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慈悲》冉天音

2、摩诃婆罗多001

　　第五界之一，无尽乳海中，有一片丰饶的土地。

　　顺着入海口往上，可见两岸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日照充沛，土地丰饶，各种农作物产量极高，稍偏远的地方还盛产黄金与宝石，俨然人间天堂。人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还在林间养了许多健壮的母牛，用它们产出的牛乳制出可口的甜奶油。

　　然而此刻，那里的地母正哀号着，哀嚎声中满含怨愤。她已快不堪重负了。

　　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罪孽！他们践踏着她，汲取她身上的神力，让她疼痛，使她愤怒。

　　“美目如莲者呀，你所答应我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兑现？”丰腴的女人化为母牛，哼哼唧唧地对乳海中那慵懒侧卧在蛇王舍沙上的美丽神明不耐道，“那些阿修罗和罗刹也要转生了，想到他们要落于我身上践踏我的躯体，就叫我难受。你不曾是因陀罗的幼弟吗？不做些什么，就这样空等么？”

　　“女神呵，你且有些耐心罢。你瞧，不是有人来了么？”肤色如蜜眼如莲花的神祇微微一笑，发冠上金绿色的孔雀翎微微颤抖，正同他那浓密的眼睫一起。他眸光明亮而狡黠，含着欣喜落于从水中浮出的少女之上。

　　“瞧，这无尽乳海总是会应许我们的。一如长生，一如财富。”

　　他从蛇王舍沙身上站起，满意地伸手从乳海中捞起那沉睡的少女，在瞧见她那洁白的肤色与顺直的黑发时感到了不满。“这是我即将降下的赐福，她应当与我一样，这样我的子民才会更信奉我。”

　　神祇言罢，使她头发卷曲，将她肌肤染黑，衣衫也变化了，而后招来了火神阿耆尼，把人扔给了他简单吩咐数句，叫他在合适的时候送去给求子的般遮罗国木柱王，转头便投身到了雅度人富天之妻腹中。

　　“唉，这样棘手！”火神手足无措地扶着肤色成了浅蜜色的少女，心有苦意：这女子来历不明使他不安，且那罗延大神大概并不曾注意到，有什么在他离开之后追着她一起来了。那是如烈火般灼人的一团无有形体的红，穿行于乳海之中貌似消耗了它太多力量，而那并不能消去它的戾气。在绕着这陷入沉睡之后的少女数圈不见她醒来之后，它发出一声哀鸣，往因陀罗的神殿去了。

　　那团可怕的火焰让火神阿耆尼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而就在这时，少女猛地睁开了眼，双眸如星，眼神纯净。

　　“我是谁？”她满怀信赖地望着眼前善良的原始神，视线落在自己双手上，而后疑惑地歪了歪头，就好似她知道自己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你是……一位吉祥天女。”轮廓极深肤色极白的神明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你苦行了许多年，向大天祈愿要称心如意的夫君，现在快到你享受福报的时候了。不久后，你会拥有令你满意的夫君。”

　　少女仍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苦行是什么？我为什么想要称心如意的夫君？”她抻手蹭了蹭手背，上面掉了一点颜色，“我想要的，为什么要向别人祈求，而不是自己去争取？大天又是谁？”

　　可怜的火神额头上全是汗。待到他的老兄弟因陀罗骑着白象来找他抱怨自己前些时候遇着了瘟神、好不容易才在前两天把对方送走了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藏好的人就被那好女色的老朋友瞧见了。

　　“阿耆尼吾弟，你从哪里带来的美人儿？”貌若好女少年模样的天帝调笑着，要伸手去拉那个容貌秀雅之余与他们并不相似的少女，好像他对每一个美貌的天女做过的那样，却在看清她容貌时突然大惊失色，“哪个把她弄来的？啊呀，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肤色白净的天神收敛了动作，躲开少女纯净却又仿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把老朋友拉到一边，一脸惊惧道，“阿耆尼，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去了乳海，你是许了什么愿么？还是那一位……”

　　火神摇摇头，告给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只是被毗湿奴拉来吩咐了一堆事。

　　“那小子说他要去推行正|法了。他的说法是地母不愿邪恶的阿修罗投身行走于自己之上，委托了他，可实际咱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他想上位。”火神低声道，“你说这有关系么？”

　　俊美的少年天帝顿时苦了脸：“他不要命了。不过他要是成了，以后天塌下来先砸着的可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了……老实缩着吧，我的兄弟。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们中就要有谁消失了，就像朝霞女神乌莎斯和她的父亲天父神，还有被伐由取代的风神伐多那样。还有阿修罗们，他们从善神变成了恶鬼……都是我的错，阿耆尼，都是我的错。我的经历，甚至给给毗湿奴指出了一条可怕的路……”

　　火神拍了拍他的肩。

　　“我的兄弟，这不是你的错。宇宙之中繁星无尽，要那唯一的太阳，就必须付出代价。”

　　被人们所供奉祈求的神明，也会有所祈求。

　　神……并非永生不灭。他们和人类一样，也随时随地面临着生存与毁灭的恐惧。神明之间为了生存与延续的厮杀，甚至远比人类之间的生存之争严酷。

　　“我，以雷神因陀罗之名发誓，要带着信仰自己的子民，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新土地上活下去！”久远的往昔，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少年带着一大帮人在恒河前停下，一双眼亮得能驱走黑夜，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神，而是将祖先的神名冠于自己身上的王之子，为这片富饶得超乎想象的土地心眩神迷，“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再后来呢？再后来他已成了神，并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到了一片什么样的土地上。在这里，他不是先来者，早有已有神明诞生的大大小小数个部落乃至国家，其中有一个虽然已臻衰败，但仍比他带领的雅利安人强大得多。那个时候，他心生向往，想起了往昔曾经许下的愿望，再度对着无尽之海发出了祈求，祈愿他能把那强弩之末的城市收归麾下。

　　那一次，他的愿望只实现了一半。那座城的神明陨落了，他带着兄弟臣民们争相饮下了他们的力量。灰心丧气的遗民们在用尽了最后的抵抗手段之后，那座真正符合他为人时对于神的憧憬的城市成为了死城，而自己也从至尊神的位置上落下，险些和曾跟随他的部分吠陀诸神一同被赶出去，消失在无尽的时光里。而湿婆，毗湿奴，梵天，这些在战乱中融合了异族神明的低位神明，逐渐从诸神之中浮出，并生出了，要永远延续下去，并往更高处去的心思——

　　“抱歉，尊贵的客人，您是要吃些水果，还是喝些饮品？”那个使他心里一惊的少女突然出声问道。貌若少年的天帝瞪大了眼，转过身，看见她手里捧着一片盛满水果的厚实叶片，身上毫无华彩与饰品，只发间簪着一朵纯白的不知名花朵，面上含着纯净如水的纯粹笑容。

　　——与两次祈愿的其中一次时，那个从水中浮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淡漠得近乎没有情绪的……虚无得近乎不存在之人，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就似两滴水珠碰撞在一起又碎裂开来，哪一滴都不再是当初的那一滴。

　　只是这鲜活可爱的模样，是更讨人喜欢的。

　　“请给我些水果就好。”最终他听见自己这样叹道。

　　于是少女展颜一笑，双手捧上水果给他，大而明亮的双眼微微上挑，神态豁达而纯净。不，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因陀罗想。虽然话语尊敬，但他看得出来，在她眼里，自己大概和飞鸟草木并无二致。

　　“谢啦，兰诃露丝。”阿耆尼叫了个自己随意起的名字，拿过一个咬得咔吧脆，推推因陀罗，“愣着做什么呢？我听说你给那个贡蒂赐了个儿子？那女子漂亮么？”

　　调笑的神色重新回到了因陀罗脸上。“长得很不错，不比普通天女差。只是我赐下子嗣的时候她丈夫也在场……”

　　火神阿耆尼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到底是怎么赐她子嗣的呀？”他特地逗起了兄长，在天女们面前说起了让她们面红耳赤的隐晦话，“对她丈夫施了障眼法么？或者也不尽然，他不是不能人道么？说不准看着也可获得快乐呢。你赐他这种快乐了么？”

　　“去你的。”因陀罗瞄一眼转身离去的少女的背影，踹了阿耆尼一脚，一摸怀里塞的东西，突然大叫起来，“坏了！赐子的时候，我把那团来历不明的玩意也塞进了贡蒂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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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