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梦离殇》柳八至

6、一世蝶蓝

　　千雪住的地方相较于其他人来说要远一点，她的药草堆满了整个屋子，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其中，让人受不了。
　　正准备推门时，楚珏从暗处走了出来。楚珏的深夜到访，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来了？”千雪问道。
　　“关于梦离，我有些事想问你。”楚珏道。
　　在千雪眼中，楚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位医者永远忘不了他医治的第一个病人。
　　千雪亦是。
　　楚珏到达竹林，首先拜访了老怪和毒妇人，随后就让梦离带他去见以千雪。
　　他很感激这个救命恩人。
　　见到千雪后，二人很快沉浸到那段回忆里，而这一举动也打消了梦离的顾虑，当年确实发生了那件事，楚珏没有撒谎。
　　楚珏是一个攻心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从见楚珏的第一眼，千雪便看出了他眼中对梦离的情谊。这段时间，梦离一直躲着他，她也看在眼里。这时，她只道楚珏是来问梦离的一些基本喜好，以讨她欢心。
　　“忘尘是什么？”楚珏道。
　　楚珏并未直接问梦离的事情，反倒将话题引到了忘尘之上。
　　忘尘二字让千雪的心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忘尘？”
　　他是个坦荡的人，从不拐弯抹角，他将从老怪屋外偷听到的事全盘托出，没隐瞒分毫。
　　得知他是偷听到的，千雪的心稍微定了些。
　　楚珏是酒中仙的徒弟，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获得千雪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况，千雪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不会骗她。
　　“忘尘是毒老最近炼出的一种药，据说这药可以忘记一些尘缘俗事，使人得到解脱。”千雪道。
　　“这似乎很荒诞。”楚珏若有所思地道。
　　“的确，可是毒老不会拿自己一生的名誉开玩笑。”千雪道。
　　“忘尘又与梦离有什么关系，梦离她有什么需要忘记的吗？”楚珏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传言将仇人血加入忘尘，就会忘记恨，情人丝加入忘尘便会忘情。”千雪顿了顿道：“梦离需要忘记恨。”
　　“恨？”楚珏不解。
　　“梦离究竟为何而恨我不便相告，这是梦离的私事。”千雪道。
　　“梦离的恨有多深？”楚珏问。
　　“深入骨髓。”千雪答道。
　　“好，我知道了。”楚珏道，“夜深了，我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千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走的很慢，慢的让人觉得时间都仿佛停滞了。
　　通过上述的对话和他偷听到的，楚珏隐约可以猜出梦离与蓝枫之间有着外人不知道的关系，梦离心中的恨绝对与蓝枫脱不了关系。
　　楚珏心中所想，千雪怎会不知道。她是梦离居最通透的女子，她深谙人情世故，她知道一件事怎样做才会将伤害降到最小。
　　她没有明说梦离的事情，但也说了个大概。梦离的这段过往是她心中不可泯灭的伤痛，她不愿别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同情。
　　梦离若知道千雪将她的事情告诉他人，她与千雪注定要形同陌路，即便二人可以言和，但她俩之间的隔阂永远不会消散。
　　只是这件事，千雪有自己的思量。溪蓝和别商对阵毒老，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先不论毒老在江湖中的地位，只凭他的阅历和实战经历，足以甩溪蓝和别商两三条街。
　　梦离居的女子都是初出江湖的小辈，即使有个牛气冲天的师傅，也改变不了她们是新人的事实。溪蓝的实战经验比别商略微强一点，别商是第一次与他人对战，对手还是他们那个领域的领先者。
　　所以这一战并不会那么轻松，可以说非死即伤。
　　楚珏是酒中仙的徒弟，酒中仙的实力在江湖上是有目共睹的，能将酒中仙的武功学到七八成，楚珏在江湖中也是上层。
　　要是楚珏也一同前往，那么溪蓝和别商的胜算就会增大，夺得忘尘的机会也会大很多。
　　在两位姐妹的性命和梦离恨她这两者之间，她选择前者。在那些虚无缥缈的恨之中，活着的人才是弥足珍贵的。她不想她们刚迈进江湖就失去两个相处了十多年的姐妹，而且楚珏去不去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她心里明白，楚珏定去无疑。
　　天微亮，有点清冷，竹林的竹叶上蒙着一层雾珠，白蒙蒙的。大伙已经准备就绪，等待出发。直到出发之时，千雪也没有看到楚珏的身影。
　　楚珏，你真的对梦离有情吗？
　　毒老住在深山之中，那里离竹林也不是太远，两个时辰即可到达。当他们到达时，太阳已经升高，阳光透过树林的罅隙，斑驳而美丽。
　　老怪道：“离毒老的住处已经不远了，你们去吧，不要硬拼，一切小心。”
　　毒妇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不管结果如何让，我都要你们活着回来。”
　　两位师傅的话语让溪蓝和别商几度哽咽，眼泪在眼眶中都打起了转。
　　千雪见场面有点悲伤，没心没肺地道：“连个快进棺材的老头你们都打不过，那就不要回来了。”
　　调笑的言语换来师傅们的一阵“毒打”，不过场面顿时轻松了起来，不似刚才阴沉沉得生离死别。
　　溪蓝和别商二人握了握手中的武器，朝着前方迈去，至于老怪他们随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
　　对这些孩子们来说，这是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
　　毒老在树林深处搭了间小木屋，款式简陋却实用，从屋内飘出的味道与千雪屋中的味道如出一辙。
　　会使毒的人医术也不会差，毒老的医术在江湖中勉强也能排上号，虽不是顶好的，但比些江湖郎中赤脚大夫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溪蓝二人站在屋外，犹豫着是闯进去呢还是怎么怎么样呢。
　　梦离居中人的教养与暗香阁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溪蓝朝着屋内大声喊道：“小辈前来拜访毒老前辈。”
　　千呼万唤始出来，溪蓝二人喊了数十声才见一男子懒洋洋地走出来，来人黑发童颜，手持藜杖，一身宽松的黑袍罩在身上，看不出身体的强硬程度，单看全然不像耄耋之年的老者。
　　毒老见两个年轻人用三角布块遮面，来者不善的样子，语气生冷地道：“黄口小儿，前来何事？”
　　面对这般嘲讽，溪蓝大窘。别商倒是不在意，只在见到毒老的容貌后嘀咕道：“看我回去不把千雪整死，这哪里像快进棺材的人啦。”
　　别商的心态是极其好的，她儿时父母双亡，自幼颠沛流离，吃了很多的苦头。对她来说她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能遇到如母般慈爱的师傅，一群美丽可爱的姐妹，虽然自己不能与她们亲近，但能与她们在一起欢笑，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溪蓝及时阐明来意，“小辈前来，希望毒老能借忘尘一用。”
　　“借。”毒老牵扯嘴角，嘲讽道：“那你们打算如何还。”
　　溪蓝的一个借字说到了毒老的痛处，他既已发明了忘尘，本可以照着配方批量生产，怎知忘尘的出世实属机缘巧合，无心之举。
　　忘尘本有十粒，其中的九粒被毒老用作试验，如今只剩下一粒，自是宝贝的紧，另外他又不知道配方，如何会借。
　　来时，大伙商量可不可以重金向毒老买下忘尘，不过很快就被老怪否定。
　　毒老并不爱财，他也不是没财，他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哪方出钱，他就帮谁，他的财富在年少就已经积累了下来，他并不缺钱。
　　“毒老前辈不愿相借就别怪小辈们不客气了。”溪蓝不愿继续打官腔，拔出手中的宝剑就冲了上去，别商也是握紧武器跃跃欲试。
　　“无理小辈，让我来教育教育你们。”说罢，操起藜杖接下溪蓝一剑。
　　毒老稍加抵挡，就让溪蓝向后退了好几步。
　　“就这点本事还敢拿出来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毒老满脸鄙视。
　　溪蓝站定脚步，目视着眼前黑发童颜的老者，愤愤无言。
　　别商见溪蓝吃亏，握紧长鞭就冲了上去，一道劲风闪过，毒老后退脚步躲过。见毒老轻巧地躲过，别商的招式更为凌厉，长鞭漫舞，迷惑了人的双眼。
　　毒老手握藜杖，一直处于只守不攻的状态。
　　溪蓝纳闷，别商善使毒这件事在江湖上应该无人知晓，另外别商不能与人接近是因为她属于人肉武器，一旦与人接触，那人在几个时辰内必死无疑。难道毒老一眼就看出别商有毒母寄体，所以才只守不攻，避免与她进行接触。溪蓝的不免又对毒老佩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