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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4、Chapter 07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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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夜晚,炎之君幸都在做着模糊的梦,唯有几处细节明晰清澈恍若真实。
第一幕,他站在一汪碧水前,镜般的湖面上倒映着年轻女子姣美的容颜,他伸手去拉人的衣袖,不防那女子惊得花容失色,几步倒退后跌入湖心之中,挣扎数度,最终沉没下去;又一幕,雍容华贵的锦衣女子悲怆地仰天落泪,最后躺倒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血泊当中;紧接着画面掉转,他站在父王的寝殿门外,听到内里惊天动地的王者密话——“虹端,我心里已经有了比君幸更适合的王位继承人选,答应我,在新君即位后,替我留住君幸的性命。”,心中的担忧果然成为现实,他在虹端叔父离开后闯入内殿,几经争论,无果而终,他充满杀意的双手,终于伸向了面露愕然之色的父王!
在那之后他慌张回到自己的寝宫,简直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直到他一觉醒来,听到父王离世在寝殿内的消息,才确定了自己当时的所为。
额心发冷,四肢狂颤,心口憋闷如压上巨石,随后他看到死去的人一个个出现在灯光凄冷的眼前!渺夫人、雪岸公主还有父王!一张张惨白的滴出血泪的脸容无限倍扩大着,逼入他因恐惧而骤缩的瞳孔,无数双冰凉无温散播着死亡气息的断手从床沿蔓延过来,朝他的脖子狠狠一扼,不给丝毫求救叫嚷的机会,一点点将那赖以呼吸的氧气夺走。
朦胧中,炎之君幸还未意识到自己已在缠身的噩梦中起伏煎熬,耳畔悄然飘入温柔的女音,句句呼唤自己的尊号。
他猛地打开眼睑,只见两张雪白无妆的脸近在咫尺,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宛如方才遇到的那流出血泪的女鬼,他嗷声惊叫,极度恐慌之下险些从床上摔下去,身畔围绕而眠的两名少女惊惧的唤着他,一声又一声的“殿下”总算把他从梦境里彻底拉出,然,内心的恐惧仍在,且在这时化作无名的恼怒。
一掌挥过去,两名少女脸颊通红的跪倒在地上,穿着单薄的衣服显得瑟瑟发抖,大王子指着她们怒斥,说她们不祥,叫她们滚远远的再别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时正值深夜,炎之凿凿闻讯而入,叫人带走了两个惹储君心情不畅的少女,试图打探王子的心境:“殿下,你还好吧?”
“我没事,让我静静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额上的汗水簌簌零落,可是不能忽视的细节呢,炎之凿凿装作没看见,道了句“王子请安心休息”后,就不发一言的退出了寝殿。
大王子两手用力揉搓着太阳穴,连日来,诡异的事情就没断过,从四天前停放父王遗体的大殿传来消息说老国主的尸体凭空不见了开始,整座皇城就陷入到不可名状的诡异当中,炎之凿凿带人彻头彻尾搜查了两天两夜,几个守门的也严加查问过了,均说没有见过。
一个大活人躲着都不易,况且一个不会动弹的死人?
更可怕的是,他到父王生前长居的寝殿,发现里面的茶盏还是温热的,本该打理平整的床榻也凌乱了,他跑出去问侍从是不是有人进来过,人人皆说没有,此外,父王病前常去的书房,常游的花园,常去观赏珍玩的古董殿,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他还“存在”的痕迹!
距离国丧还有一天,度过今夜,明朝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炎之君幸,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祸及生命的危机感。
太阳被浓密的乌云遮挡,吃力的喷洒着带了阴霾的明光,这种天气,即便仰头看太阳的方向,也不会觉得刺眼。
几日前安放老国主尸身的寝殿又传来消息,宛如戏耍般扰得人惴惴不安,已经确认无生命迹象的老国主,居然凭空出现在他消失过的黄金棺柩里。获悉后的众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包括久留未去的第一调查局。
纷乱的议论声带着难言的恐惧,流传在众人脸孔上的惊惧恐慌病毒一样加剧炎之君幸眼角眉梢的苍白,连相夫光子都看得出,他在竭力压制内心的不安。
“大王子殿下,您不是在疗养吗,怎么出来了?”
“本王子没事了,多谢各位关心。”骄横跋扈的焰神长子头一次向以帝恒为首的王室诸人们致谢,跟曾经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上的他,判若两人。
“王子殿下能从悲痛中走出,也不枉国主大人一番苦心和厚望了。”栖昧颇为欣慰的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明天就是国丧的大日子,大王子殿下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这话一语双关,国丧的举办与继位仪式同时进行,也不是没有过,自古神之国王位传承就存在灵前即位一说,看来,栖昧大人正有此意啊。
相夫光子还在考虑防止炎之君幸顺利继位的举措,令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现象产生了——本来安静躺在棺材里的老国主,忽然睁圆眼睛从里面直挺挺坐了起来,面色依旧惨白死灰,周身上下也全无半点生存的热度,可他就像是醒来一样,灵活的从棺木里跳出,朝以大王子为首的众人奔来。
在场之人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陷入到面如土色的境地中失声惨叫,唯有帝恒眼中掠过一阵凌厉若刀锋的凛光,他趁无人注意,到君罗那里微笑着问光子去哪儿了。
君罗不改颜色:“你的未婚妻,问不到我头上吧。”
“哦,是这样,听说你们两个最近走得很近。”
光子是刻意隐在人群中不引起注意的,所以这两句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都被问到了,自然没有继续躲着的理由,她佯作无事,不露声色的移动到帝恒那里,低声招呼:“找我吗?”
现场爆发的恐慌尖叫使他们的对话还未开始便步入结束,剧烈攒动的人群跌跌撞撞,已经开始有不少往日里习惯了举止优雅的贵族王室不顾形象大喊大叫的逃了出去,泄洪江水似的,没多久就褪得一干二净。
再一看大王子,早已面色铁青的横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除了炎之凿凿和桔梗长歌甚至都没有手下敢上去搀扶。忽然间,“诈尸”的老国主也断了电一般两眼一闭摔倒在地,光子等人上前反复确认了一番,才把死者慢慢移回棺柩,并立即着医师、医检官前来查验。
她知道帝恒有话要问,只是当时在殿上,那么多人着实不好开口,便故意留了时间和空间,给他充分的机会“打听个究竟”。
“你想问什么,直说吧。”相夫光子坐到花园里石桌旁的圆凳上,月下树影摇曳出稀疏的光斑,时不时掩住她玉塑般的面孔,也平淡了固有的娇娆容色。
“看来你都知道我想问什么了,那么,可以回答我吗?”帝恒略显愉悦的表情,在暗淡的月华下显得不甚真实。
相夫光子有所保留,并未提及君罗分毫,只说:“我想确认自己的怀疑,所以,就装神弄鬼吓了大王子几番。”
“既然是共有目标,何不找我商量?光子小姐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也不是……”被这么一问,光子有些过意不去:“我只是不想事事都依靠你,能自己做到的,自然是等结果出来了再告知的好。”
“不够坦诚呢。”帝恒笑笑,面对女子投来的诧异目光不再接话,半晌后,才意味深长的稍稍一叹:“光子小姐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像是会无凭无据给人乱扣罪名的家伙。”
言外之意好像在暗示她最好快快招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跟实情,虽然还是没有多说,可相夫光子的记忆,已经回到了找上小笋的那一天。
——
若想尽早拿到实证,光靠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参与是不够的,她想起和小笋有过几次接触,也深知那青年的为人与督翼同等正直,便放了九十分的心,避开利敏的监视,直接绕路到宾客居住区去找小笋。
当时,小笋正在看医书,光子从后唤了几声皆未收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得亲自靠前,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小笋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受了惊吓似的,不知所措回头看着来人,然后用弱小可怜泪眼汪汪的模样对着红发一顿颤抖。
“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兮兮的?”虽是玩笑话,可光子真的体味到了一丝温暖,看着面前这个人,就想起大家还在一起的时光:“我有事拜托你,可以谈谈吗?”
“可、可以……不过,你、你为什么在这……”小笋一哆嗦,手里的书都掉地上了。
光子俯身帮他拾起,继而抬头对上了那双耷拉成八字的眉毛:“我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是来参与调查的,现在,我正好有线索要提供给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凶手的罪证。”
直到此刻,小笋才终于冷静下来,用认真无比的神色面向光子问:“凶手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你就别装傻了,你留在这,不也是不相信玛琏是真凶吗。”光子直白地戳破他的伪装。
小笋方叹口气说:“那你说,真凶是谁?”
“有人亲眼看见,凶手杀了老国主,只是担心没有实证,任意揭穿的话会被凶手反咬一口,所以……就耽搁到了现在。”
“这么说,真凶是个很有权势的人,并且地位仅次于死去的老国主,再加上替他顶罪的是国府重臣玛琏……”男子一旦脱离结巴,说起话来就满派的英气:“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你在现场也勘察过了,真的全无半点痕迹吗?”
“老国主的死因是窒息引发的心肺功能衰竭,他年纪大,本来就器官衰老,一旦经受外界刺激,就很难恢复,凶手使用枕头、棉被等柔软的物品强行压住死者的口鼻,所以死者的身体并不存在外伤,至于案发现场,凶手想必来前就做足了准备,因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指纹也查不出来吗?”
“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从丝织物上索取指纹的科技,退一步说,就算有,凶手一旦戴着手套作案,也不过是混淆视听而已,不足为据。”
“但是,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啊!”
“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啊。”小笋随意性很足的说了一句,在接触到相夫光子冷峻严厉的目光后,不知所措的恢复了惶恐的表情:“对不起!”
“干嘛道歉啊。”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会吓到人,尤其是小笋这样习惯性战战兢兢的,她只好平复神态:“我的确很着急,因为如果等到国丧结束,还没有抓到真凶的话,那炎之君幸就会坐上国主宝座,这样一个杀父弑君的罪人,有什么资格统领一个国家?”
“其实,光子小姐是在为光之国担心吧,因为继位的一旦是杀人凶手,就很有可能也对光域发动攻击,到时候……”
“我没考虑那么多,搞垮大王子不过是为了我妹妹报仇,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那种人,一旦登高,势必会为所欲为,伤及更多的人!所以小笋,你一定要找出他的罪证!”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今天谢谢你提供这些线索给我。”
“诶?”光子自嘲的一笑,顺带揶揄小笋:“你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了?好像……不太符合调查局局长的作风呢,这么天大的一桩事,你就不怕我是凶手派来颠倒黑白的?”
“能跟督翼一起共事的人,总不会差。”微微一笑,第一调查局年轻的局长先生,以简短的答复,表达着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
“嗯,好是好,不过呢……今天我来找你的事,你可是要保密的,否则……我才不管什么调查局不调查局,一概会……”她故意凑近了些,用极端恐怖的阴森目光看着小笋:“杀人灭口哟。”
小笋果然中招,立即摆出副陷入到恐怖回忆中的哭脸,不知所措了一番。
计划辄便出炉,小笋在制定抛砖引玉之计时说了一句话,让光子印象深刻——“对付杯弓蛇影的鼻涕虫,只要朝它多疑的方向撒盐即可”。
大王子做贼心虚,一定会夜不能寐食难下咽,就趁此机会设些连环局,让他出了一个又入一个,终日徘徊在噩梦中,只要原形毕露,证据就会呈现眼前。
首当其冲的,就是盗走老国主的遗体,虽然这是对死者和前辈极大的不恭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此,光子还在自己的存储空间里放置了一口棺木,以完好的保存焰神国主的尸身。接着,她制造出各式各样老国主还活着的迹象,从君罗那里,她得知老国主平日里喜欢看书,喜欢赏花,还喜欢赏玩古董,这些地方平日里有不少人看守,为逃过众人眼睛,光子采用空间转移装置,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她自知空地遁还不够精湛,生怕露出破绽,生怕被炎之凿凿的夜巡队发现,便用装置潜入到国主寝殿内先检查是否有监控设施,确认没有后才弄乱被褥,倒出热茶。
至于那个棺材里出现的诈尸现象,也是她用幻术伪造的,基于幻术同不够精湛,她沿用了绿阳之前给的超强幻术能量盒。
一切都是诱饵,为了诱使大王子早日跳进圈套,谁叫人在心虚之下,再精明也会露出破绽呢?
等他暴露的差不多时,就该小笋搜集到切实的罪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