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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只可以离开 ...

  •   和崔雪真分手之后,陆竑锐一连十天没睡一个好觉,到了第十一天的夜里,居然反常地一沾被窝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附带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好梦。可醒来的时候,想起梦的内容,他又觉得空落落地浑身难受。他梦见自己和崔雪真坐在一个青葱的山崖上聊天,画面漂亮得像是宫崎骏动画里住着神明的圣地,微风轻拂,崔雪真的长发散发着香气,发尾擦过他脸颊。忽地,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山谷里一条清澈蜿蜒的河流,轻轻地说:“其实我一直很怕水的。”

      “我知道,你不是去海边都穿T恤和沙滩裤的么。”白费了这么好的身材。他的语气有些讨揍的意思,但崔雪真没有甩白眼给他,而是笑得更加温柔了些,温柔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模糊地听见崔雪真说:“我怕游泳,但是我不怕淋雨啊。”

      左思右想,陆竑锐终于下定决心要给崔雪真打个电话,拨过去却是空号。他的脑袋里立刻被稀奇古怪的想法挤满了,从“她是不是弄丢了手机”想到了“她是不是失踪甚至是遇害了”,越想越心慌。他连忙从被睡得乱成一团的床上爬起来,从车库里随便取了一辆车,便匆忙地向市区疾驰而去。到了两人曾经合租的那间屋子门口,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陆竑锐向门里一瞧,里头居然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含着手指看着他。

      “您好?”女人满脸疑惑——门外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神色茫然不说,身上衣服穿的颠三倒四,外套衬衫直接掖进了牛仔裤里,头发更是乱得像外边刮了八级大风。正巧,陆竑锐心里现在就刮着大风,呼啦啦地吹开了他胸口的大洞。崔雪真她真是决绝,居然连房子都退了。

      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陆竑锐来不及向这位新房客解释事情的始末,又转身乘电梯下了楼。坐上车,想要往Gules所在的商厦开,才想起自己原本不用这么折腾来去地求证崔雪真离开的事实。掏出手机,他把任澜的号码从黑名单里移除,拨了过去。嘟嘟两声之后,任澜接起了电话,声音里是几近亢奋的惊喜:“竑锐!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是我联系了你。”下意识地说出反驳的话,陆竑锐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在意的不是这个,赶紧抢在任澜回话之前,问道:“崔雪真去哪儿了?”

      “她……她没跟你说一声?”从来心直口快的任澜这时候忽然结巴了起来,好像正思索着怎么样把事实说出来才不会伤到对此一无所知的陆竑锐,直到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杀意,他才一横心,语速极快地说:“一周前她向Gules提交了辞呈,袁薇部长和人事部的胡部长都觉得这件事他们没法定夺,于是直接把辞呈递交了Gules的执行总裁王总,然后王总也觉得自己做不了主,又上报给了陈总,陈总他……他批准了。崔雪真在确定离职的当天就离开了Gules,也退掉了在市中心租的房子,然后我就再也没找到她的去向了……”

      听完任澜的汇报,陆竑锐本就十分低落的心情,现在直接降到了谷底,连骂任澜一句的力气都没了。没有理会电话那头任澜还在说些什么,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一踩油门,向城北的文化区驶去。他记得余漠漠的住处,作为声称要和崔雪真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她肯定知道崔雪真去了哪里。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会被余漠漠用拳脚招待一顿,但这点皮肉之苦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按着记忆,找到余漠漠独居的公寓,敲开门,门里却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

      原来她也搬走了吗?!陆竑锐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弄得脑仁子都疼了,和那个男人尴尬地对视了三秒,屋里头才传来余漠漠像是刚睡醒但分贝奇高的声音:“宋珏!敲门的是谁啊!”

      “我哪知道!反而是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勾搭了小白脸!”男人暴躁地转过头,对着里头吼了一句,才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对陆竑锐挑了挑下巴,颇有几分挑衅地问:“大清早的,你敲我女朋友的门有什么事?”

      “鬼才是你女朋友!”余漠漠跳起来从背后敲了男人的脑袋一记,才拉紧了身上随意穿上的长衬衫,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头来看门外的人。没等陆竑锐开口,她立刻竖起了两道眉毛,凶恶地把堵在门口的宋珏搡开,不顾自己还光着两条大腿,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点名道:“陆!竑!锐!”

      “那个,我是来问——”陆竑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余漠漠的时候,她就是以这样的姿势,站在本地最牛的酒吧里,扬言要把酒吧老板的头发烧成一把草木灰。后来她真的动手抢了人家的酒瓶和打火机,几乎要动手作案,幸好有崔雪真拼死拉着这个豪情万丈胆大包天身高却只有一米五五的女人,否则她现在应该已经在看守所做女囚的头目了。潜意识残存着对力量的恐惧与敬畏,陆竑锐好不容易把话说全了:“问你崔雪真现在去哪儿了。”

      “你还好意思问!”说着,余漠漠猛地一跺脚,脸上极度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了起来:“哎哟我忘了我没穿鞋!痛死我了!”

      她的反应太过夸张,陆竑锐都差点忘了自己一肚子的疑问焦急,忍住没笑出声来。宋珏则根本没有恭维女魔头的觉悟,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回应他的是余漠漠狠狠的一个肘击,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余漠漠的表情终于恢复了严肃,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陆竑锐挺直的鼻梁,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指责:“你要是早有这个心思,她怎么还会走?你根本没资格知道雪真现在怎么样,她和你已经没有半点瓜葛了!以后更不会有!”

      崔雪真提出分手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就好像每个女生在热恋的时候挂在嘴边的“去死”,这种打情骂俏的话不都等于“我爱你”么。直到她说出“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有交集了”,陆竑锐才从她眼神里的坚定读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崔雪真从郊外的别墅搬了出去,住回了她一直垫付着租金的那间房子,任他怎么挽回,她都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哄了三天没见成效,陆竑锐心说按以前的经验,这会儿他不能娇惯太过,干脆冷她一阵子,过几天她心情好了就会回来了——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忘了,崔雪真和自己以前结识的那些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所以这些所谓“经验”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但他还是怀揣着这样愚蠢的心理,把她的号码拉黑,顺手把聒噪得让他恨不得买.凶.杀.人的任澜也拉了进去,然后在别墅里窝了七天,掰着手指头计算崔雪真什么时候会来敲响他的门。等十个手指头都快用完的时候,他没等到他以为会来的人,睡眠的缺乏,还有心里的恐慌,反而抢先达到了临界值。然后,他就做了那个似有某种象征性质的梦,终于,他先认了输,没骨气地主动来找崔雪真——天知道,居然会横生这样的变故。

      正在陆竑锐从余漠漠住的楼里出来,坐进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双眼无神地发呆时,崔雪真已经抵达了一千多公里之外的一个山村。她先是坐了五个小时飞机,再转大巴,在山路上颠簸了七个小时,下车的时候,肚子里已经连酸水都吐得不剩了。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她在介绍人的引导下,一边向村中学走,一边在心里庆幸着自己穿的是平底的帆布鞋。在Gules这样的奢侈品公司工作了三年,她已经成了踩着高跟鞋也能长跑3000米不崴脚的超人,剪裁合身的纯色套装已然成了她的第二层皮肤,当然,第一层皮肤上还得有精致的妆容和公式化的微笑。前几天把杂物从办公室搬回来时,同事们几乎没能认出素颜且穿着T恤长裤的她。原来,除了余漠漠,杨帆还有龚灿这几个朋友,还有父母兄姊,这个城市里真的没人认识真正的她,就连曾和她亲密如同一人的陆竑锐,也不能理解她的感受。面对同事们不舍的眼神和送别的话语,她的笑比任何时候都要勉强,若不是始终坚持着没有眨眼,泪水恐怕早就汹涌而出了。

      她想要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像毒蛇一般紧紧地箍在她的心头,直到她在网上找到了申请希望工程义教的渠道,那种压迫感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收到了活动主办方的回复之后,她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是在扔不掉的,就打包寄回了家里。她紧急转手了出租房,带好能撑过半年的衣服和日用品,便搭上了飞往另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城市。飞机落地的那一分钟,崔雪真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扔出去的保龄球,整个腑脏都在随着这股力量颤动,身体紧靠在椅背上,如同陆竑锐曾经从背后突然地拥抱她。这种莫名其妙却安心的落实感,让她切实地感受到,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只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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