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更向何生度此身（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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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见和双标，是人类永远无法解决的过错。
——顾静
过了十二点，宿舍大门按时关闭。
顾静和宿管阿姨撒谎说要连夜赶火车去北京面试。
都已经是大四的学生，宿管阿姨知道这个时候学生们实习的事情会很多，也就没有在意，埋怨了一句之后便给她们打开了大门。
随后三个人乘车来到附近的警局。
赵美丽无奈地搀扶着吴婧。顾静看着这个虚弱的女生，脸上一副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只是跟着脚步，慢慢的走进值班室。
夏夜还有蝉鸣，空气中的不安分子在无限蔓延。
“警察大哥，我们报警。”
大厅内很冷寂，室内空调的温度太低了。
从桌子上抬起的面孔一脸倦意。
看清屋子里的人，随手拿起碳素笔，翻过记录单：“发生什么了？”
“强/奸。”
警察听后，重新抬头看着顾静。
“你？”
顾静躲开，让出道路。
“是我同学，她叫吴婧。”
年轻的警察看到女生拘谨紧张的神色，他感到这个局势应该不同于一般的小偷小摸。
他放下笔：“你们跟我过来。”
三个人分别安排到不同的询问室。
吴婧有些反抗，一个年轻的女民警试着安慰她，让她镇定的坐在沙发里。
顾静把晚上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了警察。
她和赵美丽两个人做好笔录之后等着吴婧，最后被告知吴婧有些失控，所以最好在警局里让女民警陪着。
顾静和赵美丽只好在警察局旁边的旅社住下了。
宿舍虽然是四人间，但是目前只有他们三个人住。
面临大四毕业，考研的考研，上班的上班，几乎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不同。
“我明天还要去实习公司上班，什么衣服都没带可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和指导员说一声啊？”
“哎呀我们就这么莽撞的来警局了，也不知道一枝花刚才都和警察说了什么。”
顾静被处女座的赵美丽啰嗦的简直要烦死。吴婧是乡下来的，老天眷顾，尚有些姿色。赵美丽这个公主病患者就经常开玩笑的称呼吴婧“一枝花”。
“你安静会儿。我现在心里很乱。”
顾静今晚的情绪就在崩溃的边缘。
前几天也不知道霍旺古又在搞什么，居然对顾静说了分手。
顾静也是个倔脾气，是你说分手就分手的吗。于是两个人开始冷战，谁也不主动联系。
顾静无聊，追日剧的同时仍在分心看手机上面的回复。
可是没有任何消息。顾静最近的生活真的是过的一团糟。
赵美丽：“我内心也很乱啊，所以我必须要说出来才能不乱。”
“那你就默念不要出声。明早陪你去学校换衣服，我现在要睡觉了。”
这一夜大家都在断断续续的睡眠中度过了。
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一进学校的大门，就被校领导还有老师们给叫走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顾静曾认为有了正义的保障之后事情会简单许多，可是最后发现越多的人参与，越多的利益方干涉，事情只会越来越超乎控制。
吴婧已经停课，在警察的安排下目前在医院中疗养。
学校方面也表示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顾静和赵美丽这几天同样的揪心。
顾静听说警察调取了当晚的监控，第二天警察就逮捕了两个人。
至于逮捕了谁警方没有公布，顾静也没有得到内部准确的消息。
既然抓住了嫌犯，顾静也祈祷现在在医院中的吴婧可以好好的休息。
这件事放下之后，另一件事更让顾静烦躁，霍旺古居然联系不上了。
顾静忽然想到了上个星期和霍旺古相见的时候，她那句“好啊，那就干脆的分啊！”只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挽回呢。
顾静在宿舍里换了一身清爽的裙子，烦躁的去图书馆建筑工地。
打算要好好的质问一下他，榆木疙瘩就这么冷漠绝情吗，非要每次都是她主动他才高兴是吗。
“那小子被警察带走了啊。”
顾静：“你说谁？”
“你不是找霍旺古吗，他刚被警察带走啊，好像是说昨天晚上强/奸了一个女大学生。别看这小子平时蔫乎乎的，没想到能办出这种事儿。”
同住的建筑工人一脸的鄙视。
被警察带走。
顾静站在原地尝试着重新理解这句话。
最终她一个酿跄跑了出去。
“不可能，绝对是弄错了。”
“吴婧之前见过他，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怎么可能……”
“对，一定是警察抓错了！”
赵美丽下班从公交站向生活园区走。
忽然看到路边顾静疯狂跑步的样子，那种慌张的神色让她直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宿舍里已经有一个吴婧马上要疯掉，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于是她便折返，跟在顾静的后面狂奔。
不出赵美丽所料，顾静的目的地是警局。
实在是没有顾静那样的体力，顾静跑进去的时候赵美丽蹲在原地大口的喘着气。
忽然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赵美丽赶紧整理好自己继续走进去。
“不是霍旺古！他才不是□□犯！他不是！你们抓错人了！”
“知道这是哪儿吗？敢在这儿胡闹！”
“你们抓错人了！我没有胡闹！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事情怎么样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抓的是嫌疑犯，无关人员赶紧离开！”
……
2012年夏天，警局的这一幕让赵美丽记忆深刻。
顾静的疯狂和叛逆在这一刻为了霍旺古全然释放。
披头散发的顾静，就剩和警察动手了。
在赵美丽的拉扯下，顾静没有办法走出警局。
两个人坐在街边公园的椅子上。
顾静双手抱头，情绪十分的低迷。
赵美丽看着她的乌黑短发，其中有几缕显眼的紫色。曾是叛逆的见证。
“不是说抓了两个人吗，咱们先别这么着急，清者自清，等着警察查清楚了，你的那个建筑工男票自然就会放出来了。你先别这么着急。”
顾静慢慢的抬起头，脑海中回忆着刚才在警局里面看到的人：“吴婧是不是暗恋物理学院的一个男生？”
“什么？”赵美丽被顾静这样跳跃性的思维打败了。
“呃，好像是吧，上回咱们不是在她课本里面看到了那男人的照片了吗。”
“我刚才好像在里面见到那个人了。”
“啊？他在警察局做什么？”
顾静在心中执念的支撑一路没有停歇跑到警局的时候，在大厅内忽然看到了一个戴着手铐的男生，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男生就被警察推进了审问室。
顾静擦了擦脸颊边上残留的泪痕，眼神中恢复了理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被抓了。”
“啊？”赵美丽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被堵住了，闪着硕大的眼睛。
“他，他，□□了，一枝花？”
顾静自己思考了一会，忽然的站起身。
“你干嘛去？”
“去找我爸，我要救霍旺古。”
顾志国早就听说了这件事。
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警局取证的结果。
在等待的日子是最折磨人的。
顾静几乎天天往警局跑，可是除了一句正在调查中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四天之后。
法院公开庭审。
“我们提取了XX大学生活园区的监控，在视频中我们清晰的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此时时间显示为6月12日晚上22点34分。十分钟后，该男子也就是嫌疑犯霍某走向旁边树林。
根据他的口供，他是穿过树林从园区后门离开学校。
但是很遗憾，园区后门上面的监控被前几天的雷阵雨破坏，我们无法判断嫌疑犯霍旺古具体离开校园的时间。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监控上面的时间为23时26分，有一男子武某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是从树林的方向走来。
根据他的口供，他是做完家教之后，在街边吃了夜宵，然后从校园后门走进学校。
但是我们在案发现场，也就是XX大学生活园区的西边树林中发现了一根麻绳。
另外在旁边不远处垃圾桶旁边发现卫生用品。
经过DNA检验是武某所有。
通过夜宵小贩的证词，并不能指出该时间点吃夜宵的是不是武某，但是我们警方经过多方的调查取证，武某已经承认‘612校园□□案’为他所做。
武某，你还有什么话要辩解。”
检察官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论述。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等待一个结果，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满意的结果。
犯人区域中，男子双手戴着手铐，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任何的犹豫从口中发出粗犷低沉的声音：“没有。”
检察官：“请法官审判。”
一句没有，表示认罪。
一句没有，表示结束。
顾静在庭审现场终于松了一口气。
霍旺古终于清白。
犯人区域中的霍旺古向前伸出被铐住的双手，等待着新生。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这是诬陷！法官警察你们再仔细查一查我求求你们了！”
吴婧坐在受害人的位置情绪很激动。
“本案证据确凿，嫌犯已经认罪。本法官宣判，罪犯武某犯强/奸罪，情节恶劣，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今日起执行。霍旺古无罪，当庭释放。”
代表公平的锤子敲响的时候，那一声清脆的撞击下，吴婧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瘫倒在地面上。
脸上的泪痕有一种再也擦不干的绝望。
那一声的宣判，解放了顾静，吴婧却被跌到了深渊。
那是她藏在心底的男人，那是一个干净的像漫画里的男人。
她明明知道那一晚不是他，她可以很明确的说出种种表现，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精神错乱，记忆缺失。
怎么可能！吴婧听着警察和医生给自己的论断只觉荒唐！
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好好听一听她的说法，为什么所有人都宁肯相信一个沾有他DNA的纸巾，也不相信她口中的证词！
吴婧跑过去拉住犯人的胳膊，可是被狱警拦下了。
那个没有碰触到的手指，就这么眼看着渐行渐远。
第二天，就是整个校园进行毕业典礼的日子。
放眼望去，随处都是学士服摆出的年轻姿态。吴婧也披上了这件黑色的圣衣。
掏空灵魂之后的躯体，慢慢的爬上楼，用最自由的姿势从天台飘落。
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成全了一个，就要扼杀一个。
最恶毒的是，同样两败俱伤。
2017年5月6日。
杂志社楼下咖啡厅。
夕阳穿过落地窗，照在顾静的脸上。
昔日的短发早已披肩，看起来温婉贤淑。可是表情却一副刚毅的模样。
“武正锡，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
顾静目露凶光，审视着对面的男人。
那个皮肤曾经有些病态白的男生，如今变成黝黑的样子。
脸上，脖颈处，胳膊上，那些明显的不明显的伤痕都彰显着五年后出狱的这个男人，经历过常人不会经历的现实与悲伤。
“资格？呵，你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又凭什么谈资格呢。”
“凭你害死了吴婧！”
顾静积攒已久的愤怒仿佛隐藏在了齿缝中。
武正锡嘴角轻蔑的上扬。
“我在警局呆了四天四夜。”
武正锡神色忽然正邪不明：“四天四夜，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最后你认罪了不是吗！那是你罪有应得！”
“我当时说过不是我，有人信过吗。”
有人信过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
顾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一心只顾着要救霍旺古，只知道霍旺古不会犯罪，不会侵犯任何人。顾志国拿女儿没办法，只能拜托警局的旧识尽量照顾霍旺古的周全。
但是另外一个同时被抓的人顾静从来没有想过，只是把看待吴婧和霍旺古的愤怒强加于另一人的身上。
公平客观的心态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害死吴婧的，是你。制造新闻，引导舆论，不正是你顾静的专业吗？你父亲是法学教授，操纵证据，混淆视听不正是他的强项吗？”
武正锡站起身，高大的身姿挡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顾静完完全全被遮在阴影里。
“害死吴婧的，是我？”
顾静拿着手机，目光呆滞的走在路上。
没有方向，脑海里萦绕的只有武正锡离开时留下的这一句话。
“害死吴婧的，是我。是吗，是我吗？”
手机在不断的响，顾静拿在手里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味的沿着路旁直线向前走，不停的走，一直走。
“不，不是我。是武正锡，他是大坏蛋！”
“他是罪犯，他才是凶手！”
顾静在十字路口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抱住头蹲了下来。
嘴里在不断的大声嘶吼着。
迷失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支撑已久的灵魂。
那点可怜的自我救赎感终于消逝了，就像是药品疗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样，需要新的药物不断的来进行自我麻痹。
沉重的罪恶心理再次占据了主导地位。
“萨总，那个人好像是顾小姐。”
萨景禾看着路中央的女人，和下午在萨氏的时候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没错，是顾静.
“停车！”
萨景禾把顾静抱在怀里的时候，顾静好像有了支撑力一样，瞬间昏了过去。
“小古……”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更向何生度此身（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