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慈悲》冉天音

22、摩诃婆罗多021

　　大力罗摩又忍不住想要站起来了——这次，奎师那终于没能按住自己这心直口快的哥哥。

　　“奎师那！想要将妙贤许配一事，你应当同我商量，但既然事已作罢，那便不再追究；但是想要将这脱离了般遮罗国的祭火之女当作多门城公主嫁出，这里面到底有多大的不妥，你难道不清楚么？”

　　大力罗摩语气十分急切，他挥舞着手臂，言语铿锵道：“美丽的女郎，普利塔的儿媳啊，若我言有冒犯，还请见谅：一旦这女子去往象城，作为儿媳向贡提王之女讨祝福，作为弟媳或兄嫂与般度诸子见礼，作为女婿的老丈人去见这逃了婚的女儿，会是怎样尴尬的局面？你这琉璃肠肚的聪明人啊！这到底是侮辱般度诸子，还是侮辱木柱王？是羞辱我多门城的名声，还是羞辱你这从中经手的血肉至亲？”

　　“毫无疑问，哥哥，事实恰恰相反！”奎师那闻此不为所动，只是不慌不忙地道，“世人说起此事，也只会道我们谨遵正|法，成人之美：让一对原本情意相投愿意彼此忠贞的情人离散，是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使他们得以明正言顺地在一起，难道不好么？贡提王之女重新得了这聪慧的儿媳，木柱王的两个女儿也都在般度族坐稳了位置，坚战王和我们多门城的关系更加牢固，乃至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出兵，帮助他们彻底拿下甘味林……这可都是天大的好事。”

　　大力罗摩不禁大摇其头，面上透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奎师那，你这话说服不了我。这样流于表面的漂亮话，只能让我更加心存疑虑。”

　　那富有大智慧的那罗延化身啊！他叹息了一声，看着大力罗摩，便如毗湿奴看向已侍奉了自己亿万载的蛇王舍沙：“此事于我们是有利的，哥哥。般度五子年轻力壮，阿周那战力强大，我们难道有谁能像他那样，轻易便打下一个强国？与他方便，便是与我们自己方便，雪中送炭，不如锦上添花！阿周那，兰诃露丝，这是对你我都有益的，你们难道不觉得么？”话到末了，他便转身看入普利塔之子眼中，口中含笑，动人的莲花目中如有星河沉寂，暗色潜行。

　　阿周那眼神空了一瞬。

　　思维如被千钧之力强压而下的跳脱木楔，潇洒事外的游离感被瞬间打散，人也仿佛被抽空般僵硬地定住了。待到回过神来，他便同换了个人，心中被愧疚压垮，且颇为意动。挚友吐露的这真诚得毫无犹疑的溢美之词，使他深受感动，因全然为他考虑而与兄长起了矛盾，也使他满含了深深的负罪感，只愿尽此身微弱之力以报知己。

　　“兰诃露丝，这确实是再好不过了！你……”他望一眼身侧蹙眉以对的清丽女子，恍悟般一愣，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低头沉思起来。

　　“瓦苏戴夫，这个事大力罗摩思虑得对，事关多国，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兰诃露丝拍了拍阿周那的手，娓娓感言道，“少有友人为我们顾虑如此之多，阿周那和我都非常感恩……只是奎师那，我的朋友啊！你也该多为你的族人考虑。多门城这样的平静繁华之地，不应被卷入象城繁杂的内乱：沙特婆多的英雄们能武善战，但他们的妻儿想必更愿意一家人齐齐整整，一起过些快活的平常日子……如今的平静富足，毕竟得来不易。”

　　奎师那蓦地一愣，漂亮的黑眼睛微微一挑，知道这道中了大力罗摩心中所虑。即便并未明言，但他打的确实是趁乱施恩、谋取利益的主意，而这也必然会带来伤亡。这头戴孔雀翎的美男子心中涌起了些许兴味，他面色如常，神态轻松地笑了起来：“也是，确实如此。但我确实认为，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利。你们再考虑一下罢，我的朋友！”

　　大力罗摩见事不成，心头大石落地，总算暂时松了口气。他殷勤地叫仆人多奉上些奇珍野味，看着舞女散花，听着歌者称颂，奉上了种种享受，管教象城来客宾至如归。只是待到两位客人相携回住处去后，瓦苏戴夫·奎师那，雅度族伟大的首领，曾将牛增山举起七天七夜、诛杀亲舅之人，就在那做兄长的想要脚底抹油之时，幽幽地伸手拍了拍大力罗摩的肩膀，沉声叫住了他：“哥啊，我们谈谈。”

　　冷汗从大力罗摩额头渗下。这酷爱｜宴饮的沙特婆多勇士啊！他只觉此刻只想把自己扔进美酒池子里灌个死醉，这样就不用面对奎师那接下来排山倒海般的各种真知灼见：大天在上，无论多歪的歪理，奎师那都能把它们掰成至高无上、不信就死的真理！

　　“坎哈啊，体谅体谅你的老哥哥吧。”大力罗摩不太情愿地半转过身，略微回避着他弟弟的眼神，“我们儿时日子清苦，好不容易来到这安静的好地方，恢复身份成了富足的人上人，我可不想累及后代，使他们颠沛流离地牧羊去呢。”

　　奎师那轻笑一声，宫殿中如莹莹虫火的昏暗烛光便也随着他的吐息一颤，使他半掩在阴影之中的俊美轮廓也摇晃起来，很有几分诡谲的味道。

　　“——您在说什么呢，哥哥。”这至高神化身的大智慧者啊！他轻巧愉快地笑着，腔调活泼甜蜜，“难道相比起为我雅度一族前程一搏，您更愿意使他们在地母磅礴的巨怒中死无葬身之地么？不过也难怪，你我本是神祇转生，来去逍遥，自然是不必为这些凡人思虑过多的。”

　　“你！”大力罗摩闻言大急，感到平日就不甚灵活的舌头在嘴里打起了结，“坎哈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何必这样呢？把多门城牵扯进来……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好了。而且难敌并不是个糟糕的王子，他只是不招婆罗门喜欢。他和般度五子毕竟是血肉至亲，有争执是很正常的，何必抽身入局，徒增纷扰？”

　　“唉，哥哥，你这好人啊。”奎师那摇摇头，缓缓道，“难道我们如今什么也不做，就能免于纠纷么？不，不是的。从贡提王的女儿嫁给般度王开始，我们就已无法脱身。难道我沙特婆多诸人能和象城的太后一样，为了逃开纷争便脱离尘世，到山林里去了此残生？”这高大的雅度人说到这儿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脸色一变，厉声训斥道，“笑话！”他举起手臂，斩钉截铁地捶击在雪白的雕金廊柱上，“你若是还有理智，便知道般度王与持国王之子必有一战，多门城作为般度之子的母族，无法置身事外——你想独善其身？那么好了，我多门城本就为避开妖连势头而建，根基不稳，如履薄冰。再如此行事，便必会落人口舌，腹背受敌！”

　　此话如有千钧，婆罗多勇士啊！大力罗摩一呆，竟是感到有些低落起来：此类事上，他向来无法争辩得过奎师那，而沙特婆多一族能有今日盛名、马图拉的子民们能从暴虐的刚沙手中得出生天，也全靠了他这急智过人杀伐果断的弟弟：他出人意料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跨入了刚沙的居城，毫不犹豫地将亲舅斩杀于神器妙见之下，并当机立断地在其岳父妖连王的报复下，带众人离开了富饶的马图拉，迁到了这相对安全的多门城，从此安顿下来——

　　常人无法做出这样精准的判断，亦无法使沙特婆多族粗鲁好战的战士们如此听令。

　　这也是大力罗摩居长，多门城首领却为奎师那的原因。

　　“唉，坎哈啊。”大力罗摩低着头，高大健硕的个头看起来有些颓丧，“我知道你总是有理的。你想让那位祭火之女做我多门城的公主，就那么做吧。只是至少，我们的小妹妹妙贤是应当获得幸福的……”

　　黑天答应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当然，哥哥。那么，我们说定了，顺势诛杀蛇族一事。”

　　大力罗摩嗳了一声，算是应承了。两人简单商议了第二日的章程，确认无虞，便教两个侍女分别提一盏灯，走到路的尽头，便自然而然地背道而驰，去往各自寝殿歇息了。

　　此夜露水甚重。许多人委身于潮湿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心事重重，夜不能寐。

　　奎师那躺在爱妻艳光帐中，面色凝重，难以入眠，浓丽的莲花目将阖未阖，呼吸里不时吐出了轻得像幻影的叹息声。

　　“睡吧。兄长的话有他的道理，可是人难道能逃一辈子么？避无可避，到了最后还是要面对的。”艳光依在他怀中，半睡半醒间听得心生怜惜，便轻声劝他，“这世上事情，难道还得要你事无巨细地叫所有人都满意，面面俱到？顾得眼前事已经了不得了，十全十美，那就是强人所难了。我的爱啊！你可快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呢。”

　　“——艳光啊，你说我把妙贤许配给坚战，如何？”

　　黑天的声音有些迷蒙，“阿周那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应了祭火之女的婚誓，强要他接受妙贤，反会疏远了我们的关系。狼腹是不合适的，我总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配那样性情的人……那就只剩下坚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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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哥啊，我们谈谈，你的一千个脑袋该怎么吃。是椒盐呢，还是清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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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本来想十万字写完摩诃的，现在，……十万字，逗我？这是个鬼的快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