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桥夕

24、第 24 章

　　不管李承心中如何心神摇动，此时终究还是白日，他不想让下头的人看轻了张鹤，也不愿意让张鹤心生抗拒来。便道：“我听黄全安说过，庄子上有人养出了紫色的水莲来，很是稀罕，你不如先去赏玩一回，等他日我有空了再陪我去看看。”

　　张鹤知道周王是怕她无聊，才想出这些来的。自是高兴地应了，等李承带着人去了，她也高高兴兴地被夏香姐簇拥着去赏玩紫色的水莲了。

　　周王则是往皇庄最靠里的一排低矮屋舍去了，那儿如今住着早些时日“染了时疫”还丢了性命之人。

　　黄全安正坐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头用着冰饮，一个小太监拿着扇子给他打扇，他想到隔壁屋子里头被“病”了不会痊愈的苏嬷嬷，暗道周王不愧是高后的儿子，对一向关心他的乳娘都能下得了狠手去。再想到朝堂之中的废后风波，他更是将周王心狠手黑、最不可得罪之人了。

　　“见到殿下。”黄全安听到外头那一串的请安声，赶紧将冰碗放下，起身迎了出去。

　　“殿下千金之体，何必来这等腌脏地儿呢？一切有老奴在，定会叫这个人老老实实地吐出东西来。”黄全安如今对着周王的态度，不管心里是怎么腹诽，但面上确实恭敬了许多。

　　“苏嬷嬷乃是孤王的乳母，孤来送她最后一程也是应当的。”李承对黄全安的态度并不意外，这些个老奴的忠心，若无长久的恩泽打动他们，便只有用权势和能力让其折服了。

　　李承在关着苏嬷嬷的屋子间前没有片刻的犹豫，留了高全忠守在屋外，他径直进了屋。

　　李承看了眼屋角搁着的冰盆，又没有在屋中闻到除了药味外的难闻味道，复杂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躺在光秃秃没有帷帐的榻上的苏嬷嬷听到动静，没有转身只是冷声道：“黄全安，你这个老贼，等殿下知道你将老身关在这儿，你就等着被殿下责罚吧！你妄想从老身这儿得到污蔑皇后殿下的任何凭证来。皇后殿下得陛下之心，同陛下登御十多年，哼哼，岂是你这老东西撼动得了的？我劝你啊，还是早些放了我，等到了皇后和殿下面前去，我好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嬷嬷倒是对母后推崇至极呢。”李承听苏嬷嬷说完，这才缓缓地开口了。

　　苏嬷嬷不敢置信地回头，等她看清屋中的来人果真是周王时，她瘦得颧骨高耸的脸颊上的表情定格了好一会儿。

　　再开口时，那沙哑的声音中高亢得不似关押的“病人”，苏嬷嬷死死蹬着李承，尖声道：“殿下早就知道老身被黄全安关在这儿折磨？还是说其实是殿下你主使的？老身做错了什么让殿下这般对待？老身自问这二十多年来待殿下从无二心，比自个的亲生孩儿都要尽心尽力，到底是为何，为何呀？”

　　苏嬷嬷连声质问，她实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明明从前的太子、现在的周王李承，带身边的人实在称得上是宽厚有加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是了，不是突然，他之前从聪敏博学变得痴傻，如今则是变得狠辣了……

　　苏嬷嬷也是在皇宫中浸染了多年的老人，虽比不上高后的眼光与敏锐感，但也不是笨的，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失声道：“殿下当初的痴傻也是装的？哈哈哈……是的，肯定是装的！真真是厉害啊，将老身等一干人都给骗过去了，难怪皇后殿下让老身多多留意下殿下的言行，如今想到当真是老身有眼无珠，竟因为真心待殿下而罔顾了真相，竟没有报与皇后殿下知道……”

　　李承神色不动，好似苏嬷嬷指责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有些嫌弃地坐在了屋中唯一的一张胡凳之上，才看着苏嬷嬷淡然地道：“嬷嬷方才不是问孤王为何要让嬷嬷染病吗，你方才所言便是孤王这么做的理由。孤王的乳娘，本该对孤王忠心不二，但是嬷嬷从来都是对孤的母后更加忠心呢。有一个随时可能将孤王出卖的乳娘，孤王如何能够安心呢？”

　　苏嬷嬷不妨听到周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微一心虚，但一想到高后是周王的生母，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冷笑道：“殿下如此，可还记得身为人子该有的孝道？老身被皇后殿下亲选为殿下的乳娘，自二十多年起就隔几日和皇后殿下禀告殿下的各色事宜，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谁说过不妥，便是圣人也曾夸过皇后让老身伺候殿下纯粹是一番慈母之心，如今却被殿下说得这般不堪！当真是不孝!便是殿下身份高贵，那也是皇后殿下给的，乌鸦都只反哺，殿下你这般还是个人吗？”

　　“按照嬷嬷的话说，母后想要孤王的性命，孤王也该自己伸着脖子给母后来割，不然就是不孝了？嬷嬷也是读过书的，当知父母慈子女才孝，太子的位子，母后力主废黜了也就罢了，可不想母后都想要孤王的命了，孤王也是人，还是个做不到愚孝的人。没法子，只能装傻充愣了。”李承说到高后，那语气可是更加淡漠无情绪了。

　　“孤王说这么多也没指望苏嬷嬷你能明白，不过是想将真相告诉你。毕竟这二十多年里，你待孤王也确实还算尽心。如此，明明白白地去了也好做过糊涂鬼。至于嬷嬷的家人，若是他日有什么，孤王也会拉一把的。”李承掸了掸衣摆，准备转身走人。

　　“殿下，殿下—你不能这么对老身的，老身是你的乳娘，你不能这么待我……”苏嬷嬷的心猛地沉下去了，她虽口口声声自称老身、老奴的，但是她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才得了小孙孙，还不想死啊！当即也不敢再去指责周王了，竟是强撑着从榻上跌下，在地上爬了好几步扯着周王的衣摆哀求起来。

　　“嬷嬷这是何苦呢？嬷嬷当该记得孤王的大兄和二兄是如何丢了性命的，也该记得建文太子是怎么去的。孤王看不想布上他们的后尘，所以嬷嬷就放心地去吧，身后哀荣孤王定会替嬷嬷求来的。”

　　李承说完，弯腰扯开苏嬷嬷的手腕，脚步和来时一样丝毫不乱地出了屋门，对屋中苏嬷嬷求饶不成便各种恶毒的责骂充耳不闻。他表现出来的这种冷漠，让屋外除了高全忠之外的所有人都心生寒意来。

　　只李承自己却在心中冷笑，“冷血恶毒当然让人厌恶，不孝当然让人不齿，然冷血恶毒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孝能保住自己在意的女人和孩子的性命，那么冷血恶毒、不孝又何妨？”

　　李承走到之前和张鹤一道落水的地儿站定，负手看向长安宫城的方向，眼角的讥诮冷意半分也没有掩饰——母后，可还喜欢孩儿送与你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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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累了，趟床上就睡着了，今天白天工作上的事情特别多，只能十点多才开始码字，更新晚了···明天中午，也就是18日的白天阿桥再更新一章，然后想法子存点稿子····希望后天能正常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