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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bug) ...

  •   知县迟大人身边的私人护卫第一次大显神威的场面,大多数人其实并未有幸目睹。甚至于迟谡自己都觉得意外,眼花缭乱之后逢人问起就只一句话概括:“想不到这货真不是绣花枕头!”
      尽管对外宣称不过遭遇蟊贼,但年后才正式走马上任,知县当了还不足俩月就遇刺,这件事在身份特殊任务秘密的阿大看来就不那么轻松愉悦了。
      “多半京里那些人里头果真是有牵扯,消息走得快,先就防上了。”
      人前吵吵闹闹,关起门来认真思考的阿大确是老成稳重了许多。
      迟谡则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有紧张后怕,反而劝阿大:“行了,人都被你打跑了,没跑的也死了,问不出什么来。你想东想西,不过都是白想想。”
      阿大瞥他一眼,重重叹息:“别玩儿了!”
      其时,迟谡整个人正泡在浴桶里扑腾,溅了满屋子水。
      并非这人怪癖,喜欢在三月里大白天洗澡,实在文弱书生自保能力太差。阿大挡着刺客叫他跑,他偏往农田里跑,前脚拌后脚一个马趴摔田埂上。倒是跌得快爬得快,起来接着跑,可跑着跑着就觉得一阵阵臭味钻进鼻腔直冲脑门儿,低头一看,前襟上好大一摊牛粪。赶上来的阿大都不愿意靠近他五步之内,还捡根树杈子时不时戳他远离,免得他恶作剧扑过来沾染一身。
      走回县衙这一路迟谡不顾路人侧目,竟还兴致盎然地比划印象里记住的招式,不停地问阿大:“这个叫啥?”
      阿大眼皮一抬,见他手指跟鸡爪似的蜷着,双臂伸展,一条腿才提到胫骨处,迅速道:“母鸡弹翅!”
      迟谡眨眨眼,走两步,又摆个姿势,问:“这个咧?”
      阿大睨了眼他上下摆动的两只手,更快地回道:“小猫出笼!”
      迟谡撇撇嘴,赶忙再换一个。阿大不等他姿势摆好脱口而出:“瞎子瘙痒!”
      迟谡怒了:“这招我知道,分明是苏秦负剑!”
      阿大毫无羞愧之意,理所当然道:“人家是负剑,你就是瘙痒!”
      迟谡不服气:“那你打一套拳我瞧瞧啊!人家刺客都知道摆个功架,你啥都没有,拳头就是拳头,腿就是腿,快是快,可一点儿不美!”
      阿大眯眼一脸嫌弃:“就是顾着摆功架才会慢!打架又不是擂台比武,好看是为了留名,不好看的,留命!”
      迟谡气结,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阿大说得挺有道理。关键的确是阿大赢了,且赢得干脆漂亮,胜利者说话,哪怕是忽悠人的,也显得比较有说服力。
      回到县衙,一干差役小吏看见大人臭烘烘回来可都好奇坏了。待听完迟谡现编了遭贼的瞎话,又都吓坏了。也不嫌臭,前呼后拥地要给大人更衣压惊。可光换了衣裳不顶用,迟谡约摸心里头膈应,老闻着自己是臭的,故而才有了县太爷大白天在衙门后堂洗澡的稀罕光景。
      待加过第三回热水,阿大便把水桶搁下,催促迟谡:“差不多得了!皮都搓掉两层,你手都泡皱了,赶紧出来。”
      迟谡往水里一缩,就露个鼻子喘气,坚决摇头。
      阿大挑眉:“干花已经快泡烂啦!”
      迟谡不答应:“就是臭!”
      “鼻子割了就不臭了。”
      “丑!”
      “那你要怎样?”
      迟谡就等这句话,嘻嘻一笑:“裘裘,教我两招嘛!”
      阿大抖了下:“你、叫我啥?”
      迟谡目光黠慧:“裘裘呀!好裘裘,帅裘裘,天下第一的裘裘!”
      阿大狠狠捂住眼睛:“武功没有速成的。”
      “我知道。不用全套,就几招,危急时刻保命就行!万一你顾不到我呢,是吧?”
      “没有万一!”
      “可万一万一呢?”
      阿大就不说话了,径直去到窗边,抬手捻了捻自己的耳钉子。
      毫无预兆措手不及,屋顶窗外门口倏然涌进许多人来,那阵势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呆坐在浴桶里的迟谡不忘数了数,就自己看见的,屋内一共挤着十三个人。
      迟谡望着这么多蒙面劲装的人发愣,那些人望着洗澡中的迟谡也发愣,随即一同将狐疑的目光投向阿大。
      “大人胆子小,兄弟们陪陪他,叫他放心!”
      来人面面相觑,有几个明显憋着笑,却都无异议,一致抱拳躬身应道:“是!”
      旋即利落回身,背向迟谡跨立,整整齐齐在他的浴桶边围了内外两圈。
      迟谡窘迫至极,脸似火烧,索性彻底沉进水里,憋气不出来。
      见耍弄得差不多了,更怕突然闯进个衙役撞见这番景象,阿大便轻巧地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仿佛平地一阵风般,迟谡只觉眼前幻影缭乱,眨眼功夫屋内便空了。门关着窗和着,就连屋顶瓦片也盖得好好的,仿佛梦一样,并没有人来过。
      迟谡宛如发现了宝藏,指着阿大道:“原来你没事儿老摸耳朵是在给信号啊!”
      阿大犹自摸着自己的耳钉子,耸耸肩道:“噢,有事儿没事儿都摸的!习惯!”
      这回,阿大倒是说的实话。
      说起来,小一些的时候阿大也喜欢过女孩子。只是越长大,渐渐就从喜欢变成了欣赏。他自然还是怀着喜爱的,却非男女之情,便譬如赏花观景一般,将女子姿容当作风物,入眼成画,美不胜收。
      阿大看着女孩子们、妇人们,各个年龄各种身份,观其妆容品其衣饰,脑子里冒出来的无非这个姑娘胭脂色淡了些,那位小姐换翠衫应是更衬肤色。他很会教身边人穿衣打扮,而他给的意见,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大家也总爱听的。
      没人觉得阿大怪,没人讨厌他。
      也就是那时候起,阿大有了抚弄耳钉的习惯。关于他何时开始佩戴耳钉的,并无人确实记得。虽觉男子钻耳洞有些少见,倒也不曾有人刻意来与他询问原委。而一旦开始品赏,思考中的阿大就会习惯性地抚弄耳钉,于是大家也擅自以为阿大是因为有这么个小动作,才想起来去镶了枚耳钉子。
      以致于入了狛牙卫六司,总长见他习惯改不掉,索性就教他将这个小动作训练成联络的暗号。不同状况下分别摸几下、哪根手指摸,长短快慢,都编成了密码册子,兹要是跟阿大搭档出任务,每个螂官儿都得背熟记牢。
      可阿大没特殊状况的时候也爱摸耳朵,且无意识还会摸出暗号的节奏,弄得螂官儿们屡屡虚惊。不止一次负责联络的小子都苦着脸求他:“老大,您别没事儿老摸耳朵呀!要不您换个信号?这一趟趟的,小的们都快吓尿裤子了。”
      每每这时候,阿大总淡然笑笑,说声知道了,随后依旧我行我素。
      每每这时候,也会有入司早的前辈教育小子们:“别不识好歹!真有危险,老大才懒得唤兄弟们!哪回都是他自己单枪匹马把事儿摆平了,只叫兄弟们去善后。跟老大出任务,大家伙儿全都是摆设。这也不叫独,其实就是心善。老大待兄弟们的用心,永远跟大哥一样,能扛的全都扛了。逗咱们玩一玩,纯是开心,高兴!谁知道,是不是见一面少一面呢?”
      狛牙卫六司上七人小队与其他队士不一样,六司新人入队一人一个编号,人没了,编号便空着,新人进来挨序往下排。空着的号就是墓志铭,是螂官儿们的名字与勋章。但上七人小队是不允许空号的,一到七始终得有人填上,填补的人可能是新来的,也可能是别的编号里往上提。而一旦入了上七人小队,活着顶一个编号,死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别人用编号挂命,他们则是用命填传说。
      六司的七杀,是永恒的七杀!
      而阿大十六岁起当了阿大,到如今可算得半生,就跟这抚耳的习惯一样,作阿大习惯了,逗兄弟们,更习惯了。
      迟谡不能够知道这许多因由。他只觉得把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大,意外地,可帅可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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