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四季ノ呗》幻夏

3、章三 夏莲

　　鹤丸现在是安达家的刀。
　　现任主人的名字是安达贞泰。
　　刀在各处辗转，他作为刀灵也就跟着四处流浪。千百人喜爱他的外貌，千百人想要得到他，他的刀身无数次被鲜血染红，他的刀身也无数次被泪水清洗。
　　但是鹤丸再也没有过，当初椿死去时，他茫然又想落泪的情绪。
　　……鹤丸现在被安达贞泰所关爱着。
　　他喜爱和平，为了和平他也曾经带着鹤丸去过战场……但是当和平到来，他更喜欢带着鹤丸观赏各处景色。他教导他观赏阳光透过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彩色的光芒，带他追寻金丝雀的脚步，或者鉴别不同的花。
　　贞泰的后院真大啊……花也非常美……照顾它们的人一定很用心吧。
　　虽然贞泰并不能看见他，但是鹤丸对于他将他当作人类，让他感受人类生命之美的行为还是感到感激。
　　身为他的主人，贞泰显然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因此他传唤来了下人：“后院内的花，近来是谁在照看？”
　　被带来的人是花匠家的女儿，据说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鹤丸站在贞泰身侧，看着把头压得低到胸口的女孩子，安安静静不发一语。
　　贞泰似乎没想到能将花园侍奉如此之好的人会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连带着询问的声音也温柔起来：“不必害怕……抬起头来吧，你叫什么？”
　　鹤丸歪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即便是给他带来美景，让他心生感激的女孩子，他也没有办法当面致谢……因为像椿那样可以看见他，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然而——
　　仿若回到了他们相伴的那个季节，樱花散落，眼中含着雾气的女孩子扬起脸来，不知道是对着他还是对着他身边的贞泰，露出了让他心脏微微抽疼的美丽笑容：“回大人……小女子叫椿。”
　　……她说，她的名字是椿。
　　如同所有物语中书写的那样，贞泰对美丽温婉的女子一见钟情，明明已经是这样的年纪，却像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想要接近却又不知所措。贞泰是风雅的人物，他不知如何表达对初次相见的女子的欢喜，只好写下和歌一首，派人偷偷送去，期盼对方愿意夜半来此相见。
　　鹤丸亦步亦趋地跟在贞泰身侧，大约是因为刀灵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又或许是他对与椿同样美丽——不，那个与椿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是否会与贞泰相见，感到好奇——
　　……还有心里隐约的酸涩和恐慌。
　　相约之地渐渐靠近，繁花之中，鹤丸看见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椿，如约而至。
　　鹤丸远远地停下脚步，他无意去看那两人的亲密私语，这个距离已经够了……他不会用看到自己的主人，也不会因为远离本体而受到伤害……但是，仅仅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形体没有受到伤害而已——
　　已经懂得人类之间情感的刀灵，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心里知道那里的椿绝对不可能是他认识的人，却还是因为相似的容貌而感到疯狂的嫉妒——
　　如果现在将脸埋在她柔软而馨香的颈窝的人是他，如果现在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是他，如果现在与她低语欢笑的人是他，如果，如果，如果——
　　鹤丸本能地对自己现在的心情感到危险，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他大概会滑落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如何的地狱里去——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怎么会轻易地被控制住？能够抚平情绪与伤口的唯有时间，可是鹤丸国永的感情与人类不同，人类的感情随着时间逐渐变得平淡，而拥有永恒的刀灵，他的感情如同美酒，越发浓厚醇烈——
　　“椿……”
　　那个仿佛成为他生命中魔咒的名字从口中缓缓吐出，就在鹤丸以为自己已经无药可救的瞬间，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
　　“不要看，鹤。”
　　“你知道的，那不是我啊。”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幻觉之中。鹤丸几乎不假思索，回身将娇小的人影拢入怀中——
　　她的呼吸如同冰凉的月影，但是却让鹤丸感受到了温暖。对方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一如当初，安抚了他的情绪。“啊啊，鹤，你又被我吓到了吗？果然，鹤只会被我吓到呀……”“……是啊，椿这次开的玩笑实在太久了，真的是吓到我了——”鹤丸几乎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但是也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才发现椿似乎有些不对劲，如果是以前的椿，一定会直接告诉他她不能承受住这样的力道，而现在的椿……
　　“鹤，可以更加用力地抱紧我哦？这样我才会有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实感……”她清亮的眼睛对上鹤丸温暖如蜜糖的眼眸，然后她抬起冰凉的手，用指尖轻触对方的脸颊，“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
　　“不要这样……笑吧，鹤，就像我们初见的时候一样。你看，无论你去往何方，我都会找到你的。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诺言啊……”
　　鹤丸低下头，将额头与她相抵，两个人凑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能看清椿眼中自己的倒影。是的，面前的人是椿——“椿……”
　　可是，呼唤她的名字，不能够让他确定她的真实。
　　将她拥抱于怀中，也不能够让他感受到拥有。
　　想要确定，想要束缚，想要明确了解到她的存在，就在这里，在他面前——
　　是谁先向前了一些呢？两个人的影子最后融为一体，这是个月光暗淡的夜晚，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美丽的月色？
　　只是，夏夜实在太过短暂，白昼迫不及待的来临，椿的身影在日光中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紧紧握住了鹤丸的手：“我会陪着鹤丸的——”
　　——他知道的——
　　“所以鹤丸不要……忘记和我的约定哦？”
　　——他不会的。
　　女子的身影融化在暖融融的日光之中，鹤丸缓缓低头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掌心，上面残存的冰冷在提醒他——那个女孩子是真的出现过。据说具有灵力的人所立下的誓言，无论会通过何种方式最后总会实现，所以当年那个大阴阳师才会说他与椿缘分未尽……可是这并不是善缘……
　　与椿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还有在他面前体温冰冷的椿。
　　这些事情化作恼人的藤蔓缠绕在他的心口，纠缠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个花匠的女儿如愿所偿，成为了贞泰的妾侍。
　　入夜，一番温存过后，自称为“椿”的女孩子坐了起来，冷静地看着面前与自己拥有相同面容却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的女子：“你是——来向我索要报酬的吗？”
　　“……不，我的愿望已经达成，借给你的容貌和名字，我并不急着讨回。”椿坐在窗沿上晃动着腿，看起来一副闲适的模样，“毕竟——”
　　那个名叫贞泰的人居然夺走了她的鹤……哪怕只是束缚着本体……现在居然还如此无知地宠爱这个与她做了交易的女人，他迟早要为自己的疏忽付出性命的。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一定要带走鹤的贵族……她也不会和鹤错过这么久……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短刀，短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冶的蓝色光芒，倒映出了少女猩红的眼眸——
　　将错误完全归咎于贵族的女子，已经忘记了真正分散自己与恋人的原因，只是偏执地憎恶下去——
　　到了这样的程度也没有堕落成鬼神……大概是因为心底还有那么一份爱还在支撑吧。
　　想到恋慕的人，哪怕是已经变得偏执的女孩子也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神情。
　　“啊，可以去见他了。”
　　这样一段只能在夜晚相见的时光很快过去了。
　　鹤丸知道现在的主人贞泰是个英勇善战的人，但是——他终究也只是人而已。人类是脆弱的，就像当初的椿，仅仅在和他分别后不久，就如同折翼的白鸽死在了大江山。
　　……贞泰病倒了。
　　这病痛突如其来，即使贞泰宠爱的姬妾日日夜夜陪侍，也没能挽回贞泰不断衰弱的身体。
　　下人里有传言贞泰就是在这位新夫人来之后才衰弱下去，但是看着新夫人也日渐憔悴，这样的话也就只能私下说说而已。鹤丸端坐在贞泰屋外，没有去听屋内的絮语，阳光照耀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心情舒畅，椿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这样不是特别刺眼的阳光——可是……现在的她，连初升太阳的光芒也唯恐避之不及……
　　鹤丸安慰自己，这大约就是他们能够相见而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