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雪（陆小凤同人）》莫秧

2、第二章

　　骄阳似火，官道也像在火里滚了一遍，飞扬的尘土都仿佛带上了火星子，灼烧着来往行人的皮肤。

　　路旁的树还没长成气候，投下的阴影连一个小孩儿都罩不住，那岔路口的小小的一间茶棚便显得格外珍贵了。

　　南来北往的人们不管渴没渴，都要进去歇歇脚，喝上两杯井水里镇过的茶。

　　偏有人不惧这炎热。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已经十八骑了！”一个人盯着飞驰而过的一人一马，惊呼道。

　　“爷，茶来咯，都是井水镇过的，您解解暑。”

　　那人头也不回的接过茶碗，脖子依旧伸得老长，眼睛直直的瞪着尚在飞舞的尘土，仿佛那尘土能化成个美女。

　　十八匹马，十八个人。

　　十八匹半黑半白的马，十八个半黑半白的人。

　　仿佛黑白无常化为一体，纠缠不休。

　　“无常会！”一个人眼珠子都快要蹦了出来。

　　无常会。

　　她们是真正的无常，勾魂夺魄，天地为之肃杀。

　　只是不知道，今天，是要勾谁的魂。

　　……

　　……

　　陆小凤躺在一棵大树上。

　　树叶浓密，树枝粗壮。

　　他却没有躺在任何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而是躺在了一堆缠绕树枝的藤蔓中。

　　藤蔓很细，看起来绝不可能承受得住这么一个大男人的重量。

　　陆小凤却偏偏躺在其间，一条腿还吊下来悠闲的晃荡，嘴里还哼着歌。

　　那歌翻来覆去就只一个调子，林子里的飞鸟似是不堪忍受，早已飞了个精光。

　　于是这树林便显得有几分静谧而诡异。

　　蹩脚的歌声忽然停了，陆小凤用他那懒洋洋的调子道：“总是带着面纱，怎么能勾魂呢？”

　　刚才还空荡荡的林子突然动了起来，十来个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或远或近的围着陆小凤下榻的大树。

　　离大树最近的一人道：“那是对别人，对你，当然得有点不一样的了。”她语调缠绵暧昧，声音却幽暗嘶哑，仿佛被地狱的烈火灼烧过一般。

　　陆小凤头也没往下看一眼，慢悠悠的道：“听到这声音，我就觉得三魂都归窍了。”

　　那人笑了两声，似是乌鸦鸣叫，道：“不看一眼，怎么知道呢？你不敢看，是怕这一看就丢了魂么？”

　　陆小凤道：“你不用激我，我这个人虽然麻烦缠身，但都是麻烦它自己找上门来，可不是我喜欢自找麻烦。”

　　“乌鸦嗓”又笑了笑，道：“这怎么会是麻烦呢？”

　　她边说，树下边响起一阵裂帛之声。

　　“就算是麻烦，也是美丽的麻烦，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麻烦啊。”

　　陆小凤猛地跳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还是跳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因为他干过那种事，但不是在这种地方。

　　陆小凤一下子跳到了大树最高的一根树枝上，但他并没有停，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另一棵大树上。

　　如果他此刻回头，就能看到一副勾魂夺魄的画面。

　　在他之前落脚的那片大树上，出现了十八个女人。

　　整整十八个，不多不少。

　　面纱已经不见，阳光耀眼，更耀眼的是她们精致魅惑的脸庞。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女人陆小凤见过不少，容貌绝艳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

　　但这十八个女人却有所不同，无论谁看到都会觉得她们真的很不同，因为这十八个女人，身上都只剩了半片衣衫。

　　她们是无常会。

　　会中的一切都是黑白二色。

　　包括马，包括人。

　　所以她们身上的衣衫也是黑白二色。

　　一半黑，一半白。

　　现在，却只剩了黑色。

　　黑衣如墨，肤白胜雪。

　　她们一脚穿鞋，一脚赤裸，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倍觉诱惑。

　　可她们想要诱惑的人却仿佛不解风情。

　　陆小凤在大树之间蹦来跳去，绝不回头。

　　她们想要合围，却赶不上陆小凤的脚程。黑色的衣衫被风吹乱，明亮的阳光让身体的阴影处无所遁形，原本挡住的那一半便时隐时现。

　　陆小凤还是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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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听起来，你到真像个君子。”花满楼笑道。

　　像个君子，但不是君子。这话并不怎么像在夸人。

　　陆小凤却开心得四条眉毛都要翘起来了，他得意地道：“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了。”

　　花满楼疑惑道：“那后来呢，你若一直不回头，又怎么能知道身后的情形。”

　　陆小凤晃了晃脑袋，道：“自然是因为她们自作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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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虽不回头，却也知道身后的人有多难缠。

　　无常夺命，如影随形。

　　这林子似被人布下阵法，他一时半会儿竟逃脱不去。

　　“乌鸦嗓”气息都有些乱了，沙哑的声音却还是清晰的传到陆小凤的耳中，“陆公子何必执着，回头是岸啊。”

　　陆小凤心想，老实和尚说这话都比你说的好听。

　　“陆公子，你就别绕圈子了，你不愿回头，至少也看看脚下吧。”

　　陆小凤听着，忽然就很听话的停了下来。

　　他停得极猛，却也停得极稳。他站在那里，就像一直都没有动过，只有衣衫轻轻摆动。

　　这是他之前躺着的那棵树，枝叶纵横，藤蔓把树干缠成了绿色，又打着结的垂下。

　　陆小凤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回过头，也没有转过弯。

　　十八名女子这次不再遮掩声息，而是大大方方的围了上来。

　　倒是陆小凤，如果司空摘星看到，一定会笑得喘不过气来，等他笑完，一定会说，“陆小凤你也有今天。”

　　因为陆小凤现在确实不像陆小凤，他低着头，看着脚尖，活脱脱一个见着生人的大姑娘。

　　“还是回到了这里，看来陆公子是同意跟我们走了？”“乌鸦桑”笑了两声，活脱脱一个拐骗姑娘的大流氓。

　　“大姑娘”好像被激怒了一般，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准确的落在“乌鸦桑”身上。

　　“乌鸦桑”挺了挺胸，足尖好似不经意的拨动脚下的树叶，半扇裙摆也越开越大，她笑道：“看够了么？三魂还在吗？”

　　陆小凤老实道：“看够了。”他的样子特别老实，比老实和尚还要老实。

　　“乌鸦桑”把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似是满意他的回答，继续问道：“比你以前见过的姑娘如何？”

　　陆小凤道：“我以前确实见过不少姑娘，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都有。”

　　话没说完，“乌鸦桑”就“咯咯”的笑起来，陆小凤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但她却笑得直打颤，那半片衣衫也随之晃动。

　　陆小凤的目光也随之晃动。明明有一朵樱红俏生生的立在外面，他却视而不见，偏偏只盯着时隐时现的另一朵。

　　“乌鸦桑”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把胸往前挺了挺。

　　她夸赞道：“你真是个诚实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说你是个大坏蛋呢，我看说你是坏蛋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坏蛋！”

　　陆小凤面露微笑，道：“姑娘慧眼如炬。”

　　“乌鸦桑”道：“所以呢？我比之你从前见过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姑娘，又如何呢？”

　　陆小凤道：“你自然是比那些姑娘都要特别。”

　　“特别什么？”

　　陆小凤越发老实，道：“特别不要脸。”

　　她刚刚夸过他诚实，诚实人说诚实话，诚实话却是在骂她。

　　“乌鸦桑”却笑得越发开心，道：“这样就想激怒我？”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蓦地变成一声凄厉的尖啸。

　　只是一瞬，她脚下的大树便仿佛被秋风肆虐，树叶纷纷扬扬的洒落。

　　可这是盛夏，叶子如碧玉青翠。

　　陆小凤却无心欣赏这落叶缤纷的美景，他注意的是她们的手。

　　美人的手也是美的，配上一把琴，一壶酒，就更美了。然而此刻，她们的手中拿的既不是琴，也不是酒。

　　是一根鞭子。

　　一根像蛇一样的鞭子，黑质白章。

　　陆小凤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们有十八根鞭子，他却只有一双手，十根手指。

　　“你该知道，这是什么鞭子吧。”

　　“午时鞭。”陆小凤今天像吃了药，格外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他以手遮眼看了看日头，道：“倒也应景。”

　　午时鞭，午时三刻，阳气最盛，身死魂销，连鬼都做不成。

　　陆小凤却似并不在意。

　　因为这鞭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比寻常鞭子长一些，韧一些，打人也更疼一些。

　　这种特点，在兵器谱上根本不够看的。

　　而兵器之所以厉害，极少是因为兵器本身，不过是用它的人比较厉害。

　　十八个人，十根手指，陆小凤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的手指头要更厉害一些。

　　十八根鞭子，同时出手了。

　　她们不是什么大侠，她们是勾魂人，勾人魂魄，从来不需要一个一个排着队勾。

　　陆小凤也出手了，他出手便是真的出手，十根手指，没有半点兵器的锋芒。

　　却胜过世间万千兵器。

　　十八根鞭子用了一瞬便来到他身周，他也只用了一瞬，只一瞬便制住了十八根勾魂夺命的鞭子。

　　十八根鞭子，被他夹在右手两指之间，他的左手甚至还悠闲的摸了摸胡子。

　　这十八人当然不是傻瓜，不会所有人都把鞭子指着一点叫他去抓。她们或袭膻中，或击鸠尾，或刺商曲。她们同时出手，到只一瞬，但真正袭击的先后却也有微小的区别。

　　而现在，她们就像是傻瓜，十八个人同时将自己的鞭子送到了陆小凤的手中等着他抓。

　　下一刻，陆小凤手指运力，十八根鞭子在他手中如扇面展开，一收一放间，将它们原来的主人尽数扫落。

　　惊叫声惊起了一群飞鸟，鸟儿们好奇的回望自己平常栖息的大树，那些缠绕树干的藤蔓忽然变成了十八个大网，每一个大网里都有一个女人。

　　“我听说，贵会的勾魂索只能从外面解开。”

　　“我还听说，贵会的勾魂索只有自己人才解得开。”

　　“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我说过，自找麻烦的事我可不喜欢做。”

　　陆小凤并不看网中的情形。

　　他说一句，便往外跃一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林子的边缘，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