
“……我在问你话,怎么回事。”
“……他死了。”良久,姑娘才低低道了一句。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男人的黑眸冷若寒霜,“我是问你,他怎么死的。”
“……”
“……你杀了他?”
“……不是。”
小巷中忽然一片寂静。
没有人开口说话。
终于,过了许久,山崎凉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微微咬唇,抬起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手腕忽然被人扣住,紧接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就扣了上来,只听得“咔哒”一声脆响,另一只手也被扣住了。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去。
……手铐?
手铐扣在她的两个手腕间,黑铁泛着幽蓝的光芒,冰凉冰凉的。愣了许久,她抬起头,望向男人。
“……没办法,嫌疑人。”土方十四郎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淡淡的。他掏出一根烟,含进嘴里,用蛋黄酱打火机打了火,慢慢吸了一口,缭绕的雾气一时间模糊了他的面庞。
“……人,不是我杀的。”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铐,有些迷惘道。
“……是不是你杀的,我可不知道。”男人走出了小巷,“但是嫌疑人,有什么想要解释的,麻烦先跟我去一趟真选组屯所再说吧。”
“……”
大晚上的,真选组副长居然带了一个年轻姑娘回来,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不过更加令人震惊的是,姑娘的手上戴着手铐。
姑娘一直低着头,没有丝毫反抗的模样,眉宇间透出的却是些许茫然。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后来,山崎凉在审讯室怔怔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待到第二天清晨,却都没有人来审问她。就这样把她关在审讯室里。她觉得好困,想睡觉,可是却又睡不着。绷紧了身体在审讯室里坐了一晚上,不停地犯困打哈欠,等到回过神来时,侧头一看,透过小窗,清晨的淡淡阳光已洒落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开了。
外面走进来一个陌生的警察。
那个警察走到山崎凉面前,拿出钥匙给她开了手铐,对她笑了笑:“没事了,您可以走了。”微微一顿,“抱歉,耽误了您一个晚上。”
“……?”
“您可以走了。”见她没反应,警察又重复了一边。
山崎凉慢慢站起身,还有些迷惘,“可是……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在那个巷子里,可能确实是我杀了他呢。”
年轻警察闻言顿了顿,一时没有言语。
他送山崎凉到了屯所门口,看到她一直以不解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踌躇犹豫一下,才最终开了口。
“这……是副长的命令,您就别多想了,快点离开吧。”
“……”
于是,山崎凉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被“赶出”了真选组屯所,最后她也没见着土方十四郎,没办法好好骂他一顿。
待晨雾散去,天已放亮。她茫然地走在街上,心中不知是何感想。这两天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
琢磨了许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姑娘快步走到大路边上,拦下了一辆计程车,拉开车门,上了车。
“师傅,去狸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