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一片

23、先生

　　在凉亭一上午，随后又来了几名柳老先生的门生，一众人坐而论道，不拘小节很是尽兴。期间我对柳老先生提起了父亲的事，他眼中怅然，与我叹了几句，想不到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句说过，又豁然笑道：“总归是有这么一遭的，我亦是有那一天，看开便好。”

　　卫熙和听得这话默默走开，不知到何处去了。

　　时近午时，柳老先生又留我们在燕云台吃饭，这时才见卫熙和提了两条肥鱼从山下上来，对我招手。

　　我走近问她道：“你这是下河摸鱼去了，怎么手脚都是湿了？”

　　卫熙和笑道：“正是啊，到山脚下的湖里摸鱼去了，喏，好不容易逮着两条，一条拿来炖，一条拿来烧，可好？”

　　“······你果真是安平的妹妹？”

　　卫熙和许是见我无动于衷，便腾出手来拉我，轻笑道：“你又想说我家的姑娘不同凡人了？”

　　我由她拉着到了厨房，一名书童已升好了火，正准备掺水做饭，见我俩进来，便唤道：“姑娘回来了？咦，还真捉了两条鱼回来？”

　　卫熙和回道：“嗯，今日改善下伙食，这鱼我来做就行，你忙其他的吧。”

　　书童听得吩咐，也乐滋滋地忙活其他的去了。

　　卫熙和又腾出砧板菜刀，将鱼去鳞，然后开膛破肚，手法很是娴熟。

　　我看着一愣：“还不知你有这手艺······”

　　卫熙和一面将其中一条剔去刺，片成片，一面与我道：“我在九华山时，寺中尽是斋菜，我吃不惯，便向掌勺的师父学了厨艺，自己做自己吃。”她抽空对我笑道：“我做的菜勉强还是能入口的，你要尝尝吗？”

　　我笑道：“实乃荣幸，却之不恭。”

　　卫熙和忙活起手下的活，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面又与我说道：“我之前是知道你的，小的时候便听过你的名字。那时听说陈太傅家的女儿，与我一般年岁，生得可爱，很是聪明乖巧。可惜那时不曾见过你，没想到十几年后，竟偶然认识了。”

　　我错愕道：“你······早先便知道我？”

　　卫熙和笑了笑：“幼时听过你的名字，我记性不错，还记得。”

　　我······不知如何作答，念着呆在厨房不做事也不太好，便挽了衣袖道：“另一条鱼如何处置？我帮你吧，我虽然厨艺不精，好歹是会一些。”

　　卫熙和摇头道：“不用，待会儿直接煎了下锅炖就是，炖鱼汤不算麻烦。”

　　“那我去烧火吧。”

　　卫熙和又将我拦下，“你在旁边就好，不用动手，免得蹭一身灰。”

　　我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出去吧，免得碍着你们······”

　　卫熙和道：“你就在这里便好。”

　　“······”

　　“你不想让我出去？”

　　卫熙和缓了片刻道：“······与那帮老头子凑在一起有何意思······我捉的两条鱼怕是不够吃的，好不容易有道肉，待会儿出锅了，先给你尝尝再端出去，免得他们与你抢。”

　　“······”我听得颇为开心。

　　旁边书童耳尖听见了，打趣道：“熙和姑娘，我可听到了，指不定就朝门口不小心喊一声，你不贿赂贿赂我，也给我先尝尝？”

　　卫熙和瞥了书童一眼，我瞧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得她很容易就妥协了：“好。”

　　正当这时，平儿也进了厨房来，“萱姐姐你在这儿呀，沈姐姐，你这是在做鱼？”

　　卫熙和点头道：“嗯，平鹿你来得正好，去帮我烧火吧，待会儿出锅了给你尝。”

　　平儿听得卫熙和吩咐，很是乐意地去灶边烧火去了。

　　······

　　我瞧了卫熙和一眼，便蹭到灶台下，小声问平儿道：“你觉不觉得你沈姐姐怪怪的？”

　　平儿诧异地看着我：“哪里怪了？”

　　“就是······就是……”

　　“萱姐姐”平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觉得你怪怪的。”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平儿。

　　平儿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水土不服吧，又或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瞧着有些红？”

　　我抬手贴到脸颊，起身淡淡道：“被火烤的，我出去了！”

　　正要出门，卫熙和在背后问道：“殊萱你要出去？”

　　我道：“嗯，待会儿······鱼好了唤我一声。”

　　我没回头，便只听到卫熙和一声轻笑应允。

　　我是第一个尝到卫熙和做的鱼的，鱼汤浓稠味美，鱼肉外焦里嫩。我果真是不该信她的，原只以为她厨艺一般，竟没想到她做的要比想象中的美味得多。

　　卫熙和说她以往在九华山就自己做给自己吃，没了比较，便勉强觉得能入口，至于美味并不觉得如何。我不太信。她又说这是第一次做菜给别人吃，九华山寺庙的师父不沾荤，她的侍卫又不敢逾越，便没人尝过她做的东西。说得挺像真的，我不自觉地存疑。

　　午饭之后，别了燕云台，卫熙和说明日早晨到郭府找我。平儿在一旁听着，也说要去，不能让我觉得他不守信。我自然不会不同意。

　　回了郭府，又与外祖母说了会儿闲话，听到我说明日要出门学骑马，翠儿也兴奋地闹着要去，本就是答应她的，自然是要带上。

　　外祖母嘱咐我学马要小心些，又说我们不熟悉余杭，明日让府上的小厮陪我们一起去。我想了一想，不好让外祖母担心，便顺了老人家的意。赶巧这时，那老幺阿嗣又来了，笑嘻嘻道：“姐姐明日要去哪里，带阿嗣一起去嘛~”

　　正说着话，又不由分说地扑上来，撒娇道：“好不好嘛，阿嗣一天都没见到姐姐了，姐姐是不是不喜欢阿嗣了？”

　　我许是明白为何二舅总见不惯这小子了······

　　时值晚间，又与几位表姐妹陪外祖母上街去逛，余杭的夜市很是繁华，甚至更胜京城。江南文人的水乡总是要比京城官商的帝都多一分文雅的气质。花灯对联，琳琅小物，满目皆是，极为热闹。今夜虽不是佳节，却有“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之景。

　　回了郭府便向外祖父问好，他今日讲学，颇有些累，外祖母与我众姐妹也是逛得累了，便早早地回房歇息。

　　翌日清晨，正与平儿向二老问好，便听见小厮说卫熙和到了。卫熙和与卫庆云是一道来的，先向二老问了好。得知卫熙和是卫庆云的妹妹，二老自然也明白了她的身份，嘱咐了一声学习小心些，便放了人。

　　本是卫熙和教我骑马，最后竟变作了一大帮人，在出门时，又碰上了正等着的阿嗣。于是算上阿嗣一行七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城去了。

　　我与翠儿阿嗣在马车上，两小的一路上便没消停过，最后还斗起嘴来。可怜翠儿跟我这么多年，竟不说不过阿嗣这小子，眼泪汪汪的很是委屈，我看得心中很是纠结。

　　出了城南口，便是郊区，这里有处贩马的地方，老板很是热情，说相中那匹随意挑。

　　我不会骑马，自然也不会相看，便交由卫熙和两兄妹与平儿去选了。最后定下的是一匹棕色的三岁小马，据说性情温顺，卫熙和给它起名叫阿南，因为是在城南买的。

　　我骑上马，也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不会驾驭。阿南很乖，不闹腾，也不耍脾气赖着不走，卫熙和在它耳边悄悄说了句话，便上了自己的马，牵着阿南与我道：“咱们先去开阔的地方吧，你坐稳了，我牵着你过去。”

　　卫庆云与平儿驾马走在前面聊天，后面小厮驾着马车，阿嗣与翠儿也闹着要上马玩。卫熙和对他们道到了再说。两小的也不再吵闹，瞧着两人安分，我好歹也算松了口气。

　　卫熙和这时对我道：“殊萱，我教你骑马，你该唤我一声先生。”

　　我盯了她半饷，道：“那我让平儿教我吧。”

　　卫熙和扯了扯阿南的缰绳与她并行，而后又柔柔地笑开了：“我同你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