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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Chapter 06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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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凝光城南北双门外便被各型各色的人拥挤到水泄不通,加上同着规整制服浩浩荡荡回到国域的天地盟上主全员,更是一路引得民众围观,他们极受欢迎,旅途的尽头还能赢得无数掌声和喝彩,不知几时起,他们英勇同赴异地拯救国君的消息传遍光域内外,人们期盼着他们的回归,临近消息传来的一段时间内簇拥在凝光城最近的一圈,在守城术师的拦阻下翘首以盼。
御政宫庞大的阵势以及在场的数位队长通通没能压过天地盟众上主如虹的气势,他们也并不是有意,只是忽然归来,面对熟悉的种种,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诠释心境罢了。欧也从容隐匿在人群中默默凝望他们,脑海中浮想联翩,次次落定在最初进城时,首度与一行上主碰面的情形,那平淡却凌人的气魄,至今仍记忆犹新。
“欢迎回来,天地盟的上主们。”圣颜沧雪一如既往的温和,摊开双手的同时展露笑容,最是由衷的欢迎他们。
“队长大人,还有各位……我们回来了。”为首的风扬满面春风向众人示敬,在数十米外群众的沸腾声中,率领身后诸人,随各队长进入北门。
就近的冷泉宫里,早已备好了温热的茶点,落座后,圣颜沧雪直接步入主题。
相夫光子看着圣颜队长从未更改过的温柔脸孔,打从心底的松了口气,如果换做其他人,还真不好说,但是是沧雪队长的话,就表示事情一定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而事实证明,相夫光子的揣摩是正确的,以总队长为首的十三禁卫军,包括难缠的夜原队长在内,不但没有怪罪他们弃国事于不顾一同离开这么多天,反而告知,已经从宝绿岛梨觞那里获悉了所有的真相,并由沧雪表示说,让大家受委屈了。
其实,早在天地盟回来之前,他们被晔王圣母联手迫害的消息就传遍了术法界各地,本对他们心存不满的人们恢复了以往的支持和崇拜,反过来偏激的认为所有事情都是惠溪梨觞造成的。
天地盟听说后,不但毫无喜悦,甚至深感讽刺,他们无不清楚,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真实写照,梨觞和惠溪因为失败才被人们以为是所有恶事的始作俑者,然而论起真实内幕,那水无痕尽便彻彻底底是天地盟的个人过失,与那二位并无关联啊。
十三禁卫军大概清楚这一点,夜原切才严肃的警告他们“不要以为曲线救国,就是功比天高的大人物了,你们屡次包庇叛月逃犯甚至放任他们逃跑,也是不可赦免的大罪,不过总队长说了,可以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凡事,还是要听从十三禁卫军的指示才行。”说到此处瞥了相夫光子一眼:“尤其是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杀的人不碰。”
相夫光子听出这声音是朝自己来的,面不改色,却也没有表情,知道圣颜沧雪准许他们离开,她才利落起身,脚步不停的直奔无尘居。
大姐始终没有出现,要知道,她才是最让众人牵挂的人和事,一众连喘息的时间都省去,迫不及待往碧玉宫的方向奔跑,想象着大姐会以怎样明媚喜悦的表情迎接他们,万万不曾料想,这样的一幕率先进入眼帘——她披散着略失光泽的绿发,在水烟灯盏的照耀下隐隐散发凄楚无助的光,脸色苍白,不断捂着嘴巴咳嗽,时而伴有窒闷的喘息。
相夫光子心头一绞,没来由的痛楚瞬间席卷心神和脾脏,她不自觉喷薄一口鲜血在地上,在伙伴们惊慌失色的叫声中慢慢模糊了视线。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赤脚迈上血染的台阶,蔷薇在她的身后绽放,零落的花瓣铺成一路红毯,她凝望漆黑无光的天空,走了好久好久,忽而被一只伸出的巨爪扯住了脖颈,那股力量任凭她抵死挣扎,也不肯松懈一分,就这样,徐徐的将她拖往无尽的黑暗,她拼命挣扎,想回到最初的路,当得以如愿解脱时,回首瞬息却发现,身后亦一片墨色……没有路了,原来,她早就失去了退路,早就无路可退了。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时,探樱正和琉璃子在外间熬制热汤药,相夫光子意识到当下所处的正是然姐的房间,她缓缓起身,想去弄清楚碧姐为什么那样憔悴。
化羽、宁日潇、风扬和助贤留守无尘居,光子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低声的谈话,并且有自己的名字。
“女仙大人把我从火封结界里救出的时候,就悄悄跟我说明情况了,连她都束手无策,就说明,这个毒,真的没有办法解,与其让更多的人担心,不如只有我们几个,让这个秘密石沉大海,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这样的事,又能瞒多久呢?纸包不住火,光子他们早晚会知道的。”宁日潇压低的声量里充满了伤感和不安。
“如果告诉大家,碧姐患的只是一般的哮喘病,他们一定会问一向健康的你怎么会忽然得病?然后以他们聪明的头脑,一定会跟火封结界关联起来,但是火封结界会造成哮喘病这样的说法,未免太牵强了。”
“我也这么认为。”风扬赞同妹妹的反对:“碧姐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被关结界里时间太长竟然会导致中毒,女仙也跟你说了,如果纯粹是冰封,顶多造成体质阴寒,调理一下便可,可惜,火封结界力量高于冰封结界,且具有毒性,如今,毒性已经侵入碧姐你的血脉,不如就让大家知道,让光子这个毒术师也想想办法……”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如果我的情况是简单的中毒,那我也会让光子帮我解这个毒的,可我很清楚,这种毒是不可解的,它就像一种诅咒,直到灵验了才会消失,一旦启动,就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算理论上是这样,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会不会发生奇迹?我们是绝不可能放着你不管的,不管有多艰难,我们都一定找到破解的方法!决不让你的生命因为它而终结!”
“没错!我们全力以赴的寻找!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大姐,你在我们遇到困难甚至是危境时,常常鼓励我们不要放弃希望,那么现在,你也要相信我们啊!”
“我相信你们,我也希望有奇迹,不过,我还是不打算让大家知道,尤其是光子……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比我好不了多少,已不能再承受任何强烈的打击了,而且,我担心她会因冲动做出傻事,光子已经不能再遭受伤害了,即便现在,我也清楚她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绝对……在我们每一个人之上,她背负的如此之多,我们不能再给她施压了,哪怕将来有一天会遭到她的不谅解,我也在这里恳求你们,千万要守口如瓶!”
“好,我们知道了,我们会记住的,请碧姐放心。”
得到几人的理解和支持,玉灵碧微笑着落下眼泪,与此刻躲藏在门外木架后的相夫光子不同,前者充满期盼和安慰,而后者,则有无法宣泄的满满悲伤,她无声的痛哭,十指指甲深深剜入掌心,如同她被万箭穿心的煎熬。
故作苏醒,佯装不知,相夫光子用微笑掩饰她真实的血泪,得知碧姐只是患轻度哮喘之后,她在无尘居略略小坐了一会儿,便喝了探樱等人送来的药,回到了紫恒殿。
途中,落痕和探樱来报告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她的思绪时而停留时而飞走,在两名部下离开后,拿出留藏已久的十三禁卫军队长合照。
这是一张非常珍贵的照片,是当年,相夫光子向沧雪队长借用白菊刀时偶然间抓拍到的,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沧雪队长温和的面容上,惟独这次,她的眼神在每一张脸上游荡,忽然眸光阴冷,抬手将照片撕了个粉碎,并散落在地,憎恨的践踏。
当念冰走进,用一向的快语速报告他所监视的对象行踪时,看到的是相夫少主彷如上了妖异眼妆的面容,眼角和唇色同样殷红如血,脸色却显得分外惨白,她的表情冷漠凌厉,容易使人心生胆怯的杀机一直萦绕在气息当中。
“光子大人,你还好吗?”
“念冰,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亲自处理吧。”
本以为,对敌人联手早已见怪不怪,可真的看到如裳金弱四人在一起谈笑风生时,相夫光子还是顿生无名怒火,她的眼里有炙烈的敌意在燃烧,闪身过去,仿佛释放许久未曾宣泄的能量,一脚踹飞一对恩爱伴侣,并左右各一,踩踏在骨骼无奇的脸上,身姿一定,面朝如风寒苇停了下来。
“相夫光子!你这是干什么!”玉金和弱水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乖乖受踩,如风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失控的质问起来。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聚在一起,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寒苇裳刚刚启唇,便被瞬间移动过来的光子一脚踩中脑袋,把开合的嘴巴瞬间压闭回去:“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口中的污言秽语,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如风鬼鬼祟祟地掏出相机,试图拍下光子倚仗武力欺人的画面,不想被光子飞来的拳头一击砸碎,惯性磕断了门牙,如风崩溃的倒地痛哭时,光子转露笑颜:“下次再做出让我不爽的事,我会让你们像这个相机一样粉身碎骨,不信你们可以试试,你们可没有相夫兰咏的待遇,可以在任何时候全身而退。还是擦亮眼睛,就算要拉帮结派,也得慎重选择对象,和某人有关的,我必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寒苇裳疯了一样在地上转圈圈,恨不得把相夫光子掀下地来好好踩一踩,剧烈的动作滑稽可笑,惹得玉金弱水怒火全消,寒苇裳气恨不打一处,咆哮道:“这是我们的自由!你凭什么干涉我们的语言和行为!”
“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再得到什么自由。”相夫光子同情寒苇裳的白费力气,干脆自己从人家头顶离开,翩然降落的瞬间逼近仇人的脸:“尤其是你,寒苇裳,你真的以为有些事情做过就算了么?真的以为人命关天的案子会永无侦破之日么?不过是看你可怜,让你多活几天,你再不反省反省,继续为非作歹的话,可就别怪旁人无情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神经病!你说的全部都是疯话!”寒苇裳恐慌后退,不慎将自己绊倒在地。
“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真佩服你的良心,它大概从来没存在过吧,所以根本不懂得心虚和愧疚!”
比起相夫光子眼底流露的冰冷嘲讽,寒苇裳的痛恨尤为明显,她大声朝光子咆哮,抬手便打过去一巴掌,被对方紧紧抓住后,干脆上牙来咬。
相夫光子将她一个过肩摔扔到地上,轻轻巧巧,未曾伤人,寒苇裳却觉得自己颜面无存,从而歇斯底里:“你一直在栽赃陷害我!你拿出证据啊!否则我告你诽谤!你已经污蔑我很多次了!我不跟你个疯子一般见识!你这么欺人太甚!我就要上告你!”
“寒苇裳你的选择性失忆还真人性化,只记得别人如何,却不记得你自己都做过什么,污蔑?诽谤?你去告啊,正好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列入调查范围,如果你敢的话,我随时奉陪。”
寒苇裳从小就不跟人正面冲突,因为她担心被对方记恨从而遭受无妄之灾,像是被报复从而杀掉之类的,所以她基本上不树立敌人。但是,相夫光子是个例外,她不但不会让自己生出担忧性命的畏惧,更是乐于与其为敌,或是干脆至死不见。然而今天,相夫光子让她感觉到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怖,就像一个杀戮死神,即便没有拿刀,没有沾血,单是往那一站,也充满了叫人生畏的戾气,好像,她寒苇裳的生死存亡,全在此人的一念之间。
相夫光子前往久违的质检府路上,遭遇了她自回来之后便会不由自主想起的男人,听说,他曾在自己昏迷期间前来探视过,不过很快又被师妹叫走了,相夫光子差点忘了,思念不表示关系的确立,仅仅是她个人的情不自禁罢了。
“好久不见。”她说,疲惫的双眼落进那两片天蓝中。
“好久不见,身体好些了吗?”
“没大碍了,我现在要去工作,等回来再聊吧。”光子的口气淡淡的,轻轻一偏,从云罗的侧面擦肩走过。
“你几点下班,我接你。”
“怕我被狼吃了么,这么短的距离也用接?”骤然飘来的短句让她脚步停顿,故意不回头,也没反应过来。
“我在外面等你,去吧。”云罗风树也背过身去,表情中有不曾流露的满足。
没有浪漫的烛光,没有红艳的玫瑰,她所得到的,仅仅是一双让她感到踏实的深邃目光。日暮时分到日夕咖啡馆是她喜欢做的事,云罗风树不知从何时起把这个习惯揣放心中,适时地,给了她一份惊喜。
落日徐徐下坠,独留绚烂异彩涂抹天际,晚霞的胭脂光晕挥洒在脸上,是最好的天然雕饰。马卡龙的清香宁静心灵的田野,白咖啡的醇浓洗去舌尖的苦涩,这种淡淡的幸福感,此时此刻,近在身边。
“这算是约会么?”
“从我的角度来说,是。”
“碧姐给你发工资了?”光子忽然萌生出逗一逗这块木头的俏皮心理,眉宇间不自禁暴露出恶作剧时的可爱微笑。
“晴尊大人正在考虑加薪的问题,我说,想要多养活一个人,这确实是个必要的提案。”云罗风树明明在说笑,却还是一本正经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样子。
“哦?你想多养一个谁啊?对了,米荧好像只是个住客,还没工资呢。“
“师妹现在在卓莎集团里工作,有自己的收入,我不担心她。”
“除了你师妹,还有谁能让你这么费心啊?”
云罗风树沉默不言,目光直直盯着对面女子的双眼,专注而认真。
相夫光子没有不知所措,用坚定的眼神回应他的注视,并露出少见的温存微笑:“或许,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正式开口了,再来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