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泡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覃琴琴

13、大姨妈的恶作剧（三）

　　男人的气息猛然靠到极近，杨帆本就很大的一双眼睛，现在瞪得更大，呼吸也一下子滞住了。四目相对，她的眼球已经僵得不能动，只定定地注视着阎非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比起她的无措，阎非倒是毫无异常，仿佛这种过分接近的距离是一对成年男女之间应该有的，停留五秒，他就已经确定了她此刻的体温。一脸平静地直起了上身，他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已经恢复正常了。”

　　“……谢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杨帆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毅力了。可惜她现在满脸通红，眼神飘忽，声音也有些抖，真不像是“已经恢复正常了”的样子。罪魁祸首却仿佛置身事外，又抛出了一颗惊雷：“我已经帮你去请过假了，打完吊瓶之后，你就回家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过来上班。”

　　“谢……等一下！”杨帆的脑子终于被炸得彻底清醒，双手一撑床面，她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为，为什么要帮我请假！我待会吃个午饭就可以继续工作了啊！”

　　“这种日子本来就该好好休息。”何况她今天还晕倒了。

　　“可是我——”之前那么多次来亲戚，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啊，怎么到了这一次，就全由阎非来做主了？她的话却被阎非打断，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一些，像是命令：“你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说了让你休息，你休息就是。”说着，阎非突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劝说理由，嘴角向下压了压，才又补充道：“你还没生过孩子，不要拿身体开玩笑，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得顾及一下你男朋友的感受。”

　　杨帆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脸上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和阎非共事也有半年了吧，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他的个性了，谁知道这世界变化的速度太快，以她现在的脑力，已然跟不上阎非的思维了——不对！这明明是阎非自己吃错药了啊！为什么要一下子从大姨妈扯到怀孕上去？她明明还是黄花大闺女呢！阎非完全没有发现她此刻内心剧烈的波动，或者说，他即使看到了也没当回事。抬眼看了看没剩下多少药水的吊瓶，他掀开盖在杨帆身上的薄被，把她扎着针的右手拿了起来，一边娴熟地动作着，一边道：“我帮你把针拔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间莫名其妙却无法抗争的事情过去了一整天，杨帆才从稀里糊涂的茫然里走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戳进了她们姐妹四个的企鹅群里哭诉——“我昨天被阎王爷占了便宜！！！”

　　第一个回复她的是崔雪真：“怎么了小帆？”

　　杨帆赶紧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崔雪真的关注点却完全没有放在她说的“被占了便宜”上，而是急匆匆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好吧？”杨帆急得都想揪头发了，这时候，余漠漠冒了出来，似笑非笑道：“哎哟，额头都贴上了，不来一发，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啊。”

　　“说不定阎王爷对你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呢。”龚灿也过来凑热闹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意思！”杨帆赶紧澄清：“在他眼中，病人都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而我昨天，就是他的病人啊！要是换做别人，我早就一招断子绝孙腿踢过去了，可是这是阎王爷啊！他和正常的男人根本不一样，要说他会故意占谁的便宜，不止我一个人不信，我们整个科室都不会有人信！”

　　“瞧你这么激动，我又怀疑是你对阎王爷有意思了。”抢在崔雪真和余漠漠之前，龚灿一语中的。回应她的是另两人的附和和杨帆更加用力的澄清。四个人嬉闹互掐了一阵，杨帆又想起来还有话要继续说：“而且更丢脸的是，我起来之后，发现……床单上有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血迹……我……”

　　三个人的回应更加一致，都是齐刷刷的两行“哈哈哈”，杨帆终于彻底绝望，把手机黑屏掉，抓住恰好路过的官人，按在怀里使劲蹂.躏了一顿，才总算消了气。

　　笑过了杨帆的糗事，余漠漠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七点了。她赶忙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开始准备出门要背的小提包——她今晚还要去登门道歉呢。虽然不确定今晚宋珏会不会在酒吧呆着，但她总得去试一试，道歉嘛，最重要的就是诚意啊。她特意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将长发梳直，柔顺地披在背后，再化了一个淡妆，这样的清纯造型，应该显得楚楚可怜一些吧。

　　对自己的方案相当满意，余漠漠跨上奶白色的小包，挑了一双露脚背的平底皮鞋，便施施然地出了门。结果出师不利，在她准备跨进零点酒吧的大门时，又被门口的两个小哥拦了下来——又是！又是把她当做了高中生！余漠漠极力忍耐着内心的狂躁，微笑着从小包里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举到他们面前，她指着出生日期扬声说道：“我已经成年了。”

　　酒吧里依旧十分热闹，人头攒动，余漠漠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句“不好意思结果一下”，才总算挤到了吧台前。刚坐下来，酒保便过来询问她需要点些什么，余漠漠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软著嗓子问道：“那个，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可这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心里没底了……万一她被哪个工作人员认出来，说她是上次在这儿殴打了宋珏的人，那岂不是坏了事了！可她今天不是来寻仇的，是来道歉的啊！思及此，余漠漠的笑僵硬了很多，所幸酒保的表情依旧温和，可话语却是十足十地把她吓了一跳。酒保笑着回答：“宋老板就在你旁边。”

　　余漠漠险些从高脚凳上摔下去。

　　宋珏原本就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和另一个酒保闲聊着。余漠漠刚坐下的时候，只露了一个侧面给他，他也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可她的装扮和那天晚上相差甚远，他就算对打过自己的女人印象深刻，此时也没立刻认出来。等他听到余漠漠说出“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这句话，他才总算想起了什么不妙的东西……酒保回答过后，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一时间，尴尬在空气里爆炸——余漠漠已经恨不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下去，再狂奔着夺门而出了！不过好在理智没有彻底下岗，她的嘴角抽动了半天，总算挤出一个笑，干巴巴地问好道：“宋老板，晚上好。”

　　不知道是回想起那一晚她那压倒性的战斗力，因而心生了恐惧，还是因为这个宋老板的脾气是真的很好，之后的过程居然十分的顺利。成功地把他从酒吧里约出来之后，余漠漠找了一家体面一些的西餐厅，两人点了牛排和饮品，侍者端着菜单离开，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郑重地说道：“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她的个子和面容实在是显小，宋珏一瞬间有了“我是一个正在教训女高中生的班主任”的错觉。能感受到她的诚心，他温和地笑了笑，礼貌地回答：“其实我也该对余小姐说一句‘对不起’，如果那一晚我没有先入为主地以为你是个未成年人的话，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了。”

　　“宋老板太客气了……当然是我，我做错的比较多。”说着，余漠漠有些不自然地把垂在肩前的一缕头发绕到了耳朵后，以此化解尴尬。她尽量放慢了声音，解释道：“我一喝醉，就有些犯浑，做什么事情，自己都没法控制的。以后再来零点酒吧，我绝对不会再喝一滴酒了，希望宋老板，不要……”她不擅长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坚持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

　　宋珏的笑依旧十分温和，声音也是：“怎么会呢，以后随时欢迎你来玩。”这所有的表现，简直温和慈爱到与他的年龄根本对不上，若不是余漠漠能清楚地分辨他的年龄——也就三十岁左右——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和长辈说话了。崔雪真说的没错，宋老板的脾气的确是很好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她越道歉，心里的愧疚反而更深了。这个话题不过持续了三分钟，宋珏便开始聊起别的来，也算是给了余漠漠一个台阶下。有了言语间的融洽，这一顿晚饭出奇地愉快，付账时，两人争抢了一番，但最后余漠漠还是没有倔过宋珏，看着他把钱包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余漠漠第一次体会到了男人做这个动作时的魅力。

　　虽然不是她中意的小鲜肉类型，可宋珏这种成熟稳重风趣幽默的大叔……也挺不错的啊。

　　从沙发座椅上站起来时，余漠漠却突然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身体都发起了颤来。宋珏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变化，以眼神询问，余漠漠却只是呆站着，表情里是满满的……生无可恋？宋珏被这个念头吓到，刚要问她怎么了，垂眸却恰好看到，她方才坐过的米色沙发垫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

　　余漠漠此刻的确是出于生无可恋的状态——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她居然还在嘲笑杨帆侧漏了的糗事，谁知道风水轮流转，老天饶过谁！她也真是迟钝得可以，居然到了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了亲戚！而且！都已经透过几层布料！渗到沙发上了！

　　而这一切，就这样暴露在了宋珏的视线下！她只想咬舌自尽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