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雨中来》沈知遇

19、19

　　季穆珩望着江面，桥下是流动的江水，两岸高楼的灯光映在江面上，像一幅油画。
　　他心情不是很好，来这里吹吹风。
　　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在医院送走了他的老师。
　　他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他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不过身体还很硬朗，每天很早到教室，从来没有迟到过。记得有一次暴雨天，积水都漫到小腿了，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来了。可是，上课铃响的时候，他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裤子都湿到了膝盖上。

　　后来他毕业了，他也停止授课了，每天在家种花散步，日子过得清闲。前段时间他去看他的时候，他还亲手给他泡了茶，怎么都没想到忽然就倒下了，刚才他和宋之熠赶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吃力地跟他女儿谈着器官捐赠的事。看到他和宋之熠，颤巍巍地伸出手，在他握上他的手时，那只手忽然垂了下来。
　　作为医生，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只是看到身边人离去的时候，始终无法平静地面对。
　　那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他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以为他还能跟他学习，喝他亲手泡的茶，看他戴着老花镜看书的样子……怎么都没想到他忽然就走了。
　　情绪有些压抑，像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耳边，忽然传来女孩的声音，声音不大，都差不多要被风声盖过了。
　　他转过头，看到苏亦筝站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风吹动着她的长发与裙摆，仿佛要把她吹走一样。
　　桥梁的灯光映照着她，落在桥面上的身影，十分纤长。
　　她的身后是车水马龙，是城市的高楼大厦，站在繁华与喧嚣之中的她却格外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影响不到她。
　　他望着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亦筝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回去正好经过这里，你呢？”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发丝拂到了季穆珩的脖子，带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很好闻。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缓缓说:“心情不太好，来这里吹吹风。”
　　“怎么了？”苏亦筝抬头望着他，关心地问。
　　“一个我很敬重的老师走了。”许久，季穆珩才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有些沉重，听得苏亦筝的心情都跟着低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作为一个未来的律师，在法律问题上她可以口若悬河。只是现在的她想不到任何有力的语言，能缓解他的难过。

　　她总觉得所有的安慰，在这种时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风从他们之间吹过，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是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季穆珩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是她的声音太小被风声盖过了。
　　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安静地站在他旁边，双手搭在护栏上，小半截手臂垂在护栏外。
　　她被风吹动的一缕长发，因为他的回头，拂到了他的脸，酥酥痒痒的。
　　他伸手拂去那缕头发，细软的发丝从他的指缝滑过，柔顺，想抓都抓不住。
　　忽然，她转过身，看着他问:“你会游泳吗？”

　　她的眼里映着这城市的灯火，璀璨闪亮。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苏亦筝朝他一笑，“我以前难过的时候，喜欢去游泳。”
　　过了片刻，又用感慨的语气说:“不过已经好久没有游过了。”
　　他看了看她，说:“因为在水里哭没人知道吗？”
　　闻言，苏亦筝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季穆珩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这么好看，清澈闪亮，仿佛天上的星星坠落在她的眼里。
　　他笑了笑，说:“我猜的。”

　　说完之后，拿起了搭在护栏上的西装，随手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跟她说:“走吧！”
　　他的西装很大，盖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连披散的头发都盖在了衣服里，不过两条长腿却是怎么都遮不住，修长，笔直。
　　“去哪里？”苏亦筝茫然地望着他。
　　“试试你说的方法。”季穆珩说。
　　苏亦筝反应过来过来的时候，季穆珩已经往前走了，她理了理盖在他身上的西装，跟了上去。
　　季穆珩走得不快，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她，她快步走到他旁边，与她并肩而行。

　　风好像越来越大了，不过，她不觉得凉了，因为她的身上批着他的西装，低头还能闻到他余留在西装上的气息，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季穆珩的车停在桥头，两人走过去取车，然后回小区。
　　回到家，苏亦筝就犯难了，她在桐城就没有游过泳，唯一的一套泳衣还是上次去海边的时候买的，不过放在宿舍没有带过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她却卡在了这个点上。
　　无奈，只好打电话像季念求助，希望她还在画图。

　　电话响了好一会，季念才接，“大晚上不睡觉想干什么？我现在是想睡不能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苏亦筝知道她忙着画图，没有时间，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说:“你有泳衣在家里吗？借我穿一下。”
　　听到她问泳衣，季念十分好奇，“大晚上你要泳衣干什么？去度假也是明天的事吧！”
　　“我去游泳。”苏亦筝回答，想到季穆珩还在等她，又急着说:“你就说有没有。”
　　听到她说游泳，季念都快惊呆了，“现在快一点了，你去游泳？你没病吧！有病去对面找医生，不管是疑难杂症，还是相思病，他都能给你治。”

　　“我和他一起去的。”苏亦筝坦白说。
　　如果说刚才只是快要惊呆了，现在就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速度惊人啊，我才回学校大半天，你就进展到深夜去游泳了，接下来是不是直接在游泳池拿下？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估计明天我都可以叫你一声嫂子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苏亦筝微微皱眉，她都想到哪里去了。“哎，现在跟你说不清，等你回来了跟你解释。”
　　“你自己去衣柜里翻。”在挂电话之前，季念还暧昧地说了一句:“别太刺激了呦。”

　　原本她没想这么多的，可是被季念这么一说，她真的就止不住想歪了。
　　她晃了晃脑袋，跟自己说，苏亦筝，你这是想什么呢。
　　还好季念的泳衣都是甜美少女风的，不走性感路线，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穿去见他。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季穆珩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已经换好衣服了，不过外面披着一件浴袍，只能看到他的长腿。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声音，季穆珩抬眸看她，她穿了一套蓝白格子的泳衣，露出纤细的小蛮腰，以及白皙笔直的长腿。
　　“没事，走吧！”他温和道。
　　因为楼上就有一个空中游泳池，他们都懒得等电梯了，直接走楼梯上去。
　　游泳池在空中，坐在池边，就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远处是高楼大厦，灯光璀璨。
　　苏亦筝看到季穆珩脱了浴袍，里面只穿了一条黑色的泳裤，露出完美的腹肌和修长的双腿。
　　在看到他的身材之后，她忽然知道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

　　大概是察觉到她一直看着他，季穆珩望了过去，只见她坐在泳池边，浴袍还没脱，不过双腿已经泡在水里了。
　　看到他看过来，苏亦筝慌忙收回目光，脱下了浴袍跳进了水里。
　　她整个人都潜入了水里，似乎想躲避他。
　　季穆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弯了弯嘴角，也跳入了水中。
　　他在水中游了一段，发现她还潜在水里，正想潜入水中找她，却看到她从水里出来了，水花微溅，映入眼帘的是她素净白皙的脸。
　　清水出芙蓉，说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收回了目光，说：“你心肺功能挺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苏亦筝有些得意，“我们比一下？”
　　季穆珩看了她一眼，真是夸她一下就骄傲了，“你比不过我。”
　　苏亦筝当然不服了，“如果我输了，给你做一个月的晚饭。”
　　季穆珩笑了笑，自信道：“我想，未来这一个月我不用下厨了。”
　　说完之后，他率先潜入水中。
　　苏亦筝看到他潜下去了，紧跟其后。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远，在水中对望着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苏亦筝总觉得在水里望着他，没有那么尴尬。
　　季穆珩也看着她，她的长发在水中飘着，如海藻一般。
　　结果自然是苏亦筝输了，不是她故意输的，而是确实不如他，她出来很久，他才潜出水面。
　　不过，这个结果也是她想要的，她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他那里了。
　　季穆珩从水中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趴在游泳池边，泳衣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
　　看到他浮出水面，苏亦筝转了身，面对着他，“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