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一片

16、鬼怪

　　马车之中摇摇晃晃，又是一番皮肉酸软。我瞧了眼旁边的人，倒是十分惬意舒适，丝毫没有半分不适之感。

　　沈熙和与我同车，手中正拿了我的话本子看得极为有趣。之前说是有事找我，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个托词罢了，我瞧着她，看得真是极为认真。

　　索性对方无甚反应，我便拿了另一本来看。

　　翠儿无甚趣味，便开口问沈熙和道：“沈姑娘，你看的什么书？”

　　我听着也抬头看她，沈熙和笑道：“一个光怪陆离的的故事罢了，讲了一个书生上京赶考时，不幸坠下悬崖丧了命，黄粱梦醒却又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成了少年模样，家中一应事物皆在梦里见过······”

　　翠儿一脸惊奇，“竟还有这等鬼怪的事？”

　　我有些懊恼，翠儿这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怎么一点都学不会抓重点，“不过是话本子罢了，再鬼怪也不过是文人的臆想罢了，你还当真了不成？”

　　翠儿努了努嘴驳道：“这事咱们没遇到可不一定真没有啊·······”

　　我无法驳她，又问沈熙和道，“沈姑娘怎么想？”

　　沈熙和淡笑道：“要说之前我还真不信，可我在安徽九华山上待了几年，也不知是否是耳濡目染，对于鬼神一道还是信的。”

　　翠儿使劲点头道：“对啊对啊，沈姑娘都这么说了，小姐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道：“孔圣敬鬼神而远之，你们信你们的，我敬而远之又有何不可。”

　　翠儿自然辩不过我。

　　沈熙和点头道：“陈姑娘固无不可，我本也是敬之的，奈何想远也不得，故而才信这世上有鬼神一说······”

　　我道：“此言何解？”

　　翠儿好奇道：“沈姑娘见到过吗？”

　　沈熙和摇头笑道：“见到时未曾见到过，不过是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罢了。”

　　翠儿兴奋道：“果真？那是何事？”

　　沈熙和瞧了我一眼，便道：“这事是在我初上九华之时，我与人结仇，因避仇而上了九华山。那天夜里我刚好在为我······家人祈祷，屋外风声怒号很不安静，我以为九华山的夏季本就如此便没管他。不过一会儿却又见屋外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吵嚷。”

　　“我出门一看，却见十几名和尚，甚至连主持方丈都站在我房门前，见我出来面面相觑，很是吃惊。我刚想问发生了何时，主持方丈便吟了一句佛号，对众人笑道我有佛祖保佑，不必担心什么，都散了吧。”

　　“我听得莫名其妙，便问方丈发生了何事，方丈却只对我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便转身走了。倒是我的几名小厮过来了，问我怎么会突然从房间里出来？我十分诧异，我分明一直就在房里，坐在佛龛前，推门便能看见。况且几人都是亲眼见我进去没出过门，有此一问便是多余。”

　　“我便问他们寺中发生了何事，怎么都拥到我住的这小院子来了。却听说是仇家的刺客寻上了九华山，挨个房间找我，翻遍了整个寺庙都没找到人，反倒是惊扰了我的小厮和一众师傅。将两名黑衣人擒下之后，一众人都奔了我的院子来。”

　　“听他们说是，推门进去空无一人，屋里也并未燃灯，喊话也得不到回声。方丈又派人去其他地方寻，可过了一会儿又见屋里突然亮了起来，见我从里面出来都觉得很是惊奇。我本不信，以为是几人哄我，可个个都这么说。我便去见了那两名刺客，两人也是极为不可思议，声称已经翻遍了整个寺庙的房间，都没有找到人，怎么可能？”

　　“再后来我与一位辈分颇高的大师谈起，他道是一切自有天意，佛祖保佑必是不会错的，既已是善果，又何必探究深意呢。我一时不肯罢休却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倒是那位大师经那之后，便时常与我聊谈，他是得道的高僧，见多识广造诣极高。熟知之后，便对我道他年轻之时也有过类似怪异的经历，具体的却并不详述······”

　　“也是因此一事，我在九华山的几年算是很舒坦。”

　　翠儿惊讶道：“这可是真事？”

　　沈熙和笑道：“是我亲身经历，自然是真事。”

　　沈熙和说得极真，我却并不是很信。许是见我并未有什么反应，沈熙和又向我道：“陈姑娘不信吗？”

　　我听她问便笑道：“沈姑娘能信否？”

　　沈熙和点头道：“自然是能信的。”

　　“哦，那便信吧······”之前说是布商，做不得真，之前说找我，也做不得真，如何作得了真？

　　“······”沈熙和默了一会儿又笑出了声。

　　翠儿又接着问了几句什么，沈熙和都耐心与她讲。翠儿在我跟前，我对沈熙和知道些什么，翠儿自然也就知道什么，不过这所知的都是从沈熙和那里来的。我疑心沈熙和的身份，翠儿却不疑有他。于是，我的存心打听便很明显，而翠儿的无心插柳倒显得极为自然！

　　“沈姑娘的布庄是在哪里啊？叫什么名字啊？”翠儿一语正中下怀。

　　我举着书本看，想听沈熙和如何作答。

　　却听得沈熙和对答如流，“名字就叫沈氏布庄，原本是在昌平坊，不过最近几月，祥平坊的铺子也会开张，离太傅府也近，只隔了一条街，咱们今后也算是街坊邻居，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我听得一时愣住，不禁抬头看着沈熙和，她笑容灿烂地也看着我，“陈姑娘，还请多关照······”

　　“······这是自然。”我扯出一个笑，“能与沈姑娘做邻居，真是有幸。”

　　原来这是早将我们这行人的身份知晓了，我记得并没告诉她我爹是太傅来着。

　　沈熙和淡笑一声，也是了然，解释道：“是郭大人与我说的······”

　　我正要接话，突然马车一阵颠簸，赶车的马匹发出不安的嘶鸣声，队伍都停了下来。往窗外一看，却见一群农人打扮的人拦在了路中间。

　　舅舅的下属萧大人便上前，大袖一挥叱道：“你们突然冲上道来是做何，找死不成？赶紧让开来，别挡了道！”

　　那几十名农人一商议，派出代表来问道：“你们是谁？”

　　萧大人道：“本官乃是京城的官员，后面更有两位圣上派下的钦差，你们一干若不想惹上官司就赶紧让道！”

　　萧大人这话一出，便该让开了才对，那几十名农人竟齐齐作揖道：“可算是将您等来了，还请大老爷替我们做主啊！”

　　看来是听说了朝廷的安排，特意上这儿来等着呢。几十名农人上道祈愿，拦下官家的车马，这事可大可小，主要还是得看是什么样的事。

　　萧大人一听民怨，便马上向舅舅汇报，而后面王官员也看到此事，立即下了马车上去查看。此地属于徐州的地界了，按理说该是王大人管的，此时正官气十足地听众人说明来由，脸色并不怎么好。任谁摊上这事儿脸色都不会好看吧，更是在另一位朝廷钦差的面前，就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这事都拦到官道上来了，自然是要处理的。几十名农人一同阻住官道，看来可不是什么小事了，另一面也是州府没能处理好此事。王官员只是探查民情的钦差，一般是不管破案沉冤的事的，可若不管引起议论，会使朝廷无光。可若管了，总好论到处理好坏的问题，处理好了，不算大功绩，处理坏了，不仅显得朝廷无能，王官员自己也别想舒坦到哪里去。

　　沈熙和与王官员不对头，可在此事上却并没有落井下石。见我看她，回了一个笑容道：“看来咱们也要与王大人分道了。”

　　王官员显然也是不想让我们就留，便对舅舅说了几句分道的话。有了王官员留下，农人们自然也不敢再拦我们，不然便是真的触了法。于是马车又再次出发，沈熙和总算是给了王官员一个好脸色。

　　在路过官员旁边时，笑容极为灿烂：“王大人，这里的事，我会派人帮你盯着，如何处理，你看着来。”

　　王官员气得咬牙切齿，连翠儿都听出来了，这威胁还真是极为坦诚。

　　我却暗道这布商也是势力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