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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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仿佛溺水般湿冷窒息的痛感充塞了胸臆，越挣扎越往下沉。每每无力地看着内心极度渴望的人事远离，抓不住追不上，张开嘴想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却发现喉咙里是无声的。
恐惧，铺天盖地满目皆是，将此身团团包围，难以脱困。除了恐惧，再无其他，一无所有！
“阿猿……阿猿……猿……恕？恕儿，醒醒恕儿！袁恕——”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不再显得空旷，有了真实感。
悚然地呼吸后猛睁开眼，入目仍旧是沉沉的黑暗，但分明，身边依依有伴，并非孤独一人了。
梦魇深重，劫后余生，心悸犹在，疼得剧烈喘息。
“没事儿的！”吴是非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些干哑，温暖的双手将他一脸的冷汗揩去些，转身往床下挪去，“我点个灯，亮一些感觉会舒服点儿。”
袁恕拽住她。
“嗯？”
“别，不要！”
吴是非听出了压抑的哽咽，俯身过来，摸索着抚上他脸颊。
“好，灯不点！嘘——”吴是非忽然不似日间的冷淡，态度变得温和柔软，一手笼着袁恕发冷的手指，一手在他肩头来回抚摸，“哭吧哭吧，姐在呢！”
袁恕的眼泪便一直流淌下来，穿过发隙，打湿了枕头。
他哭了好久好久，始终只是啜泣，偶尔咳两声，无助得像个小孩子。
吴是非想起初见他时维诺的模样，也总记得他的委屈和卑下，难过了也仅仅蜷缩着，连哭都不敢发出痛吟。
如今他已是黛侯，是西荒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杀伐决断，毫不容情。可在吴是非面前，他还敢变回无防备又虚弱的阿猿，死心眼地信任她，敬重她，爱她。
回来后装决裂，扮疏离，自以为称他的心遂他的意，公事公办作对君臣，天下太平了罢。但吴是非其实明白，自己就是使性子过不去，所有的小心思只为了他不再把自己送走，想眼中钉一样地戳在这人跟前，风吹雨打都不怕，开成一朵膈应死人的马兰花。
又实在舍不得膈应他，巴不得抱在怀里好好宝贝，哄一声：“乖乖不哭了，姐给你打怪升级开挂充人民币，直接登峰造极当大王呗！”
回头算算，还骂个娘：“大爷的，老娘的钱都是恕儿赏的，伐开心！”
伐开心，但也要笑着把日子过下去，要活着，活得比那些自己讨厌的家伙都长。天师的人生宝典里，绝没有给仇人腾地儿，给蠢货挪窝的道理。
“哎哟嘿——”吴是非用力把袁恕扶起来，就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抱小兔子抱枕一样把他稳稳地环在臂弯里，两人四手交握捧住他隆盛的腹部，暖极了。
“梦见啥了？讲给姐听听。噩梦说出来就不可怕了，就是假的。”
袁恕叹息一样长舒，只是摇头。
吴是非与他额抵着额，轻轻地笑：“怎么？看见我死了？”
感觉怀里的身体僵了一瞬，低低还落一声叹，涩然道：“没有。”
“嗯，那就是姐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袁恕又一顿，不响了。
“梦里怕这个怕那个，梦醒了就送我走，我骂你活该自找不过分吧？”
“不是的。”
“什么不是？你没让韩继言阴我？男子汉大丈夫，不兴赖的啊！”
“不是，不一样！”
听到这里，吴是非大致觉出了弦外之音，心头不免也是一沉，更将袁恕拥紧些。
“傻子！离开玄部和离开这个空间有区别吗？还不都是想见又见不到，梦里头白惦记么？”
袁恕摇头，眼泪不住往外涌：“至少我知道非姐在哪儿，总有一天可以见到的。”
“骗自己可以见到？自欺欺人上瘾是吧？”
袁恕哭得呛住，连连咳嗽，还作呕。吴是非有些慌，手在他背上拍一拍抚一抚，放他躺好。
“不说了！哭那么久该脱水了，你躺着，我倒水去。别动——嗳？”
见袁恕还捉住自己衣袖不放，吴是非哭笑不得：“干嘛？姐难得给个好脸，趁机犯进是不是？袁恕我告诉你，我气儿可还没——”
吴是非忽然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袁恕在抖，羸弱如风中残叶，定不下命途与归宿。
吴是非懂了。
“恕儿，噩梦醒了。非姐还在，没丢，不会灯一亮就不见的。不信，你摸！”
她拉过袁恕哆嗦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一边一只，亲一下左边，转脸咬住了右边。
袁恕闷哼，但没有缩回手去。
“热不热？姐是人是鬼是真是假？疼不疼？自己是梦是醒是虚是实？”
袁恕尽是捧着吴是非的脸，不说话。
吴是非也伸过手去在他脸上乱揉，将未干的泪统统抹在自己手心里。
“波拉波拉，花钥匙许愿啦，傻恕儿快醒醒！”
袁恕不知她念的什么咒语，但觉得有趣，扑哧笑了下。然而依旧不放手，也不肯说句话。
吴是非没招了：“混小子，成心是不是？等着，姐有杀手锏！哼哼——”说着就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须臾，只听咔哒一声，火光亮了起来。
“这可是天机火种噢！”吴是非笼着火机上小小的橙焰，煞有介事，“照啥啥显形，妖孽回避恶灵退散，管保你家宅平安！你看姐这影子，是活人不？”
袁恕直愣愣地望住她。
于是火光灭了，过会儿又亮起来。再灭，再亮，一遍遍反复，那人那眉眼总在火光对面出现着，嘴角习惯性歪向一边，笑容有些坏。
“非姐，”袁恕终于开口唤她，“对不起！”
火光亮处，吴是非眉上挑，眼乜斜。
袁恕很认真：“不该送你走的。再不送你走了！”
“我不觉得你是做个噩梦就能悬崖勒马的五好青年。”
“一起过冬天，说好了！”
吴是非明白了：“韩继言这个叛徒！”
“非姐！”
“嘘——”吴是非捏捏袁术脸颊，脸色故意一沉，“姐说了，气没顺，哼！”
说完扯袖起身，去将油灯点亮了，又把角落的暖炉里奄奄一息的碳灰扒一扒，添几块新炭，账内很快笼罩在一片暧昧的火光里。
袁恕看着她取了包在隔热食盒中的茶壶，倒了温水，板着脸，踏踏实实地走回来。
噩梦醒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番外、梦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