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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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若歆，是大秦第四代君主永嘉帝的女儿。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是永嘉二十一年了，在我睁开眼的那瞬间，得到的是一片赞誉，多美的小公主啊，是大秦后宫里最美的鲜花。在这样的赞扬中我长大了。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即便我不是他最长的女儿，也不是他出身最高贵的女儿，虽然我的母亲只是他的一名二品充仪，而他另外还有五子六女，在我之后，皇后又诞下一名公主，这名嫡出的公主得到的待遇都没有我好。这些对年幼的我来说，自然很是得意，我的母亲却很是惶恐，她数次向昭阳殿请罪，昭阳殿的皇后，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都是温和的女子对我的母亲只说了一句：“歆儿得蒙圣恩，是她的福气，充仪何罪之有。”后宫之内，人人称颂皇后仁德，有我的皇祖母，孝仁皇后之风。
只是，父皇对我如此的宠爱，还是有他的禁忌，记得是那一天，有个刚承宠被封为宝林的女人对我说：“三公主，既然圣上这么宠爱你，你为何不向圣上请求，入住秋华殿？”少不更事的我正准备去找父皇说，被母妃身边的宫女拦下了，问清了缘由，母妃把我带到昭阳殿前去请罪，那晚我又哭又闹，一直吵着要去找父皇，皇后虽然没有责罚我，回到芳俶殿。 母妃却狠狠的打了我，等我哭累了睡着的时候，朦胧间听见父皇和母妃在说话。父皇的语气里尽是疼惜：“你下的手也太重了。”母妃话里半是疼惜，半是恼怒：“陛下，她年纪还小，还能管教的下来，如果年纪再大些，再去要她不该要的东西，那怎么好。”
父皇叹息一声：“是我不好，不该把秋华殿空了那么久。”母妃又说了些，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秋华殿，为什么是我不能要的东西呢？
第二天起床以后，我已经不大记得昨天的事了，只是听说那个宝林被杖责四十，贬去浣衣局了。
后来就知道了，秋华殿是我的姑母，大秦唯一一位终身未嫁的公主，卫国长公主的宫殿，也是大秦后宫里唯一一座由公主主理的殿阁。这位姑母逝世以后，父皇下令，把宫殿像她还在世时候一样保存，不许任何人在里面居住。
这件事过后，我还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公主，除了一个人，我的亲祖母王庶人外，其他人都对我非常的宠爱。王庶人是我的祖父皇，贞元帝的第二任皇后，我永远忘不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我册封典礼的第二天。按制，被册封为顺乐公主的我要前去朝见我的祖母，还有宫里的另两位太妃，秦太妃和周太妃也要一并朝见。
可是那天，皇后和母妃看着我穿好朝服，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还是皇后说：“按礼，歆儿也是她亲孙女，也该去朝见，只是不知道看见她这张脸，王夫人会怎么想。”母妃把我拉到面前，看着我的容貌，低声叹息。
我好奇的问：“母妃，是不是歆儿长得很丑，丢了你的脸了？”皇后抬起手，理一理我的礼服：“歆儿是大秦后宫最美的一朵鲜花，谁说你丑。”这时候一个年长些的女官上前说：“是啊，三公主像足了长安公主。”皇后瞪她一眼，那女官自知失言，退下了。
“母妃，长安公主是谁，我长得很像她吗？”我拉住母妃的衣袖在问，皇后为了表示对我的重视，亲自带着我和母妃前去宁寿殿去朝见诸太妃。听见这话，回头说：“歆儿，长安公主就是卫国长公主。”
车辇到了宁寿殿，早有宫人在那等候了。看见车辇到来，忙上前行礼，我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虽在宫里十年，宁寿殿我却是第一次来。原因如它，就是父皇不愿意我见到王庶人，这位在父皇登基的第二年，意欲废帝的女子，也是大秦后宫的异数。
父皇被迫流亡宫外一年有余，在重新正位后废去她所有位分，她出家为尼多年，一直在父皇大婚后才被父皇重新赦免回宫，仪同太后，只是没有名分，宫中众人都称她为王夫人。
秦太妃和周太妃，这两位太妃都是贞元帝的妃子，王夫人被废后，父皇给她们上了太妃的尊号，皇后没立前，一直都是她们主理后宫。两位太妃都是和蔼可亲的人，见我行礼，都是立着受我的礼。
寒暄了一阵，皇后笑道：“两位太妃，我还要带她前去见王夫人，就先告辞了。”秦太妃抚摸着我的脸，叹息道：“也好，总要去见见，始终是她亲孙女，不同别人。”皇后答了声是。带着我前往宁寿殿后殿去了。
虽说是后殿，但仍然高大巍峨，比起前殿，毫不逊色。皇后在殿门口止步，宫人通传，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这名王夫人是怎样的女子，为什么父皇他们不希望我见到她。
片刻之后，宫人出来，恭敬的说：“请二位娘娘和公主进去。”皇后深吸一口气，带着我进去了。
殿内的摆设和其它殿也没什么区别，上首坐的应该就是我的祖母了吧，她旁边还立着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宫女，我有些奇怪，宫女一过30，就该遣出宫去，怎么还有年纪这么大的宫女？
在我思量的时候，皇后和母妃已经行了一礼，王夫人坐着不动，手里不停的捻着念珠：“难为皇后还来看我这老太婆，你带来的闺女是谁，是昨天受封的那个公主吗？”
虽然没有名分，但份属母子，皇后垂了手恭敬地回答：“是的，就是昨天受封的公主，依礼，该来朝见您的。”王夫人手摆了摆：“朝见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等死的老太婆罢了，他做那些虚礼，还不是怕我死后，怕史官骂他不孝。还有那个陈馨，交权前巴巴的把我赦免回来，还不是怕别人骂她以子抗母，是为不孝。”
想必她这些牢骚，皇后已经听惯了吧，等她说完，旁边的宫女奉上茶，皇后才说：“夫人说的是，只是该做的礼我们也不敢不做。”说完示意我。
王夫人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等着我给她行礼。女官铺上垫子，我跪了下来，恭敬的行了三跪九叩礼。
行为礼，我抬起头来，王夫人正看向我，她手一抖，茶杯哐啷掉地，宫女忙上前收拾。旁边那年纪老大的白头宫女上前拍着王夫人的背说：“娘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抬头看见我，吓了一跳，跪下说：“公主饶命，奴婢不想的。”我呆掉了，母妃急忙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安慰地拍着我。
这时候王夫人想必也反应了过来，拉起宫女说：“落木你给我像样子点，她死了，早死在二十年前了。我们的话应验了，她会死在我们前面的。”
落木哆嗦着说：“是，娘娘，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不会再被关在那个尼姑庵里，吃那些难吃的素食了。”
皇后见她们主仆二人这样，以目示意宫女把她们两个扶进去休息，自己行了礼带着我和母妃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母妃一直搂着我，她和皇后都没说话。到了晚间，我睡下后，父皇前来看我，在我床边坐了良久，叹息说：“朕都听说了，没想到母后心里还是有那个结啊。”母妃温柔的说：“陛下不必难过，陛下仁孝，人所共知，又何必为几句气话生气呢？”
父皇半天才回答：“朕为了她，连姐姐的名字都不许人在宫里提，她还要怎样，难道要我把姐姐的所有名分都废了，恢复她的名分吗？”母妃不语，过了会，父皇说：“你好生照顾歆儿，我先走了。”说完就走了。
母妃送走了父皇，来我床边坐下，手抚着我的容貌：“歆儿，你像极了长安公主，不知是福是祸啊？”我睁开眼睛，对母妃说：“母妃，长安公主是什么样的公主，为什么王夫人一见到我就怕呢？”
母妃把我搂在怀里：“歆儿，那是你祖母，无论如何，一声祖母也是该称的，那长安公主啊，是大秦最美的公主，是母妃所见过的不可仰视的女人，就连你父皇在她面前，都像个孩子一样。”
“母妃，您见过她？”我从母妃怀里探出头来问。
“是，我见过她，那时候我刚刚十岁，她跳下马来问，小姑娘，这是杜先生的家吗？那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她一笑起来，连阳光都黯淡了。这样的女子，谁不爱呢？”母妃仿佛自言自语的说。
“母妃，我长得极像她，是不是我也很美丽。”我好奇的问。母妃笑了：“歆儿自然也是美丽的，但是比起公主来，少了那么一份豪气，多了一份温柔。”我还想问，母妃把我塞到被子里：“快睡了，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书房呢？”我只好乖乖闭上眼睛，母妃把帐子放下，小声交待守夜的宫女照顾好我，就出去了。
躺在被子里，我一直在想，这位姑母是什么样的人呢？让人如此敬仰，她和祖母之间又有什么故事呢？以至于父皇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
第二天，在书房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学士看了我好几次，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敲了敲手中的戒尺。，我才回过神来。等下了学，学士叫住我：“顺乐公主请留步。”我恭敬转身，对先生施礼说：“先生可有话要说。”学士示意我坐下。
半天才说：“殿下今天可是为了什么，一直在走神？”我坐在椅上，抬眼看向学士：“先生，您知道我的姑母长安公主吗？她是个怎样的公主？”
学士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说：“馨主儿，你怎会想起她呢？”我很奇怪：“先生，馨主儿是谁啊，我问的是长安公主啊？”学士仿佛没听到我的话，目光飘忽不定的望向远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有啊。
转回来，我继续问学士：“先生，您快说啊。”学士这才反应过来：“殿下，您还小，长大了自然就知道长安公主是什么样一个人了。”就算我年纪还小，也听得出先生话里浓浓的悲哀。
我还想问，学士已经招来我的宫女，让她带我走了。回到芳俶殿，我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母妃来叫我吃饭。我偎到母妃怀里：“母妃，长安姑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先生提起她，话里满是悲哀？”
母妃拍着我的手一怔，半天才说：“歆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不知道，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大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大，母妃她们不瞒着我。
时光满满流逝，转眼我就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父皇给我挑的是新科状元，翰林学士柳安。
我出嫁那天，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皇后亲自给我盖上了盖头，太子哥哥扶我上车，亲自送嫁。我的婚礼，用京城百姓的话说，除了永嘉八年的帝后大婚，也就是我的这场婚礼最为盛大。
谏官却无一上疏，我都是婚后才听说的，只因为父皇说了一句：这么像长安公主的女儿，朕怎么忍心让她降格出嫁呢？百官缄默，无人反对。
婚后，驸马和我琴瑟静好，我也逐渐的忘记了儿时对长安公主的疑问。婚后一年，我生下了女儿，父皇大喜，赐名为霖，封她为永乐郡主，这是太子的女儿才能享受的待遇。太子哥哥来看我，我问他：“哥哥，你可有异议。”太子哥哥逗弄着小霖儿，温和的笑着说：“歆妹妹的女儿，我是当自己的女儿来疼的，那有异议。”
我得意的笑了，太子哥哥哄睡了小霖儿，回头看着我：“歆儿，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对你待遇置于众公主之上？”太子哥哥的话又勾起了我小时候的疑问。我直视他的眼睛：“妹妹知道，只因为我的相貌和姑母极为相似。”
太子哥哥没料到我会直接说出来，呆了一呆，在他思索的时候，身上的温柔隐去，那微皱的眉头让我想起了父皇。转瞬，太子哥哥又笑了，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哥哥，他拍了拍我的肩：“歆儿知道就好，只是切记不可学她。”说完就走了，我恭敬的行礼送他。
晚上，驸马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你可知道我的姑母长安公主？”正在换衣服的驸马愣了下，随即笑道：“若歆不知道摄政公主的事情吗？”
摄政公主，我看向驸马，驸马换好衣服，坐下后说：“民间传说，这位公主生的美貌无比，而且她摄政八年，打退金帐汗国的进犯。推行新政，一扫弘治，贞元年间世家当道之风，她的功绩胜过无数男子。只是......”说到这，驸马停顿了下，没说了。
我正听得起劲，坐到驸马的身边：“只是什么，你说啊。”驸马握着了我的手：“只是女子摄政，与礼不合，再加上她废当时的太后为庶人，虽在圣上大婚后下诏召回，但仍然没复她的位分，仅恢复了她的待遇。王夫人和圣上始终是母子，这样处理，王夫人心上始终是与怨气的。”
我懒懒地靠到了驸马怀里：“那又和姑母有什么关系，祖母意欲废帝，拥立他人，本来就是她错了，留下她的命已经够好了。”
驸马握住我的手：“话是这样说，但本朝最重孝道。王夫人后来被赦免，仍在宫里奉养，圣上始终是她儿子，母子之情尚存。公主薨后，圣上用帝礼为其下葬，已经触怒了一些人。为了顾及圣上和王夫人的母子之情，圣上才下令在宫里不许提起长安公主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都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
驸马一笑，没说，只是轻声嘱咐我：“长安公主摄政八年，身为女子，这样始终不好。你只要安心的做公主就好，不要再想这些了。”
我点头，在宫里的这些年，始终也知道一些帝王心性的，父皇首先是皇，其次才是父啊。
只是，那名在民间已经成为传奇的女子，知道父皇下令不许提她的名字，心里会怎么想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