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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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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砚齐的家,有种恍如隔世的重生感。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我的心境又不同了。才二十八岁的女人,应该是花开盛放的年纪,而此刻的我,却像是历尽沧桑的老妪。
身长玉立的男人,一只手抱胸,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正杵在冰箱门前发楞。那个男人,从冬夜里将我捞回家,他是我命里的贵人,我却是他的煞星。
人的心千回百折,永远都在旁徨、徘回、挣扎,我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安静地离开旭恩,我毫无悬念,但是跟砚齐走,我很犹豫。毕竟,分开八年,我们都已经不再年少,且各自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我与他的心尖上,都曾经烙下旁人的影子。现在不在乎,不代表日后不在乎。
我是个生来就不幸的人,自己不幸,也会给身旁的人带来不幸。像我这样的人,最好的道路是,让旭恩毫无悬念的回归家庭,然后无牵挂的离开砚齐。
他们都是好人,也都是我爱过的人,避开还有让他们幸福,是我唯一能替他们做的事。对他们的亏欠,今生还不了,只有盼来世为奴为婢偿还。
砚齐围上围裙,正在厨房做晚饭。当年的大少爷,连折一条内裤都不会的人,如今可以自己做上一桌菜,还真是不容易。反倒是我,给人伺候惯了,所有的功夫都退化成幼稚生。
砚齐要我安心等候,不让我帮忙。
因为刚才一进门,两人有一刻相对无言的尴尬,砚齐特意播放音乐,打破静默。空中流泄的旋律,动人心弦。都许多年了,他依然没忘记我的喜好,刻意挑选萧邦的曲子,让我能在安适的乐音中,闭目养神。
什么都不会的我,这样的人,怎堪当良配?分开这些年,早成了陌路人,猜想他对我,或许只是当年的执念,没能让他放下。
在厨房忙碌的砚齐彷佛很开心,跟着乐音,哼唱着曲调。听见他哼唱的声音,我有种重回旧日的恍惚。我忍不住站起来,缓慢的走到他身边。
“真的一点都不让我沾手?很久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回忆过去,我倏然一阵鼻酸。
“妳不喜欢油烟。我要做糖醋鱼,鱼得下锅油炸,妳还是去客厅等。”
砚齐将我赶到客厅,硬生生的就是不让我碰。
一个人枯坐很无聊,我只好四处晃来晃去,翻看他这些年的收藏。书架上有几帧照片,清一色都是与金发美女的合照。看来这些年,他一如往常,桃花不断。没有我的日子,还是很充实。
我从架子上,拿下照片,替他拂拭灰尘。
“这都是一般的朋友,别看了。”
砚齐不知何时做好菜,脱下围裙,来到我身后。他慌张地夺下我手中的照片,随手就往某个角落里乱塞。
我打趣的说:“砚齐还是一样喔!桃花很旺,身旁不缺美女。而且还是裸.女。”
我没忘记上回那名身材惊人的美女,那对胸,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砚齐白皙的脸庞,蓦地升起红晕:“妳别多心,全都是普通朋友。就是有几个,偶尔会一起睡觉。”
我看得出来,砚齐有些不好意思。话虽然说得遮遮掩掩,但他又不想骗我,所以避重就轻的,只讲说一起睡觉。可我又不是孩子,岂会不知道睡觉是什么意思。
“哦!一起睡觉而已,我知道了。”他的脸已经红透了,我嘻嘻一笑,还打算继续奚落他。
他仓促的打断:“青妍我们吃饭,别再说这些。”
砚齐,急匆匆的推着我坐上餐桌,还忙不迭地添饭夹菜,就是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明瞭他的意图,笑着说:“好,我尝尝你的厨艺,不说了。”
我端起碗,开始吃着饭菜。
看来是用心了,我夸奖:“嗯!砚齐很讲究,煮饭用的是好米,一等米对不对?”
跟着旭恩那几年,我都被养刁了胃口,等级差的一吃就知道。
砚齐非常讶异,眼睛瞪得老大的说:“青妍妳不是不讲究吃的,怎么分的出来?”
我噗哧的笑出声:“我跟旭恩一起那么久,他是多讲究的人,怎么会吃不出来。”
我不禁莞尔,人都是会变的,他的记忆怎还能停留在过去。
“是呀!妳跟旭恩在一起很多年。”
砚齐原本还很兴致高昂,我一提起旭恩之后,他的语调就不对了。
没办法,这是我们这些年的经历,是真真切切的生命过程,丢不掉的过去。不喜欢还是存在。
对于旭恩,他是介意的,而且非常介意。完全骗不了人的语气,充分揭露他的心情。
“砚齐,你甚么时候去加州?”
气氛瞬间十分凝重,我只有找话题打破沉默。
“等毕业,我就走。已经有医院等着我了。”
砚齐的眼睛,依然如多年前,寒星般的清澈明亮。但是脸部的轮廓已变,成了有十足男人味的长相。现在不只五官美,还有男子的英气,是老少通吃的美男子。
“何时?”
我看得愣住了,他的回答我便听不真切。
愤愤不平的他,粗嘎的斥责:“周青妍,妳跟本心不在焉。与我吃饭,我不准妳心里还想着其他人。”
我是心不在焉,只是原因不对,但我不能说。
我赧然:“对不起,我失神了。”
接下来我低着头默默地将饭吃完,不再说话。
砚齐,菜做得多了,两个人不可能吃得完,剩下的也只能倒掉。
我看着觉得可惜:“还剩这么多菜,都倒了,好浪费。”
多年来,我还是不习惯好好的食物,平白被丢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贫贱出身,装不得富贵,我大概就是这样吧!
砚齐嘟起嘴,瞪我一眼:“我抓不准份量,以后不会了。”
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准备刷洗。
我仰起头询问:“我来洗碗筷,好吗?”饭菜是他做的,碗筷就该我收拾。
他抢走我手中的盘子,抓着手替我抹上泡泡,细细的洗净擦干。
他低下头,一改适才粗暴的声调,温柔的说:“有洗碗机,我们两个都不用动手。”
洗碗机只能洗碗,菜渣还不是要先处理,所以砚齐只是不想让我沾油腻而已。
我拗不过他,只有随他的意。但是,我又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只好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青妍,愿意陪我到加州吗?”他一边忙厨房的工作,一边转头随口问我。
忽然再次接收到这个问题,我足足怔愣了好一会儿。
“砚齐,每张照片中的女孩都比我好。”
经过这些风风雨雨,现在的我很累,只想一个人。我摸摸外套里每隔几分钟就震动的手机,心里就更加疲累。
或许是看出我的不愿意,砚齐没再追问。他从冰箱拿出水果,洗干净切妥,交给站在一旁的我。
他嘴角微扬,静静地笑说:“我们听音乐,吃水果,不多说了。”
砚齐拉着我的手,一起往客厅走。他先坐下,接着拍拍沙发,示意我坐在他身侧。我塞一块水果到他口里,然后挑选另一张单椅坐下。
“这是甚么意思,不愿意与我坐一起。”砚齐吐掉口中的水果,突然暴怒。
他不由分说,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并抱起我,往他的卧室而去。我拚命的挣扎,并捶打着他。像上一回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一回了。
我被抛到床上,他人也压下来,强硬的吻着四处闪躲的我。这时,身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砚齐感觉到震动,从我的口袋里摸到,并掏出来。
“这个人,妳不是决心将他送还给菁菁,那就彻底把他忘了,跟我在一起。”
他看着萤幕上显示的来电,朝着我大声咆啸。他打算将手机摔在地上,我扑上去抢下来,并接起电话。
“……周青妍,妳在哪里?我头好痛好痛,我要妳回来,回来我身边。……”
电话那头是旭恩在痛哭。他总是有办法用他的男儿泪,让我心痛不已。可是,若因为一时软弱回去了,我与他就更分不开了。
神思又开始飘渺。到底是多久之前,我放下对砚齐的思念,而对旭恩打开心扉,已经不记得了。那段病得迷糊的岁月,现实跟虚妄,有时候我分不清。
只记得因为治疗太久,医生决定采行催眠。在进行治疗的前一夜,旭恩躺在身旁,在快要入睡之际,我很小声地对他说,我是纵火犯喔!他的回答,至今我仍印象清晰,他朦胧间说:“是吗?喔!我知道了,睡吧!”
我埋藏多年的祕密,说不口的秘密,当知道可能瞒不住的时候,我选择对旭恩告白,我以为他会惊恐,或是反应激烈,但他好平淡,就像我跟他说,明天要下雨一样。他的不在乎,让我的秘密得到出口,我的心灵获得救赎。然后,病奇迹似的好了,慢慢的再也不用吃药。
就这样,我不再拒绝他的好,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以为我们可以天荒地老的厮守终生。
荒谬的现实却是,为了家族企业,我们牺牲爱情,选择一条难以行走的道路。寂寞磨穿了我的爱,而旭恩也差点因病丧命。
旭恩的哭声,让我恍惚失神,陷落于过去的回忆中。砚齐趁机抢走我的手机,朝电话那头大吼:“魏旭恩,你的大舅子,已经到这里,准备接你回去一家团圆,你还拉扯住青妍做什么。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人,给不了青妍名分,也给不了时间,你的纠缠不休,只证明你的爱,好自私。”
我想抢回手机,砚齐却一把将我推开,并用力把手机往地上摔,甚至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柄铜制的纸镇,死命的砸烂它。
手机不值几个钱,重点在通话中的人。旭恩虽然复元良好,但是这般直白的谴责,我怕他不能接受。
我陷入深深的无力之中,万般无奈的说:“旭恩要是不爱我,他也不会如此。砚齐,你这是何苦?”
他很愤怒:“我不要妳为他动摇,我要妳看清楚面前的我,那个从妳十七岁,就爱妳到如今的我。”
砚齐死命的摇晃我的肩膀,似乎像这样就能将我摇醒一般。我的身体几乎快给摇散了,只好用尽气力挣脱。
“我不要妳走,不准妳回去找他。”
砚齐用力地拥我入怀中,箝制我的行动,而我再也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