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上[娱乐圈]》暮沉霜

18、星星落在他眼底

　　回家之前被简阳拖着去了简薇开的那家甜品屋庆祝，开了一坛简薇自己酿的石榴酒，喝得颇为尽兴。
　　等到热闹都归于平静时，谢绝了简阳送自己回家的曲青云头迎着明明暗暗的路灯慢慢走回家。
　　吃宵夜的人也出来了。
　　初夏的街头很热闹，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情，所有的喧嚣都化作为浓烈的生命力，让人看了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手指摩挲着那张小小的晋级卡，感觉走路。都是在踩着云朵，有了看到希望的温暖感。
　　灯火阑珊的街头，行人来来往往，她像是奔跑一般地往终点行进，去告诉猫蛋她成功了，去打开直播间告诉等候的粉丝她成功了，去告诉隔壁的尚先生她成功了……
　　想到这里顿住了，算了，这个，还是不用告诉了。
　　，　　楼道的灯坏了，乘着电梯上楼之时只能拿着手机照亮。楼道一片漆黑，换做胆小的女生这时候估计都有些慌了，但是曲青云人高胆大，这时候还悠哉悠哉地毫无害怕感觉。
　　但是开门的时候，那个蹲在门口的一团黑影还是把她吓得差一点丢掉了用来照明的手机。
　　手臂上的汗毛都给吓得立了起来，短短一秒钟什么入室抢劫，先X后杀之类的戏码仿佛走马灯一般在脑袋里飞快滑过。
　　“曲青云？”
　　蹲在地上的人缓缓抬头，黑暗中看不清五官，声音便听得尤为清晰，低沉徐徐，是尚祈光。
　　曲青云把手机电筒打开，一边掏钥匙一边打量他:“你怎么在门口蹲着？”
　　尚祈光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不过剪裁完美的纯黑色西服已经有些皱了，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再仔细看时，那张漂亮的脸上居然有些红肿，平日里潋滟得似秋水的眼眸低垂着，此时的尚祈光像是一条被丢弃的幼犬，委屈巴巴地蹲着。
　　他没有解释，伸手挡了挡光:“把灯关了。”
　　她这时也摸出了钥匙，便依言关了电筒，摸黑开门，进去开灯，低头看着门口的尚祈光:“进来吧？”
　　蹲在地上的尚祈光嗯了一声，扶着墙起身走进屋，曲青云正要关门却被突然拉住，一只手穿过她的肩膀按在了电灯开关上面。
　　灯灭了，一室光明终归于黑暗。
　　“别开灯，曲青云。”
　　曲青云有些愣住了，这和平日里的尚祈光截然不同:“尚祈光？”
　　“曲青云，你怎么才回来。”
　　他的手没有移开，弯曲着将手肘抵在墙上，曲青云被他圈在臂弯之间，不得动弹。
　　尚祈光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水下吐着泡泡，沉得像是叹气。
　　“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
　　他的笑声压抑:“是啊，无人可等，只能等你了。”
　　“那我回来了……你等到了。”
　　“是啊，等到了，曲青云，还好你回来了。”
　　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这样在黑暗中与曲青云面对面说着奇怪的话。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感觉他好像在难过，就像是中了奇怪的咒术，要将那些苦痛和愤怒都夹杂在情绪中再埋藏起来，无处可抒。
　　像是在尚祈光的心口牵扯出一根长长的丝线绑在曲青云的心上，拉扯得她也疼起来。
　　“我记住你名字了，你叫曲青云。”
　　“对，我叫曲青云，你叫尚祈光。”
　　她好脾气地安抚着这位邻居的情绪，对方像是孩子一样不讲道理，任性而固执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尚祈光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我给你做饭，我照顾你和你的猫，你别带着你的猫走了。”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轻极了，若不是曲青云听得仔细，肯定没法听见。又似乎觉得窘迫，说完了这句话后尚祈光久久不言不语。
　　曲青云也有些诧异，她之前的确是有搬走的想法，可是房租一次□□了半年房东不给退，习惯了穷苦日子的曲青云也舍不得那几千块钱。再加上她和尚祈光相处下来也挺好，他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麻烦邻居，甚至可以说是很照顾她了。
　　所以搬走的念头刚起了几天，就被打消了。
　　“我没事干嘛要搬走？搬家很累的。”曲青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倒是不用你照顾啦，猫蛋可能要你照顾了，你把她给养挑食的你得负责啊。”
　　尚祈光笑了，在这漆黑的屋子里抬起手，试探碰了碰曲青云的发梢，她没有发觉。
　　他不似往常的疏远清冷，疲惫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极了。
　　“好，我养你的猫。”
　　“但是，你今晚陪我出去散散步，行吗？”
　　散步，这么晚了啊。
　　明明想说的是这句话，可是听着尚祈光这样柔和地同她说话，又想起他方才蹲在门口的样子，心一软，回了个好字。

　　尚祈光出门居然还带上了猫蛋。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给猫蛋穿上了一件带绳子的小背心，正是遛猫利器。
　　曲青云看着这套工具，忍不住发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尚祈光斜斜地看她一眼，语气中有些许藏不住的得意:“上周，已经带着她晚上散步四次了。”
　　四次了，她却一无所知。隔壁的这家伙居然偷她的猫遛！
　　猫蛋习以为常，很配合地在尚祈光的脚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着，无所畏惧一往直前。坐电梯也不怕，乖乖站在尚祈光旁边，一直走到小区门口都是它带的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
　　曲青云沉默了。
　　她之前总忙着直播，要不就是兼职其他的赚钱，虽说将猫蛋养的白白胖胖的，可是也从没想过带她出来散步什么的。
　　“别想太多，大多数猫都喜欢待在家里，喜欢出门的只是少数。”似乎是察觉到了曲青云的情绪变化，尚祈光突然回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出门的？”曲青云忍不住开口问。
　　“她不放开我裤子，就抱着她去楼下买菜，结果发现很乖不会乱跑不害怕。”
　　“居然还抱着去买菜……”曲青云小声吐槽了一句，只不过终究没再说什么，双手环抱在胸前跟在那个男人和猫和后面，走得慢吞吞。
　　对于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
　　年轻人们喝着啤酒吃着烧烤说笑着，女生拉着男生的手从电影院走出来，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下了晚自习背着书包骑着单车叮铃铃驶过，刚下班疲惫不堪的人与准备出游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无论白天如何风光或是不堪，在夜幕的温柔包裹下大多一样，沉默而喧嚣地等待着又一天的终结。
　　“我喜欢晚上出来散步。”尚祈光跟着猫蛋走着，喧嚣的人声中他略微抬高了声音，曲青云不紧不慢跟着他，听着这个向来不爱说话的家伙此时此刻的絮叨。
　　“晚上的城市和白天不一样，更真实一些。”
　　“曲青云，我带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灯光之下，尚祈光本就精致过分的脸被映得仿佛镀了金边，恍若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石一般教人难以移开视线。
　　曲青云抬头看看天空，偌大一个城市天空却越来越狭小，哪里有星星？
　　但是尚祈光今晚明显不对劲，而且猫蛋还在他的手里，曲青云权衡一二，决定还是跟他走。
　　大不了他要干坏事，跟她真人PK一次就是了。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尚祈光停在公园山脚下，挺开心的样子:“走吧，爬山去。”
　　曲青云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看着尚祈光:“现在？爬山？”
　　尚祈光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点点头给了曲青云肯定的答案:“是啊，现在，我们爬山。”
　　曲青云很想拒绝，但是尚祈光已经抱着猫走在前面了，她很想给他一拳然后夺下猫就跑，最后却只能叹口气跟在这个奇怪的男人身后朝着爬山的小路走。
　　说是爬山，但是因为这是市区公园里的一座山，所以并不是真正大山的陡峭泥巴路，而是由石阶铺成的青石板小路。时不时也有夜跑的人从山上走下来或是上去，加上路边隔着几步就有一盏小路灯，虽然昏暗却也不至于漆黑，这样看来倒没有曲青云想象得凶险。
　　一路走着走着尚祈光不说话了，曲青云觉得有些太过安静，只能开口打破这份寂静:“猫蛋重不重？”
　　尚祈光抱着猫转身，曲青云才看到那只肥猫已经在他的怀中睡着了，胡子时不时抖一抖，看样子睡得很宁静。
　　尚祈光稳稳地抱着猫，温柔地看着它:“不重。”
　　曲青云暗暗想着，恐怕这辈子能被尚祈光这种人捧在手心里宠的也只有猫了吧。
　　“曲青云，走累没有？”
　　“我很强壮的，没累。”曲青云挺感动，尚祈光终于关心了一下她了，但是为了显示出自己坚强，她还是没有就这样认输。
　　尚祈光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像是说“我吃过饭了”一般对她说:“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然后他就这样抱着猫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了，坐下后很随意地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抬头看曲青云:“坐下歇会儿。”
　　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边。
　　尚祈光再次语出惊人:“你给我唱首歌，我给你讲故事，怎么样？”
　　曲青云瞅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男人今天肯定是喝了假酒所以脑子有毛病了，于是很没诚意地唱了首两只老虎。
　　本以为会被尚祈光怼，却没想到他居然笑了，颇有诚心地夸了一句:“好听。”
　　他的故事倒是比这首歌有诚意地多。
　　“从前有个少年，修炼剑术的天赋惊人，被他所在的山门视作天之骄子，宗门骄傲。”
　　“但是这少年却并不喜欢练剑，他更喜欢炼丹，一心想成为丹道大师。”
　　“宗门是剑术传承，哪里会答应他炼丹的要求？所以尽管这少年为他师傅炼出了可以增加修为的丹药，还是被视作不务正业。”
　　“山门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少年该继续练剑，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和心都更想要炼丹。”
　　他讲了一个传奇故事，用那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像是要延伸到位置的另一个世界去。
　　“然后呢？”曲青云抱着膝盖挪了挪身子，离尚祈光更近一些。
　　“然后——我休息够了，继续爬山吧。”他却卖了关子，摸了摸猫脑袋起身就走，曲青云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继续爬山。
　　继续前进了很久，终于在山顶找了个亭子坐下了，尚祈光也没有逗曲青云，继续讲着那个故事。
　　“后来，这少年终于炼出了绝世仙丹。但是宗门的长老们，却又说这丹是他们炼的，这少年资历浅无根基无人肯信他，本由他炼成的仙丹也就换了主，成了别人炼的了。”
　　“于是，这少年离开了宗门，决心要成为丹道宗师再去找宗门的人要一个公道。”
　　尚祈光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曲青云:“是的，他想要一个公道。”
　　曲青云抿嘴，“我知道，后来就是少年历经艰难终成大师，打脸他人快意一生，小说都这样写的，是吧？”
　　尚祈光笑了笑，酒窝深深。
　　“谁说是这样的？那少年在外一事无成，成大师无望，宗门的人来找他回去，许他无数好处让他继续回去修炼剑术，他便回去了，按着宗门给的路子练了一辈子的剑，再不碰那丹炉了。”
　　他缓缓道出结局，声音平缓无甚波动，却不知为何让曲青云听出了苍凉感。
　　她偏头看着尚祈光的侧脸，认真点评:“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尚祈光也认真回答:“我也不喜欢，所以那是我编的结局。”
　　“……那真结局呢？”
　　“还没更新到结局，我也不知道。”
　　“哦……”
　　曲青云被尚祈光的故事弄得性质不高，不过尚祈光看起来却是挺有性质，安抚着睡觉的胖猫，指了指山下，“你看。”
　　你看。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城市，他们所居住的城市。
　　万家灯火这时候像是银河的星点一般错落散落在黑夜中，或明或暗，或耀眼或闪烁，秘密地洒落在这广袤的土地上，将无边的黑暗变成了璀璨的星光海洋。
　　“曲青云，你看，就算天上没有星星，地上也会有。”
　　他笑得真好看，她忽然觉得，一定是有星星落到他的眼底了。

　　突然想哭得很。
疲惫不堪。
就算天上没有星星，地上也会有。
是这样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