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彼岸无神》微笑剑士

10、芙洛 1

　　“从篮子里拿出三把繁缕花，对，大约就这么多，放进这里掏碎，你看我的动作，要边转着手腕边逆转石臼，否则花瓣上的水份会一下子就飞溅出来，这样它才会慢慢地逼汁出来，懂吗？”

　　“当它开始变成深紫色的时候，再拿三把花放进去，重复同样的动作，新放进去的花朵逼出来的水汁的色彩总是更新更淡的，所以要继续掏，直到两种颜色合为一了，再最后放一把。”芙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胡乱地把指尖上的黏糊花汁往围裙上一抹，才直起了酸痛的腰站了起来，眯着眼避开从叶子隙缝里落下强烈阳光，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了水。

　　“记住每一次的药份是三次掏碎，每次是三把花，这个很好记，你不会忘了吧？”她站在继续掏花的中年男人说道，边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对，就是这样，诺慕斯大人，你的力道比我大，掏这个可要轻松多了。”

　　“是……”坐在小板凳上的彪悍大个子男人满脸都是汗珠，小心翼翼而无比专心地看着眼前小小的石臼。

　　他体格健壮魁梧，平时可以单手扛起树干，倒是这么细致的活让他不知所措，觉得每一根手指都僵硬笨拙，全身都紧绷地不断冒汗，偏偏旁边的少女还在不断地碎碎念叨着什么“下手不要那么重”、“看到颜色统一了就差不多好了”、“实在不行你就一直掏然后数到三十再加三把花”、“大人你平时打猎练剑那么厉害做药的时候这么温柔干嘛呀”、“小心不要用力要不然就白做了”；普达·诺慕斯只觉得背脊上一层层的汗珠浸透了上衣，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在听到身后几位侍女轻细的笑声又涨得更红了。

　　“啊，好了好了，大人，你看。”芙洛弯身拿起了和普达的体型比起来显得小的可怜的石臼，里面正好半盏深紫色的液体，细小粉碎的花瓣贴在边缘，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就是这个颜色。”她笑眯眯地把药液全都倒进了侍女递上的小瓶子里：“好，这个再加上我们之前捣出来的另外一瓶，放进锅里慢火熬，等它熬得沸腾冒泡了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给你的夫人喝了。”她看向旁边小木屋的窗子：“可能会有点苦，可以加少许的蜂蜜。记得每天早晚喝一次，大概十天左右，就会开始康复了。”

　　“谢谢你，殿下。”普达擦了擦脸上的汗，有点紧张地搓着手对眼前的小少女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不好意思抓了抓头：“我和玛达琳都没有其他亲人，这次多亏了你帮忙。”

　　“不用那么客气啦。”芙洛弯下身去和他一起收拾地下的残局，她熟练地把所有的盘子石锤和瓶瓶罐罐都按照大小和用处整理好，放进了旁边木车上的箱子里。

　　“父亲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很痛苦的。”她边轻声说边解下了围裙：“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你的夫人。诺，你看这边这周围附近，繁缕花到处都是，你不可以偷懒，每天的药一定要当天去摘，刚刚摘取的花朵才会发出最好的药效，知道吗？”

　　“是是是！”男人仔细地听着眼前这个不到他的肩膀的少女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惜他并不识字，否则一定会好好的写下来。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还会来查看一下她的病情的。你最好在这之前把药熬好，这样我可以看看你是否做的对。”纤细娇小的少女说话还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但普达却不敢因她青涩的模样和年幼的原因就小看她。

　　“那么，我想我就先告辞了。”芙洛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竹篮子挽在手臂上回头笑道：“据士兵们说，父亲就要在今天的傍晚时刻回来了。我们在今晚的晚宴上再见吧，大人。”

　　“好的，再次感谢你，殿下。”普达搓了搓双手，站在了家门口目送着她们一行人的背影，直到芙洛的身影消失在林中道路的另一端才回身返屋。

　　“诺慕斯大人的夫人真的好了很多呢。”帮芙洛拖着载着草药和瓶罐的侍女特洛丝说道：“多亏殿下这几天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才好起来的。”

　　“还是殿下采取的草药是最正确的，诺慕斯大人说，医师虽然治了血，但他的夫人一直都是病恹恹的，还高烧不断。”另外一边拿着空篮子的佩迪也笑眯眯地夸道：“而且也没有殿下尽心。”

　　“没办法，谷里大多最好的医师都随着探索和巡逻队出去了，这几天外面好像事情很多。”芙洛咬着手指，观察着路边的花花草草说道：“其实诺慕斯夫人的病也不是很重，她康复之后需要多多运动才能完全健康起来。”

　　她忽然注意到草丛之间的一片蓝紫色的花朵：“那边，我们去采一些蓝夜花，给今天归来的探索队熬一些补身的汤药。接下来还有哪一家需要去拜访吗，特洛丝？”

　　“嗯……溪边的特拉曼家的孩子这几天一直在咳嗽。殿下说会去看看的，但是反方向。”侍女指着不远处往五个方向分岔的土路指到：“地点离这里比较远，可能要在中午过后才能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迎接归来的……” 她嘎然停止了句子，压下了一丝惊呼，直直地往前方看去：“啊……”

　　“怎么了？”芙洛和佩迪都不解地回头看向她，却见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直直指向前方，她们顺着特洛斯的指示看去，瞬间也惊得往后猛退了一步。

　　“那是……”佩迪放轻了声音喃喃说道，她的话被芙洛举手打断。中间的少女举起手来让她们保持安静，然后无声地拉了拉她们的裙摆，慢慢地单膝跪了下来。

　　前方的树林绿意浓郁，静谧如盛夏的慵懒午后，就连树叶轻盈摇曳的细碎摩擦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芙洛低下头来，有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但被晨露沾湿的泥土的清馨芬芳却扑面而来，只见脚边有不知名的昆虫钻呀钻呀，从一个洞慢慢蠕动到另外一端，又沿着头顶上高耸入天的树木所投下来的阴影曲线慢慢爬走。

　　她随着虫子的动作往前看去，过了一会儿实在不耐，不觉悄悄地抬起头来，只见树木的遮天华盖浓绿如海，往后一层层淡然晕开，波浪般的草丛也从深到浅，如一只画笔一撇撇地画上白纸，到最后却失去了墨水一样的好看颜色；斑斑点点的金色阳光如雨水欲滴，从四方八面一样斜斜射来，像是氤氲着金色的河流漂浮在空中。

　　林间中心有一只雄鹿，正在悠闲缓慢的散步。

　　它的体型非常庞大，身高有一棵成年的大树一半高，全身上下都纯白如雪，皮毛泛着淡蓝色的光泽，体型均匀优美并且健壮；头上有一对雄伟结实的实角，犹如粗壮的树枝一样延伸，角的顶端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像是加冕的王冠一样戴在它的头上。

　　树林之神，奥格。同样也是这片深谷的守护神。

　　芙洛从小听说祂经常会化为雄鹿的模样在树林之中徘徊漫走，但这么近距离看到祂却是第一次。她看得傻眼，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盯着林神看是大不敬的行为，但眼前的动物简直太美太震撼，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忽然，雄鹿似乎意识到了她们的存在，它转过头来看向了单膝跪在地上而呆呆地看向它的少女。

　　“！”在和它的视线相望的一霎，芙洛猛然往后一闪，她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了无数的画面从脑海里飞掠而过，时间也似乎凝固和停滞了一秒。而就在她恍惚又一眨眼的时刻，周围的所有声音都似乎更加清晰地响起，虫鸣鸟语、花草摇曳、微风拂枝、还有远处潺潺的溪水流淌而过的声响，全都如潮水一样涌来。

　　“……”芙洛微微张嘴，她被自己的呼吸惊得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雄鹿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掉头，往身后的林中深处慢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