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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缘来皆奴 ...

  •   起先的慌乱过后,吴是非很快镇定下来,反而对着一惊一乍的韩继言等人高声喝道:“慌什么慌?嗓门大有用吗?”
      其他人都不由得噤了声,唯独韩继言不依不饶:“主上定管是前番伤着气了,还有头疼是——”
      “是老伤后遗症,这个我比你清楚。嗳,妞儿,搭把手!”吴是非唤张萌过来一道将袁恕翻身侧卧,“可能会呕吐,尽量别让他仰躺着。”
      吴是非简短吩咐了几句,随后探手小心摸了摸袁恕的后脑,不向着特定的人问道:“最近他有磕碰过头吗?”
      所有人看韩继言,他直摇头,说:“没!”
      周予、姚晋、徐之孺等依次也说没,张萌更拍胸口保证:“绝对没有!”
      吴是非点点头:“也就是症状加重了。”
      张萌害怕:“天师的意思,主上以后也会这样晕倒吗?”
      “这个我说不好。当初受伤复原后,他也常头疼耳鸣,偶尔发眩晕,不过从来没有昏厥的情况。所以我才问你们他近期有没有遭受过头部外伤。当然,也许还有疲劳的原因。回头等李墨来,听他怎么说吧!”
      说着,还替袁恕拉了拉毯子,手顺着腰部滑下来,恍惚摸着他腹部鼓起。她以为是衣服里揣了什么,或者只是衣衫团在一起,便伸手到毯子里想替他理一理。不料——
      “这是——”吴是非眼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僵硬地扭过头看张萌,“你家主子肚子里是个啥?”
      张萌不明所以:“啥?不就是孩子么?”
      吴是非脸上像遭雷劈了:“孩、孩子?他、他、他,怀了?”
      张萌更莫名了:“是啊!主上有孕,天师不知么?”
      么——么——么——
      “阿猿是额济纳,会有孩子很正常啊!天师不知道吗?”
      吗——吗——吗——
      吴是非耳中,张萌的好奇与姒儿的天真叠加在一起,引她看见过去。
      在洪徵的大帐里闹了一场,吴是非气哼哼回来探望遭受鞭笞的袁恕伤情。血衣已剥下,袁恕伏案坐着,裸露的背脊上布满血口子。叶龄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口中嘀咕着:“这么打你,也不怕把孩子打掉了。真冷酷!”
      吴是非那时的反应便如今日一般,懵了,傻了。
      诚然,吴是非的确知道ABO的设定里早已不再局限于只有女性可以孕育生命,甚至,女性都只算额外属性。在赤部大营,她见过双夫、双妻的家庭儿孙满堂,更知道洪徵的哈屯谢延也生过一个儿子,是alpha,从小养在别藩。但活生生一个男人,怀孕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还是被冲击得有一种将要立即霹雳着瞎掉的既视感。
      天师大人张着嘴石化了一样呆立许久,找回理智后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原来你不是低蛋白血症啊?”
      袁恕稍稍仰起头,虚弱地说:“低、什么?”
      吴是非赶紧摇头:“不不不,没什么,那不重要!”她矮身蹲下来,心疼地瞅着袁恕没好皮的后背,“难怪你不反抗了,都是为了孩子呀!”
      袁恕肩膀一抖,埋着脸闷声道:“反抗了一时,终究还是落在他手里。倒不如就这样打死了,也好!”
      吴是非五官纠结起来,撇着嘴,看起来不爽:“你死了孩子也得死,不念自己,连孩子都不念?”
      “他人不念,我又何必念着?”
      “看来你并不想要这孩子。”
      “要不要,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唉,亲爹不在乎,你又不自愿,这孩子生下来恐怕更可怜!当初打掉也就没事儿了。”
      吴是非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讨论一条生命的取舍,而只是商量晚饭吃啥。
      叶龄和姒儿都不禁面露惧意,看袁恕,仍是趴伏着,脸埋在胳膊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
      “孩子没了,主人会杀了我。”
      “嘿嘿!”吴是非怪笑,霍然起身,“一会儿说打死了也好,一会儿又说怕被杀了,你这个自我矛盾的心态我还真是看不懂嗳!那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想死我不拦着,出门左右随便转,随便死去。”
      谁都看得出来吴是非在说反话,她很生气。一般生气她会骂娘,很生气的时候她反而不骂娘,改给人捅刀子。言语尖锐,一针见血,一刀戳心。
      叶龄怕得不敢去劝,直拿眼风瞟姒儿。却见小小少女直直坐着,垂眉颔首,若有所思。
      “天师姐姐,您大概误会阿猿了!”
      吴是非冷淡地哼了一鼻子:“是吗?”
      姒儿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我想阿猿其实是说本来有了孩子,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总是条性命。况且奴隶是主人的财产,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主人的财产,他无权私自处置。伤害了孩子,主人定然不能饶他。但想不到,主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孩子。那样不计后果地惩罚他,好像要连孩子也一起杀死。既然如此,他便同孩子一道死去,那样至少,他不用觉得对不起孩子。”
      姒儿说得缓慢而清楚,目光中充满了为上之人的普世怜悯,公平地落在袁恕身上。她忽而伸出手,柔柔地抚摸奴隶的颅顶,慈悲地说道:“阿猿一贯聪敏,只是一慌张,讲话就颠三倒四。天师姐姐不要怪他了,他不敢反驳你,就只能哭了呀!”
      ——吴是非在袁恕的榻旁跌坐,目光有些怔。
      “孩子,多大了?”
      张萌察觉她神色有异,怯怯回道:“将有五个月了。”
      吴是非眉角轻颤:“月份不小了,他倒是不显怀。”
      “主上日常习武,身子无累赘,故而不怎么显怀。”
      “他就这样上阵杀敌,你们不拦着?”
      “拦不住!”张萌低下头,“主上说太多眼睛盯着他,盯着这个孩子,文臣武将分了派系,他需要在武将中牢牢立住声威。毕竟阿言他们太年轻了,原本的出身也低,主上得领着他们一道往上冲。他站稳了,便是他们站稳了。而他们站稳了,自己和孩子才能有活路。”
      吴是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黛侯指定的继任者么?”
      闻言,韩继言等俱都面面相觑,就听张萌惶惑道:“天师从何处听来的这讹传?先代突遭横祸,哪里来得及留下遗诏?主上登位皆因有了先王的遗腹子,又有世子附势,加上阿言他们的拥戴,才得免于殉葬。不过其实太多人并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奴婢一直觉得主上很可怜,没了这个孩子,他会死。孩子没了他,也会被杀死。他们两个谁离了谁都活不得。奴婢有时都分不清,王和这个孩子究竟谁的命运更悲惨!”
      吴是非猛地想起风波甚嚣的那晚袁恕苦涩的话,说自己只是奴隶,说此身朝不保夕。明明那样无奈,吴是非却讥笑他不过是权力的奴隶。
      “呵,但也没错!”吴是非仰起头来,吃吃地笑,“这场旷日持久的王权争夺,谁又不是受权力奴役,再不能回头了?!”
      自由啊,吴是非觉得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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