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天城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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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不断往天空高处生长着的阶梯前，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身后的先知也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沉静地看着远方大地上的火洞。
谁都没有说话，时而从半空上会传下木枝互相摩擦所发出来的声响，惊动了周围的寂静，使人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我见过在海里游泳的人鱼，坐过比云朵还大的白色大鹏飞过天空，还见过撒绯的姐姐跳到一条龙的背上和一只巨大无比的海怪作战。”丹安站得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双脚，手撑着下巴往上看，他发现从这样的角度看那个阶梯，越来越像无边无际，仿佛要直升浩瀚的夜空中心一样。不觉啧啧摇头。
“但这样的木梯子……以诸神之名，我这辈子算是过得有够精彩了。”就算从半空中摔下去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他忍不住往下边看去想到。只不过这样的死法有点丢脸而已。
“我看它够结实，足够支撑我们五个人的重量。”百叶特伸手拍了拍那神奇的木架阶梯说道。
“应该说是四个人，还有一个估计要飞上去。”撒绯站在她身后说道，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走廊：“这条路够远的，算上侍女来到这里和走回去叫他们的时间，我看还要等一会儿。”他探头垫脚地往后看着喃喃自语：“怎么要这么久？”
“你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丹安看向小王子频频回首的样子打趣道：“是因为想要见到羽族吗？”
“我对大地上的生灵们都很有兴趣。”撒绯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他平常常挂在脸上的羞涩微笑：“我一直觉得能够从其他生灵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但你刚刚对羽族的评价不是很好啊。”丹安索性往后躺去，双手垫着头说道：“什么’羽族变得傲慢而贪婪一直和人类打仗’之类的。”
“书本上……唔，人类的书本上是这样评价的，不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写的。我相信每个生灵族里面都有好坏，和人类一样。”小王子淡淡说道：“因此很想认识这个羽族的圣女，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
“那你可能会失望了。”背对着他们的米昂，微微转头对他说道：“洛乐莱非常害羞胆小，她也不会说人类的话。”他一笑：“我自认熟知大地上所有的事情，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羽族会选着她做为圣女的。”他忍不住低声喃喃说道：“明明有更好更适合的强大而出色的人选……”
“选出来？”尝试往上爬几步的银月骑士从上方一跃而下，问道：“不是出生的时候就注定的吗？据我所知，诞生时拥有双翼之者，便是这一代的圣子。”
“书本上也是这么说的。”撒绯也同样点点头，看向了米昂：“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是外界普遍所知的事情。但其实，羽族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它们每一位，都有羽毛。”
米昂无视其他三人用一副’这不是废话么你还有什么没说的趁着现在赶紧说出来’的表情看着他，摊摊手说道：“在经历毁国灭城的浩劫之前，羽族的神力非常强大，它们的羽毛具有极大的生命力。在它们的双翼被风神折断之后，那些逃避出来的生灵们，不知道如何保留了部分的神力，但是，它们从强壮美丽的翅膀，沦落到只拥有三根羽毛，一根拥有生命的神力，另一根有着治愈的神力。而最后一根，却并不属于它们。”
米昂顿了顿，似乎是听到了身后有人靠近，他转身看向了走廊；其他三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被先知唤来侍女低头走进，后面跟着一眼就看向百叶特的米兰达斯。
而在他身后，一对比成人双臂完全展开还要宽大的洁白翅膀，逐渐地走出黑影之中，慢慢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撒绯不觉睁大了眼睛，丹安从地上坐起了身来，银月骑士也不禁微微启唇。
“最后的那根羽毛，在每一代要选出圣子或圣女的时候，由每一位生灵献出。”米昂边看着洛乐莱靠近，边说道：“它们的那根最重要的羽毛，会按照每一位羽人的心愿，飞到被选者的背上，聚集成一对独一无二，凝固着整个种族的希望和神力的，变化成最强大的羽翼，由被选出的圣子所背负。”
先知见洛乐莱因见到三个陌生人而感到不安，不觉边说边笑着伸出了手，让她放心地靠近。羽族圣女看到了熟悉的人，但还是有点犹豫，慢慢地展开了那对像是摊开的白云的翅膀向他走去。
百叶特等人在惊讶过后，便定睛地打量着她。
这一代的羽族圣女洛乐莱，是一位非常纤瘦的少女，她有着微卷的银色长发，轮廓精致而美丽，一双淡紫色的眼瞳充满了担忧和不安，三个人飞快地交换了一眼，终于明白米昂之前所说的’或许她会拖你们的后腿’是什么意思了。丹安忍下了一声呻吟，麻烦，他在心里翻着白眼，或许她美得惊人，但带着这样脆弱的生灵，这一路肯定充满了麻烦。
“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位，是洛乐莱。”米昂向他们正式介绍着说道。
撒绯等人由百叶特带头，全都微微垂首敬礼，羽女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怯怯地向他们展开了一个充满善意的温柔微笑。对此，银月骑士勉强回笑，丹安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而撒绯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翅。
“这阶梯是怎么回事？”米兰达斯一直抱着双臂在旁边站着微笑，等大家都打完招呼之后，才走到仍然在生长上升的木架问道，他顺着它往上看去，不觉吹了声口哨，但却在完全仰起头的时候不禁惊呼：“噢，诸神！”他惊讶地看着在半空中漂浮的岛，回头左看看右看看丹安他们：“我……我们，要上去吗？”
“噢，不，我们刚刚从月亮上下来。”丹安耸耸肩摊手说着冷笑话，随后一翻白眼：“是的，我们要上去，带着你和这位少女一起。”他向米昂的方向努了努嘴：“让那个先知给你解释清楚吧，他要我们去成神呢。”
“成……成神？”米兰达斯张大了嘴巴，听得一头雾水，不觉求救地看向撒绯，但小王子一脸梦幻地看着站在不远处认真聆听的米昂讲解的羽女，根本就不理会他，百叶特见状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低声而简单地为他解释了一番。
“噢，阿……阿拉利亚王城。”听完银月骑士的解说，米兰达斯并没有如其他人预期的那样惊慌失措，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百叶特也并不多问，只是静静地观察了他片刻才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记忆吗？”
“有一些。”米兰达斯用力地紧闭了一下双眼，却又即刻睁开：“似乎有一些褪色的画面，很快地，迅速地从我的脑海中飘逝而过。但我没来得及捕捉它们。”
他清湛的双眸看向了她：“我很抱歉不能给予你们更多的帮助，美丽的女战士。”他总是不忘赞美她：“我也不清楚和你们继续往上是否是正确的。毕竟你们三位看似对陌生的冒险和未知的道路更加熟悉。”
“或许你在那座城市里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百叶特无视了他的恭维，与他并肩往上凝视高远无及的古城：“我们三个的确习惯了探险不曾步入的奇境，但多一个精通古语或任何语言的人总是好的。”她听出了他的顾虑，淡淡地解释道。
这时米昂带着洛乐莱向他们走了过来：“各位。”
先知伸出手，仰起头来看着被黑暗和火光交织着照耀着的岛屿：“阿拉里亚王城正等待着你们。我不知道上面会有什么样的情景，在千年后的寂静等着被你们发掘，但愿诸神的祝福与你们同在，即使祂们的时代终将过去，但你们为被诸神选中的人，总是沐浴着祂们的光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我在大地上行走的时间终于结束，这里就是我们的道别的时候了。”
“米昂。”百叶特皱着眉走近：“你不和我们一起上去？”她抬头看着前方的木梯：“难道你不好奇吗？”
“不，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银月骑士。”先知笑看着她，眼光向上看去：“况且我已经等待离开这个世界，等了很久很久。”
“你是要去诸神之庭吗？”撒绯在后面问出声来：“我记得你说过，艾萨鲁赫们是乘着绿舟渡过星河来到这里的，在任务完成时，诸神会为你们的服务做出奖励，让你们前往永生的极乐神殿。哪个地方是你最终的归宿吗，米昂？它和我们死亡之后去的地方是同样的吗？但是艾萨鲁赫是不会有死亡的，不是吗？那个极乐之地是你们在有生之年的奖励。”
先知被他满脸期待答案的样子逗笑了：“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你充沛的好奇心和勤学的态度，小殿下。”
他拍了拍撒绯的肩膀：“的确，诸神给我们的祝福并不是在死亡之后，而是给我们生命中的奖励，让我们能够享受在大地上执行任务的辛劳。至于你所说的地方，在我之前离开的同伴们已经受到了诸神的指示，抵达了极乐的国度。我相信我们会重逢的。”
“哦。”撒绯听得有点迷糊，正要继续问道，但丹安却附身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他好像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啊。”
“哎？小王子愣了愣，还想知道得更多，却被银月骑士打断。
“那么，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吗？”
“这木杖陪伴了我许多年，它目睹了太多的历史，去过了非常多的地方，并且凝聚了大量的能量。它会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的。”米昂想了想，伸手抚摸上旁边结实粗厚的梯子说道。
“当你们感到彷徨迷失的时候，铭记你们为何被诸神选中；也不要害怕迷茫，记住一时的软弱并不代表一世的妥协。最后……”米昂顿了顿，他皱紧了眉头，似是努力地想要想起什么，一字字嘱咐道：“你们都是伟大的人，这从你们出生时，便已注定。”
他的目光定定地从每个人身上看过：“来自高贵而远久血统的女公爵、神骏族的族长、以及流浪在外但终究回归的王储。因你们的身份，在这一世，你们会有很多决定他人的生死的时候，在乱世中，在战场上。对此，必须谨慎小心，让你们的仁慈和善良发挥它们最大的用处，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生命能够引起什么样的奇迹。这，是我最后给你们的忠告。”
这话说的郑重而严肃，犹如嘱咐遗言一样谨慎而真挚，撒绯和百叶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丹安则是听得用心，就连原本要开的玩笑都忘了说。
“好了，你们该走了。”米昂疲惫地对他们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对有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羽女多吩咐了几句，洛乐莱乖巧温顺地听着，时而点点头，又不舍的拉着他的衣袖，被他温柔的劝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往百叶特等人走了过去。
在木架旁边，米兰达斯已经攀爬了上去，百叶特紧跟在他身后，再来则是撒绯和丹安，巨人在爬上去的时候，沉重的躯体让整个梯架都颤了颤，前面四人一脸惊惶地回头看向了他，但梯架微微震动了之后，却又立即顽固而稳重地竖立着，再也没有任何动弹。
“你们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上去的！”丹安没好气地向他们吼道。
四人的动作敏捷，就连看起来并不擅长体力的米兰达斯的进度也比他们预料中的快很多，他们很快就和地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撒绯不由自主地往后看去，只见米昂仍然站在阶梯旁边，从下往上微笑着目视他们远行。不知道为什么，小王子忍不住伸出手来，对他挥了挥，下面的先知似乎一愣，并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举，有点愣愣地回应了他的招呼。
“你在做什么？”丹安没在看着的往上爬，却一头撞上了停顿在半路向米昂挥手的撒绯，不觉抱怨道：“你停在上面干嘛？看风景吗？”
“不……没什么。”回过神来，撒绯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我只是……”
“怎么了？说话磕磕绊绊地，你口吃了？”
“不，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小王子摇了摇头，继续努力地往上攀爬说道。
“什么？”
“米昂，我只是觉得他这次很奇怪。”
“他每次都很奇怪，好吗？”丹安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你能不能快一点，我每次都被你踩到。”
“噢，抱歉。”撒绯加快了速度往上面爬去，百叶特和米兰达斯已经和他有好几个身体的距离了。“我是说……”他往身上擦了擦手掌心里的汗水：“上几次和他见面和道别，你还记得吗？”
“嗯，怎么了？”
“他每次都是自己先走的。”
“噢。”丹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边时而抬头看着上面的人。“所以？”
“但这次他留了下来，看着我们离开。”
“……？”
闻言，丹安转头往下看去，他们已经爬了一段距离，但仍然可以见到先知站立在阶梯旁边，遥遥望着他们的身影。
他挑了挑眉：“这次当然不一样啊，他要结束在这个世界上的任务，终于要回到诸神的神殿去。或许是一种告别的仪式，你似乎很多愁善感啊，小殿下。”
“不。我总觉得……”撒绯摇了摇头：“没关系。或许是我的错觉。但米昂所说的一段话让我有点不安。”
“什么话？”巨人停顿了片刻，一直往上攀爬的动作非常累人，而他们在半空中也很难找到能够恢复体力的姿势，很有必要停下来休息才能保持充沛的动力。
“他说，’在我之前离开的同伴们已经受到了诸神的指示，抵达了极乐的国度。我相信我们会重逢的。’你觉得，他话中所指的我们是谁？”
见他不再前进，撒绯也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思考着。
“他……他和其他的先知们？嗨，伙计，看起来还有很大的距离是吧？我真觉得……我还是回去养马好了。”巨人丝毫不在意他所说的话，不断地喘着气说道，又往后看看：“噢，诸神，真是高！”
“我觉得他不是指自己和其他的艾萨鲁赫。”见丹安没有想要探究下去的意愿，撒绯也不勉强，转过头去继续攀爬，边自言自语说道：“我总觉得他有别的意思。”
“你……噢诸神……”丹安在他后面已经是大汗淋漓：“你对他所说的事情过于走火入魔了，少年。不过我也不怪你，那家伙总是不把话说清楚，喜欢留个伏笔在给我们的任务之中。不过……啊，我得休息，还有多久啊？”他低声咒骂了几句：“不过，我们上次也是这样过来的，总之，走一步算一步。”
这时头上传来了百叶特的声音，她听得到后面连续不断的谈话声，不觉皱眉高声喊道：“你们两个，不要停顿了！把力气留在攀爬上面，丹安，否则你会难以呼吸的！”
她探头看了看：“还有不久就到了！”
“听你放屁！”下面的丹安咆哮道：“你骗谁呢百叶特，明明我们四分之一的距离都还没到！”
“你知道就好！”银月骑士忍住了笑，回头说道：“继续，不要停顿，越休息越累！”她说完立即利落低跟在米兰达斯的身后。
“越休息越累……什么鬼逻辑……”丹安边往上爬边低声咒骂着：“这招对激励士兵们是很有用，但我可不吃这一套。噢，见鬼……当年爬雪山都没有这么累，而且……啊！”猛然背后一阵强风刮来，他吓得急忙用力贴在了梯架上面，手掌心渗出了冷汗，感觉脚下的木架都在晃动。
撒绯等人回头看去，却见是洛乐莱展翅高飞，一下子就穿过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往更高的夜空飞去，让身后的丹安差点就破口大骂。
往下看去，米昂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周围的灰云冷风围绕而来，可以看见不远处进入梦乡的阿斯基亚城，滚滚燃烧着岩石的奇异火洞，以及嵌入山崖的石宫全景。
大地四方八面的被冰冷而深如夜色的海洋围拢，海浪声、大风刮过的声音，以及一种属于寂寥夜晚的空灵之声，逐渐把他们覆盖。
真是让人惊讶的景色。撒绯默默地想着，转过头继续往上爬。他抬头望了望继续上升翱翔的洛乐莱，她的纯白色的双羽逐渐没入了黯淡的夜晚，小王子羡慕地望着她自由自在的姿态，不觉感叹：“要是我是羽族之王，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避免失去那样的羽翼。”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天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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