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泡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覃琴琴

9、后遗症（一）

　　欧阳皓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崔雪真她们现在应该还在外边等他们呢……

　　两人一块儿向酒吧门外走去，可客人实在是太多，一路上说了不知多少句“借过”，才勉强挤到了门边。这时候，欧阳皓忽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赶紧站稳脚跟，扶住了那个差点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匆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那女孩一头彩色挑染的卷发，被他扶着，也听到了他的话，却怎么也没有抬头。欧阳皓有些疑惑，心说该不会这也是个和余漠漠一样醉得没知觉了的人吧，低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黑色衬衣黑皮裙，手腕上戴着好几圈亮闪闪的金属首饰，短得有些过分的裙摆下，两条雪白的大腿袒露在外，小腿则包裹在同样是黑色的长筒袜里，再加上镶了铆钉的浅口高跟鞋，这身叛逆朋克少女装，他居然会觉得有些熟悉……

　　“黎灏珠！”陆竑锐先认出了她，气急败坏地叫出了这三个字。被他一提醒，欧阳皓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赶紧掐住黎灏珠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推，一看脸——虽然妆容夸张，口红眼线甚至已经乱成了一团，但这果真是黎灏珠没错。他的表情立刻和陆竑锐保持了一致，愤怒又震惊地开口道：“你不在学校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嘛！”

　　“今天是周六，我在学校呆着干嘛？”黎灏珠虽然有些迷糊了，但还是倔强地反驳着，说完了，一把将欧阳皓的手臂挥开，卯足了力气向另一边的人群里挤去。陆竑锐看她灵活得像小鱼一样，一头彩色卷发混在奇装异服之中，几乎快要找不着了，心里急得要命，刚要跟过去，欧阳皓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摇头道：“你先别管她了，去把你室友她们送回去吧，我去捉她，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可是——”可是他根本放心不下。欧阳皓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二话不说又打断他的话：“她要玩捉迷藏，你能找得到她吗？还是让我去吧。”这话像一根尖尖的细刺，扎在陆竑锐心头……欧阳皓说的是事实，他们三个从小就认识，一块儿玩大的，黎灏珠古怪乖僻的性格，他们也都很清楚。要把藏起来的黎灏珠找到，他是无能为力的，从小到大，只有欧阳皓做得到。

　　见他不说话，欧阳皓只当他是默认了，拍了拍他的手臂，便转身向黎灏珠的方向追了过去。陆竑锐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总算想起了正在门外等着的崔雪真三人。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要是黎伯伯一怒之下，又和以前那样，把黎灏珠关在家里半个月，他和陆竑锐还不知道该要求多少次情，才能把她捞出来呢。

　　到了酒吧门外，穿着水手服的女人却只剩下了一个。夜风有些大，崔雪真一手按着裙摆，一手抬起来，向陆竑锐摆了摆，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

　　“小帆先带着漠漠回去了。”她解释道。

　　陆竑锐点头，尽量将心里刚才那些思绪赶到了角落里。他开口，语气还算轻松：“那我们两个是搭计程车回去，还是走路？”

　　“走回去吧，反正也就几站路。”说完，崔雪真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又觉得有些后悔……这大半夜的，在街上穿着水手服乱走的，除了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陆竑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走着，与她相隔半步左右的距离。过马路时，他却出人意料地非常绅士，哪边有车来，他便站在哪一边，将她护在安全的地方。崔雪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才轻声开口道谢。声音虽小，但陆竑锐听得清清楚楚，他用余光打量着她头顶的发旋儿，心里高兴得简直要哼起小曲儿来。

　　“今天还算挺热闹的。”陆竑锐随意地挑起话题，一边看了眼身侧街道上的行人，除了成年人和年幼的孩子们，里头不乏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女。虽然没有穿着校服，但还是能从他们眉目间看出半分稚气与半分朝气，还有一对男女，是牵着手的，笑容里有着难掩的羞涩。陆竑锐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浅蓝色的运动服，身边的崔雪真则是白衣黑裙，染成棕色的长发温顺地披在背后。感知到他的注视，她也抬起了头来，一边走，一边看向那对高中生情侣，黑色的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涟漪在轻轻泛开。

　　“说起来，高中毕业都已经十年了。”崔雪真眨了眨眼，似是在翻找出当年的一些记忆：“我和小帆，漠漠是高中同伴同学，算起来，都已经认识十三年了。”没有太多的感慨，也没有哀愁，她只是轻声地叙述着时间的流逝，陆竑锐看着她的眼睛，只想从里头发现哪怕一丝端倪——他喜欢的这个人的过去，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呢。

　　“怎么一直看着我？”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崔雪真抬手将一缕头发绕到了耳后，笑了笑化解尴尬。陆竑锐却没有移开目光，还是直视着她的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解释道：“你身上的衣服，和我高中学校里女生的校服很像。”

　　是嘛……崔雪真有些惊讶，毕竟她高中的校服就是松松垮垮的蓝色运动服，裙子什么的，她高中三年只穿过几次。大概陆竑锐读的是私立学校吧。思及此，她脑子里也冒出和陆竑锐一样的想法——对于这个合租室友的过去，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即使现在朝夕相对，也能有说有笑地一块儿吃饭，但“过去”这两个敏感的字，他们都没有向对方提起过。不知这是算尊重隐私，还是算关系生疏。

　　“我比你大三岁呢……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才刚上高一吧？”崔雪真拉了拉裙摆，声音轻快了许多：“都是奔三的人啦，今晚还腆着脸穿这样的衣服，实在是有点儿害羞。”陆竑锐也笑了，拉了拉身上的运动外套，学着她的语调说道：“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刚满16周岁，要按时间算，也差不多十年了，穿这种扮嫩的运动服，心里也特别没底的说。”

　　这更让崔雪真惊讶了，她总算撇过脸，回视着陆竑锐，像是在分辨他到底有没有在说谎。陆竑锐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且专注，黑沉沉的，像是低垂的天幕。

　　“我有点饿了。”他突然岔开话题，眉毛一压，又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崔雪真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愣了半分钟，才有些犹豫地问道：“要不要吃点夜宵？”再往前走，就有一条美食街了，这会儿还不到十点，应该都还在营业中。

　　陆竑锐却摇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吃鸡蛋面。”顿了顿，又补上了定语：“你煮的鸡蛋面。”

　　“唔，好啊，不过——”崔雪真刚要说“不过冰箱里剩下的挂面恐怕不够煮一碗了”，声音却在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陡然被截断了。迎面走来的那人却好像没又认出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牵着身边那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缓缓地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眼神跟过去，刚要叫出他的名字，却又被陆竑锐从失神中叫了回来。她听见他问，“不过什么？”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匆匆地回头，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勉强一笑：“没什么。”再回过头去找刚才那牵着孩子的人，却已经找不到了。

　　“小帆……”余漠漠原本靠在杨帆的肩上眯眼睡着，这会儿却突然嘟嘟囔囔地叫了一声，杨帆以为她不舒服，费力地歪了歪头，问她：“怎么了？想吐？”

　　阎非一言不发，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两人的举动，松了松油门，他将车开得慢了些。

　　“不……不想。”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又忘了。

　　“你再忍忍，应该再过十分钟就能下车了。”杨帆安抚着她，刚要询问阎非，他便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还要一刻钟。”

　　余漠漠挣扎着将头抬了起来，抻了抻脊背，向后靠在了座椅上，声音懒洋洋的没力气：“我是想说……你这么晚才回家，你家官人不会担心吗？”杨帆只想翻白眼，心里骂这个醉鬼说一只猫怎么可能会担心她是不是晚归，刚要说她两句，余漠漠却突然弯腰捂住了自己的嘴，喉咙里也发出了类似呕吐的声音。杨帆大惊失色，满脑子只想着要是把阎王爷的宝马给吐脏了那她岂不是得卖血来付洗车钱。正在她手忙脚乱之时，阎非总算开了金口，沉声问道：“要不要在路边停一下？”

　　“不用麻烦了。”刚才还在准备呕吐的余漠漠又抬起了头，表情平静，只有脸颊微微发红：“我刚刚试过了，催吐都吐不出来。”说完，还不忘自豪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等待谁来夸她两句……杨帆气得脸都紫了，只想一巴掌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催个屁！

　　将杨帆和余漠漠送到公寓楼下之后，阎非没有下车，等她们把车门关上，便利落地拐了个弯儿，将车头倒了过来。杨帆还等着向他道谢，可还没等她开口，阎非就从车窗里甩出了一句“快回去吧，你家官人得担心了。”说完，也不再等她回答，一踩油门，黑色的宝马便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杨帆，嘴唇微张，愣愣地看着汽车尾灯的方向……好半天，才想明白，阎王爷这难道是误会她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