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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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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费了好多劲儿,才把破碎的身体重新拼凑成原来的样子。
太零碎了,躯体的残片参差不齐,消褪成和干燥尘埃一样苍白的颜色,胡乱地散落在泥土里。不过,他还是用仅剩的那只手,慢吞吞地挑拣出来。
这是腿,这是骨头,这是……
好啦!
虽然还摇摇晃晃的,但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这股欣喜支撑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离开这片清醒后睁眼就看到的荒芜之地。一开始还只能拖着发软的腿艰难地挪动,到后来,大概错位了的骨移回应在的位置,他不痛了,走起路来也不禁带起几分轻快。
哎呀呀,现在要去哪儿呢?
他的脑子里冒出这个疑惑,不由得停下脚步细想。如此一想不得了,这个一直高兴着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正好附近有一处湖泊,他便眼巴巴地趴在湖边,探出头,盯着水面显现出的脸。
真的很难看哎……
半边脸都横着一道一道的疤,就算是没有留下疤痕的另一半,也残留着仿佛泥土拼接的细小痕迹。他皱着眉,在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指尖就如同触电一般地弹开,缩进袖子里攥成一团。湖中的涟漪跟着破开,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他看着模糊的样子扭曲成四散的水花,被湖边树木的荫翳缓缓盖过。
原来他长这样吗?一点印象都没有。
更加茫然的是——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呢?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等一下。
想起来了,阿飞……他就是阿飞哦!
好不容易想起这个名字的阿飞委委屈屈,抱着腿在湖边坐了半天。他仍在思索,似乎,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不见啦。
哦哦哦,是他的心。
胸膛没有传出跳动的声音,肋骨下空荡荡的,大概被一点点凑起来的躯体里连血液都不曾流动。
那个地方,那个应当有一颗火热的、藏着爱恨交织的心的地方,一无所有。
01
阿飞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在漂泊中试图寻找过去的记忆。
因为他想,如果回忆不起来,那就不知道阿飞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了呀。
可是,这段旅程居然还没持续多久就终止了。阿飞遇到了一个带面罩的男人,男人对阿飞说,阿飞?你用的这个名字吗。
失忆了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跟我走吧,阿飞。
说话的时候,这个白发的男人低着头,宁愿看着鞋也不看阿飞,可抓着阿飞胳膊的手却握得好紧。然后,男人正巧注意到踩在地面的那对光着的脚,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怎么不穿鞋……流血了,疼吗?”
他慌忙地蹲下想要查看伤势,阿飞却忍不住想躲。
好奇怪啊,这个人,好像认识以前的阿飞呢。
不想让男人碰到,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阿飞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脚底早就被尖锐的石渣子划破了无数次,但是一点也不痛啊。
阿飞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男人的手,张口想说——啊,我没事哦!
可是,他和男人对上视线,竟被对方眼底的情绪惊住,到了嘴边的话不禁转了个弯,变成……
“痛,好疼啊……”
像是撒娇一样,这又把他吓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男人时,胸口莫名其妙地挤满了酸酸的滋味,还把隐藏得连本人都没发现的委屈勾了出来。
男人毫不犹豫地说:“我背你,不过要先把伤口包扎好。”
他取下随身带着的医疗包,用纱布裹好惨不忍睹的口子。然后便真的转身,把张着手的阿飞背起来。
阿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男人带走了。
悬在半空的腿不停地晃悠,他特别兴奋,就算待在人家背上也不老实,身子还要扭来扭去。一会儿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一会儿又将脸埋在毛茸茸的白发里,好奇地蹭上几把。
“你看,我们都是白头发哎。难道是亲戚呀?”
纯粹是惊喜的语气,可只能看到后脑勺的男人却突然失神,手一松,差点让阿飞摔下来——还好他反应快。默了一阵,这时已经恢复平静的男人终于回答道:“不是亲戚。”
“哦。”
“你以前……算了,没什么。”
欲言又止后,他们重新启程。
阿飞明显地察觉到男人隐瞒了他很多事,但既然对方不想告诉他,那就不问吧。好不容易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好不容易要被带回应该是家的地方,当然要听话啦。
还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遇到的男人是可以相信的。
——不对,根本不止如此。
他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看过来第二眼就不想离开。越看越想靠近,这个人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所以,阿飞跟着重要的存在来到一个名叫木叶的村子。
“我叫阿飞,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停在木叶大门前的男人回头。
晚阳的余芒将影子斜斜拉长,由于背对着光源,他的脸笼上光影的交叠。脚上的伤早好了的阿飞蹦蹦跳跳地追上来,目光正好撞进男人的眼底。
明明没有心脏的胸口,竟猛地颤动了一下。
这人的眼神晦暗不明,在深处汹涌的全是复杂情绪。痛苦犹豫侥幸沉积成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是不知原因的酸楚,深色的眸子里印出摇晃的风雨,风雨的中心是他,只有茫然的阿飞。
短暂的时间里竟然会流露出这么多的情感,太多了,根本看不清。男人很快就合上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淡淡的没有异状的样子。
“卡卡西,旗木卡卡西。”
他这么说着,话音似乎加重了些许。
02
最开始那一段时间,阿飞真的非常喜欢木叶。
啊,也不是现在就不喜欢的意思啦,木叶是一个特别温馨的地方,村子里的人也都很好,只是……
有很多很多人,看向阿飞的目光都带着忽视不了的厌恶。他们讨厌他,惧怕他,即使阿飞尽力表达善意了,被刻意划出的冰冷隔膜都不曾消褪,反而越演越烈。
阿飞很伤心。
“一定是以前的我做过很过分的事。”他瘪瘪地缩在拉面店的椅子里,歪过头,对新认识的朋友——村子里唯二不讨厌他的鸣人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怎么弥补才好?”
鸣人放下大得足以把脸罩住的拉面碗,长长地叹息一声。他没接弥补的话题,只是安慰阿飞:“不要担心,大家肯定会慢慢理解你的啦,不止带……阿飞你有努力,我和卡卡西老师也会帮忙的!”
阿飞却更加萎靡了,不久前还有精神的眼睛暗淡下来,看不见神采奕奕的光。
确实,自打阿飞来到木叶,鸣人和卡卡西就一直在帮忙。鸣人是个好孩子,听说还是大英雄。而卡卡西呢,将他带回来的卡卡西是六代目火影,在村子里地位很高。
阿飞对于“忍者”“火影”这些字眼很熟悉,就像是过去残留下的意识,他很可能也是忍者,只不过忘了忍术要怎么用。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飞感激为他奔波的那两个人,但在感激的同时,他十分不安。
不能老是麻烦别人,嗯,特别是卡卡西……卡卡西对他这么好,卡卡西平时本来就很忙了,他怎么能给卡卡西添麻烦。
可是,怎样才能让大家接受他,不给卡卡西添麻烦呢?
阿飞皱着眉苦思冥想,想啊想啊,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戴上面具,只要不露出脸,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谁,那他们就不会讨厌他了!
悄悄地把家里翻了个遍(阿飞就住在卡卡西家),摸出一张大概有了不少年头的狐狸面具。被面具遮住面容的阿飞终于可以大胆地出现了,卡卡西上班的时候,他就跑到早逛得烂熟的街上,四处晃荡着,如果发现有人需要帮忙,便热情地跑过去搭讪。不管是送迷路的小孩回家,还是帮老人提重物,他都笑嘻嘻地应下。
“太感谢了!”
“谢谢你啊,小伙子。”
“谢谢……”
他看到了一张张浮现出笑容的脸。
真好啊。
这种不参杂恶意的目光。
以为总算找到被承认的方式的阿飞兴冲冲地去找卡卡西。
他是满心欢喜的,非常非常想要立刻和重要的存在分享这份喜悦,不过,到了门前,还是忍住激动等到火影办公室里的人离开,才蹦蹦跳跳地推开门。
“卡卡西——我今天做了很多好事哦~”
阿飞炫耀似的趴到卡卡西的办公桌上,手底下压着一摞文件。而被打断工作的卡卡西才不会责备他,只是把眼看着要歪倒的文件扶正,离得这么近的家伙始终没有推开,当然也没有提起失踪的面具为什么会出现在阿飞的脸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哪怕卡卡西也遮住了脸,阿飞就是知道,这时的他肯定笑了。
“辛苦了。”
眼角染上温和的颜色,卡卡西说着,回应了阿飞求表扬的动作。他放下笔,抬手要摸摸凑到眼前的脑袋——
然而,手心并没有轻柔地落到头顶乱糟糟的白发上,而是突兀地穿过虚影。
他们都愣了。
阿飞呆呆地伸出手指,在自己头上摁了一下,没有穿透,切切实实地让皮肤稍稍凹陷。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慌乱起来,求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到卡卡西那里,试图能得到解释——或者安慰也好。可是,卡卡西在短暂的惊讶后,神情便恢复如初,就如先前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一般,手指不再落到凌乱的发丝间,而是略微僵硬地搭在肩上,揉了几下。
动作太轻了,几乎感觉不到力度,与其说是安抚,更多的则是小心翼翼,仿佛再多用点力气,就会让碰到的这个人脆弱地在面前破碎。
卡卡西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
每次见到阿飞时,他的眼里总是会闪过难以形容的情绪。不忍看见失去颜色的发,又因为恍惚间触碰不到的距离哀伤……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一定都是我的错。
没和卡卡西多说什么,阿飞就离开了。他飞一般地跑到理发店,指着自己惨白得跟他这人一样的头发,对理发店老板说:“麻烦帮我染成黑色的,谢谢啦。”
等他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白发的阿飞就变成了黑发的阿飞。他还是每日出现在街头,还是开开心心地做着好事,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他没有再积极地往卡卡西那里跑了。
不用猜也知道,阿飞的心情相当复杂。
一方面不愿意让卡卡西伤心,一方面又拼命地想着卡卡西。
心思出奇简单的他居然也会纠结。
这样的纠结持续到某一天,卡卡西敲响了客房的门。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清楚为什么会让你有这种反应,不过……不要再躲我了。”
“我喜欢你。”
“能和我,在一起吗?”
阿飞当然愿意了。
事实上,他只呆滞了一秒,卡卡西接下来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迅速地一口答应。
“好啊!”
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他也是那时才发现,自己肯定很早以前就喜欢卡卡西了,“喜欢”已经变成了本能,而不仅仅依靠记忆承载。
他欢快地搬到卡卡西的房间住,理所应当地占了半边床。在满满都是卡卡西的味道的床铺中间滚来滚去,把脸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只露出眼睛偷偷地窥视站在床边的男人。
卡卡西正温柔地看着他,不止是眼神,他整个人都被暖意柔化成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阿飞太高兴了,哪怕还是有些不安,但也盖不过迫切地想要和卡卡西黏在一起的冲动。
于是,爪子不安分地挪到床沿,勾住就贴在这儿的火影御神袍的一角。啊,他做得还不够谨慎,小动作被卡卡西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完全可以原谅的对吧
不依不饶地拉着衣角,力道明明不大,却让卡卡西倒在他的身上。
他们滚成一团,黏黏糊糊地度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
在一起之后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满足。
卡卡西对阿飞更好了,就算火影特别忙,也总是会抽空陪每天都很无聊的恋人约会,就是手拉手逛街吃饭之类的啦。
阿飞也更加地喜欢卡卡西——强烈的感情在干枯的躯体内灼烧,将他烧毁让他沉沦。
这是一股不灭的火焰。
可苦恼并非没有。
阿飞没过多久就开始思索,卡卡西到底是喜欢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呢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意义,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在这里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吗但实际并非如此,失忆的阿飞对过去的自己毫无印象,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就像是被时间和世界抛弃了的人。
而且,过去的阿飞与现在的阿飞……一点也不像。
刚认识时,鸣人说:“哎,带土一下子变得这么开朗,还是觉得好不习惯啊。”
还有指着他的背影嘀咕的路人。
“——就是那个可怕的家伙,忘记做过的事了么,他居然还敢回来……六代大人……”
“六代大人是怎么想的。”
啊啊,我才不在意这些话呢!
心里这么想,他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一下一下地踢着挡路的小石头。
唔……
好嘛,还是想去问问卡卡西。
“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这是卡卡西对他说过的话,阿飞相信他,不过,再确认一次……应该没事吧。
03
【肉渣和谐可以去Lof看】
身体突兀地颤抖,呜咽声跟着消失了一瞬。卡卡西很快就察觉到了问题,紧张着阿飞的反应,可是,被关注的人什么都没说。
仿佛没听到一样,阿飞还是紧紧地搂住卡卡西,笨拙地亲他,在干净的脸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样类似讨好的行为看在另一个人的眼里,就只有难以言喻的压抑。随后的时间,卡卡西保持沉默,就只有阿飞的态度如常,他是想让卡卡西不要有负担,然而,越是这样卡卡西就越沉默。
卧室的灯没开,呻吟和喘息隐藏在黑暗中。
第二天,卡卡西提出要和阿飞约会。
这个决定做得突然,他头一次推了大半天的工作,才得以抽出时间,约会的地点也难得地变成了村外。
“终结之谷哇,我听说过哦。”
阿飞踩着雕像的头顶,探头打量脚下巨大的脸。卡卡西拉着他的手,在后边道:“这两座雕像在几年前毁坏过,后来找人修好了,嗯……这个是宇智波斑,对面的是初代大人。”
提起宇智波斑的名字时,卡卡西还不着痕迹地观察阿飞的表情,结果阿飞只是哦了一声,完全没有在意。他晃完一圈就对雕像失去兴趣了,干脆在可以俯视四周所有景象的地方坐下,紧挨着卡卡西。
“木叶没有适合约会的好地方,想了想,就带你来这里了。”卡卡西转头问,“对不起,是不是很无聊?”
再无聊也要装得不无聊的样子,阿飞用欢快的语气说:“不呀,这里挺适合看风景的。”左顾右盼,似乎真的对附近的花草树瀑布很感兴趣。
“唔,要不要在村子里修一个游乐园呢?”
“可以啊!”
“修好之后,我们一起去吧。”
“嗯嗯!”
干坐着聊了一会儿,他们就回家了。回去的时候手牵着手,也不在意外人古怪的目光。
卡卡西最后问他:“今天……开心点了吗?”语气是犹豫的,还含着些许小心翼翼。
原来卡卡西以为昨天的他生气了。没有的事,阿飞怎么会生卡卡西的气。
所以,回到村子后就戴起狐狸面具的阿飞连忙点头:“开心啊。”
“只要卡卡西在,就超级开心的。”
得到肯定回复的卡卡西放心了,隔天照常上班,为了处理昨日推掉的工作,下班到家的时间还比以往晚了不少。
进门后,他立马察觉到不对。
“阿飞?”
没人回应。
“阿飞!”
听到呼唤总会飞快地扑过来的人不见了。
阿飞走了,他渐渐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能力,趁着任何人都不曾注意的空隙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
【我想找到丢掉的记忆。】
只有找回记忆,阿飞才是宇智波带土。
那个名字,他从无数个人的口中听到过。战犯,罪人,可怕的家伙……还有卡卡西无意间的呼唤。
卡卡西把有关宇智波带土的资料都销毁了,没关系,阿飞可以去外面找。
战犯罪人还是别的称呼都无所谓,他不在乎,只要——
只要能够变成卡卡西心里的“带土”。
这就是,他的期望。
04
阿飞走后,卡卡西也准备离开木叶。
很多人阻止他,尤其是村里的长老,这些人不理解,已经是六代火影的旗木卡卡西为什么还要和宇智波带土纠缠。哪怕那个男人失忆了,仍旧更改不了他犯下的罪过,也无法抹消他的危险。
不能容许,不能让六代胡闹下去——可他们就是没想到,卡卡西居然会表现得那么强硬。
“上一次,我以为带土已经死了,最后却将他带了回来。这一次,明知道带土可以留下,又怎么可能不去找他!”
要不是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交代不完,卡卡西早早就追上去了。他硬生生在木叶多待了好多天,忙碌的空隙还要让人留意带土有没有留下痕迹,虽然这么做了,但他也知道,带土用的时空忍术,不可能会被发现。
就这样焦急着,在快要忍不住之前,卡卡西收到了一封信,来自他尚在外面游历的弟子佐助。
匆匆读完信,正好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他赶回家收拾东西,便毫不犹豫地出发了。佐助的信里说,他在某个地方遇到了失忆中的宇智波带土,如果速度快,说不定还能遇上。
而那个地方……
实际上,并不陌生。
卡卡西找到不告而别的阿飞时,他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腿晃来晃去,面具歪到耳边,正吃着一串丸子。
咔嚓。
胶卷将这一幕永久地记录下来,而按下快门的声音自然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唔?”好奇地望过来,看到他时,接着疑惑地眨眨眼。
“我叫斯坎尔,是一个摄影师。”戴上假发和隐形眼镜的卡卡西微笑着说,相机还举在手里。多少情绪都好好地藏在被油彩遮掩的眼里,他很是自然地坐到阿飞的身边,“你呢,在这里做什么?”
阿飞歪着头盯了他半晌,似乎在想这人好自来熟哦,不过,他还是慢吞吞地回道:“我啊,我叫阿飞,目前正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哦。”
“啊,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哎……”
阿飞重重地叹息,很是苦恼的样子,让他很想伸手抚平皱起的眉宇。
不行,还没到时候。
“等等等等,怎么光是你问我,我也要问你,斯……坎尔?你是来做什么的!”
卡卡西顺着他的话道:“真巧,我也是来找重要的东西的。嗯,已经找到了,现在打算去附近某处特别漂亮的地方看看——就缺一个同伴了,你有兴趣吗,阿飞?”
“特别漂亮啊……”
“是的。”
“那行吧,不要骗我哦!”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阿飞答应了,卡卡西松口气之余,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不过,不会什么人这么说都会答应吧,要谨慎点啊。”
说完他就后悔了,初次见面的斯坎尔不适合说这种告诫的话,还好,阿飞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大步地走到最前面。
也许是错觉……他好像瞥见了面具没来得及盖住的无声的口型。
【真笨】
找了颇远的路,卡卡西终于带着阿飞来到那个“特别漂亮”的地方。
也不能怪他,毕竟已经过了几年,那条绕来绕去的林间小道早已变了模样。值得欣慰的是,那棵遮蔽天日的树木仍与记忆吻合。
铺满地面的落叶,穿透叶间缝隙的天光,站在树下的阿飞。
还有他。
一秒,卡卡西又将这恍若昨天的画面照了下来。阿飞兴奋地跑过来要看,可是,他把相机收回,只递给兴冲冲的人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正是眼中所见的那样,树下的男人穿着宽大的黑袍,脸被漩涡面具遮住,严肃地站在那儿。
这不是刚刚照的那张照片……
不对,不对。
照片的一角被下意识地捏出扭曲的弧度。
照片里的人是阿飞。
又不是他。
“这张是我几年前在这里照的,照片里的男人……是我喜欢的人。”
卡卡西开始平淡地讲诉,只是一个开头,就不由自主地吸引阿飞。
他们的目光不知何时交汇到了一起。
“他明明看穿了我的伪装,偏要故意逗我玩,逗完又走了,什么都没留下。”他笑了一下,虽然笑容是苦涩的,“那时候我以为他死了,回去以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一边。直到——直到在战场上相遇,才意识到那个人就是他。”
“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再度离开了我——啊,应该说,是我又一次以为他死了。”
“还好,他被我带回来了,他还活着。”
“只是失忆了而已。”
顿时灼热起来的视线太烫了,那里面夹杂的情绪终于摆脱了束缚,彻底地迸发出来。
“一开始,我既庆幸又心疼,居然让喜欢的人受了那么多苦才找到他……没关系,活着就好,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就好。本来没想跟他告白,可是那段时间,他突然不理我了,鸣人那小子……算了,至少得到的结果不错。”
“还要跟他道歉。虽然顺利在一起,我居然犹豫了,不知道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是不是一个人,我喜欢的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犹豫着,结果那个笨蛋一个人去找回记忆了……”
阿飞在发抖。
那张留下过去影子的照片悄无声息地落进枯叶间,被慌乱地踩进缝隙,他听不下去了,想要躲进神威空间。寻找记忆的路上,他从遇到的宇智波族人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失落之余又有些了然。
所以要逃,在慢慢接受卡卡西喜欢的是过去的自己——这个现实之前,还不敢面对。
可卡卡西就是不让他如愿。
“对不起,以前的他也好,现在的他也好——只要是他,记忆在不在都不重要,我的喜欢从来没有减少过。”
“别哭,不要哭了。”
在不知是惊慌还是感动之下流出的眼泪如同刺在心里,卡卡西将还在颤抖的男人抱紧,轻声哄他。温热的液体全都蹭到摄影师垂到胸前的围巾上,他的视线落到被染成黑色的发间,一眼就看见生长的发尾重新出现点点白色。
怀着沉闷的心情,卡卡西垂眼,在喜欢的人耳边小声询问。
“我爱你,你爱我吗?”
爱的。
应该是爱的吧。
他埋着头,不让卡卡西看到恍惚间的茫然。
带土喜欢卡卡西,阿飞也是。
什么都不记得的他,除了对卡卡西的喜欢,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啊。
并且,他还能安慰自己,他的喜欢比过去的他更加纯粹——这大概是阿飞唯一能骄傲的事情了。
含混的回答被泣声一带而过,阿飞的泪水还没止住,却固执地拉开卡卡西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记忆没找回来,不过,我找到另一个重要的东西了。”
卡卡西问:“是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还有些颤抖的指尖便戳到他的胸膛。
“我的心呀。”他听着阿飞的声音,轻轻地撞进由于被触碰而发烫的位置。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才发现,原来就在你这里。”
一直都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