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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缘来向心 ...

  •   曾经吴是非很好奇,部落中那么多别说姓名甚至于容貌都不被人记忆的奴隶,何以姒儿单单对阿猿印象深刻。
      结果,姒儿的回答着实又打了吴是非一个措手不及:“因为阿猿是个特别的额济纳呀!全部落都知道。”
      吴是非问怎样特别法,姒儿却好像犯了难,歪着头翻着眼斟酌了许久,才躲躲闪闪地说道:“就是,就是,他不会那个,像其他额济纳那样,那个。”
      吴是非急死了:“哪个呀?”
      姒儿脸都憋红了:“那个呀!谢哈屯每个月都要缠着父上的,那个呀!”
      一听提起谢延,吴是非脑海里先蹦出了一双只有三分之二眼白的白眼,以及自己在见识过洪徵壮观的后宫规模后嘲笑他是不知疲倦的移动打桩机时,他不解又很想知道,却拧巴着不肯问的纠结表情。后来是洪徵的另一个侧室没心没肺地问了声,吴是非就比了个打桩机运作时候的机械掩饰,登时所有后宫“佳丽”们都捂脸惊呼。
      谢延的表情最精彩,两耳充血,双眼圆睁,咬牙切齿低哮:“下作!放肆!”
      吴是非在鼻头里哼一声,回敬一个白眼:“没骂他是订书机就不错了。”
      这回洪徵自己捡促狭的来问:“啥意思?”
      吴是非眼神暧昧:“一个时间长点儿,一个时间短呗!【轰——轰——】和【咔嚓】的区别。”
      洪徵顿了下,居然仰天大笑,直夸吴是非有趣。
      吴是非也觉得自己挺有趣的,同时觉得洪徵很贱。因为人至贱则无敌!吴是非服!
      ——“嗯?”想到此,吴是非猛地反应过来,表情夸张地“哇”了声,一惊一乍道,“这娃不发情?!”
      当时,姒儿紧张地直嘘她,叶龄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诅咒一样,捂起耳朵蹲在地上,决心要非礼勿听。
      “所以成为罗锐的侧室依旧不是你自愿的咯?”吴是非纯粹没话找话。她待在袁恕身边仇不仇亲不亲,突然觉得实在尴尬,不说话,她就只能面壁种蘑菇去了。可如今就算种蘑菇也仿佛芒刺在背,她压根儿没法在袁恕跟前自处。
      袁恕扶着臂枕斜斜靠坐床头,面色尚白,有气无力地“唔”了记。
      “他,不知道你曾经——”吴是非没决定好措辞,纠结了半天,终于说,“会很痛苦吧?”
      袁恕抬起睑,眼中不无深意:“额济纳一生只能为一个阿鲁所拥有,血枷的反噬即便在阿鲁死去后也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然而从一开始所有人都不能确定,我是否中了血枷。或者,中了谁的血枷。因此如果我说罗锐的强行占有仅仅令我昏迷了三天,是不是,就可以为自己的过去洗脱些污名呢?”
      吴是非皱着眉头,不满地挠挠鼻子:“过去的你,有污名吗?”
      袁恕复垂睑默然。
      吴是非叹了声,摇摇头:“脏的明明是那些欺负你的王八蛋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信息素都不释放,能勾引谁?妈的,我呸!”吴是非打了下自己的嘴,“语死早语死早,什么勾引,那叫合理吸引!”
      袁恕则完全不在意,总是消沉:“只是你这样觉得而已。”
      “姐说的是真理!”
      “一个人的真理吗?”
      吴是非撇嘴:“天师说话不算数是么?”
      火盆里哔啵一声,烧红的炭塌了半块,火光微微摇晃,照见袁恕意义不明的深瞳。忽而,笑了下。
      “今晚,你有些像以前的你了。”
      吴是非哼笑:“姐变过吗?”
      袁恕想了想,依着她:“从来没有。”
      “可是你真的变了,”吴是非终于从矮桌旁站起走近来,俯身直直盯着袁恕的眼睛,“你不是阿猿,而是袁恕。”
      “多想一直是阿猿。”
      “做阿猿,命都要没了,我觉得一点儿不好。”
      “做袁恕,一样会没命,而且——”
      袁恕顿住,不再说下去。
      吴是非知道他强行咽下的半句语速还休,他连目光都撤了,怕被追索,看透。
      两人之间从未挑明,却又何需再说破?
      “后来,”吴是非尝试转移话题,“叶龄跟我说了那天的事。说她,没有帮你。她一直很怕,很后悔,在我跟前歇斯底里地哭。”
      “……”
      “阿恕,恨她吗?或者,恨过我吗?”
      “怎么会?”袁恕猛抬头,随即偏了视线,“非——你是帮我最多的人!那天若非你在,我已死了。还有叶姐——叶姑娘,我也不恨她。是她跑去找你求救的,我知道!”
      吴是非在矮阶上坐下来,漫无目的地剥弄自己的指甲,俄而,居然仰头喟叹:“那晚上,真冷啊!”
      袁恕却笑:“那晚上,好圆满!”
      回忆里婴儿在啼鸣,姒儿和叶龄在欢呼,而吴是非则紧紧拥着袁恕放声大哭。
      “不要死,活下去,活下去——”
      吴是非怀里的人细微地动了下,缓缓抬起手捉一捉她的手臂,嗫嚅着近乎无声地说:“非姐,笑……”
      ——此刻的吴是非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眼前的画面真似个家。
      “冬天呀!”吴是非突然说。
      “可能又会是冬天。”袁恕顺其自然地接口。
      “可能?”
      “可能!”
      “我不喜欢可能。”
      “……”
      “我当然也不喜欢冬天。草原的冬天,死冷!”
      “……”
      “不过如果到时候能有些高兴的事可以做,比如说带个娃、伺候月子什么,我还是可以勉强喜欢这个冬天的。”
      袁恕眼中与其说惊讶,莫不如有掩藏的狂喜暗涌。
      吴是非撇撇嘴,反又泼他一头凉水:“仅仅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我没有原谅什么,更没有原谅自己。死了的人每天晚上在我眼前晃,这坎儿我且迈不过去。一切,冲孩子!”
      袁恕懂的,仅仅如此于他来说便是足够,不曾奢望更多。
      “这大帐我还是不方便住着,你看就边上给我支个小帐吧!天师也该有点儿特殊待遇,我要自己的蒙古包儿。”
      袁恕想了想,还应允。
      “张萌归我,小枫你留着,我不要晚上睡觉死沉还打呼的小屁孩儿成天打击我的睡眠。”
      袁恕莞尔,点了点头。
      “我睡不着抓狂来投奔你,不许心怀不轨。噢,不对,理论上来说我不轨的几率更大一些!”吴是非严肃更正,“总之我梦游你要狠狠拒绝我。除了搂搂抱抱,其他不准发生。”
      袁恕已经笑得弯下腰去。
      恰巧,张萌端着药和李墨一道从外头进来,乍见此间貌似融融的气氛,不禁很是欣喜。
      “呀,难得见主上这样高兴呐!”
      吴是非揉揉鼻子:“噢,我讲了个黄段子!”
      张萌可爱天真地眨眨眼:“黄缎子是什么料子?不是织的倒用讲的?”
      吴是非白眼一翻:“不是缎子,是段子,笑话,趣儿,打趣儿!”
      “噢——”张萌有些恍然,“天师又讲专有名词了,太深了,奴婢听不懂。不过笑话我要听,下回您也给我讲。”
      “呃——”
      “你叫韩继言给你讲比较好。”袁恕冷不防插了一句。张萌不明所以,吴是非可立即懂了,哈哈笑倒在矮阶上。
      张萌始终不理解这两个人究竟高兴什么。只看他们这样一起说一起笑,画面真暖暖的,便想日子长长久久这样过下去,约摸便叫幸福。
      冒着热气的汤药递上来,趁着主上心情不错,张萌抓紧劝药。
      袁恕未动,吴是非倒伸手把碗接过来,闻见药味儿先皱了眉,一脸嫌弃。
      “这玩意儿无异于酷刑啊!心疼你一秒钟。”
      张萌好奇:“一秒钟是啥?”
      吴是非一指她胸口:“差不多你心跳一下。”
      张萌捂胸:“天师说就是了,怎还动手?”
      吴是非很失望:“啧,警觉性加强了!不能得手,岂克消!”
      张萌红着脸退开好远,不给她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吴是非没便宜好占,只能端着碗又回头欺负袁恕。
      “来,拿出勇气来,是汉子,一口闷!”
      她其实是了解袁恕的。过往相处的日子里,他看见吃药脸都能吓白了,总是挽一副壮士断腕的壮烈给吴是非看,想讨她恻隐。但没有一次成功的。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当着属从们的面,袁恕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嘴抿成一线,面色可谓凝重。吴是非憋笑快憋疯了,到玄部一来头一回这么开心。
      只等袁恕自己将碗捧过去,吴是非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捂嘴闷笑。却不经意,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异样。
      “嗳嗳,等会儿!”吴是非忽伸手盖住药碗,垂睑斜睨站在阶下的李墨,“小心驶得万年船,主上的饮食要查,主上的药也得找人试一试才放心呐!”
      吴是非将药碗重又拿过来,迈步走下矮阶,瞥一眼药汁,又看一眼李墨,冷冷笑道:“毕竟,一人吃,两人命呢!”
      李墨弓着身垂着头,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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